0372 新生

  庾献思量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在这场博弈中，自身的渺小。</p>

  他长叹了口气，迈步去寻南川鬼王。</p>

  未来是飘渺不定的。</p>

  而吃饭，是可以把握的现在……</p>

  庾献平静的陪南川鬼王一起用了早饭。</p>

  正闲聊着，就有人在外求见。</p>

  叫进来一看，庾献也不陌生，正是昨夜在帐中见过的从事张松。</p>

  张松的长相虽然一言难尽，但是才华过人，有过目不忘之能。</p>

  不过这家伙是有名的墙头草二五仔，庾献对他不是很待见。</p>

  张松进帐之后，依照礼节躬身笑道，“卑职见过国师。”</p>

  庾献示意他起身，“从事所来何事？”</p>

  张松闻言答道，“卑职此来是为了两件事情。一个是州牧准备采用重玄子道长的方法，从今日开始在剑门关外种下妖桃，以那桃树为阶，攻入剑门关内。重玄子道长点名要国师前去相助，州牧让我来问问国师的意思。”</p>

  庾献听了点头，“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未闻师尊有其他弟子，想来州牧也不会阻拦。”</p>

  张松听了，似乎早在意料之中，继续说道。</p>

  “第二件，就是有些巫鬼宗门的弟子陆续来投。他们功法邪异，若安置在大营之中，恐怕会慌乱军心。主公记得国师这边都是鬼道弟子，不知道可愿收容？”</p>

  这些都是鬼姬巫颜安排好的事情，庾献作为工具人，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p>

  “可。”</p>

  张松等庾献都应着，这才说道，“州牧说，若是国师无事，等会儿可随先锋队伍一起前往剑阁。”</p>

  庾献淡淡一笑，“我来军中就是为了相助州牧攻破汉中，哪有别的什么事情。”</p>

  说完吩咐身边人去寻了毕平、袁敬同行。南川鬼王要威慑巫鬼宗门之人，只能怏怏留下。</p>

  ……</p>

  今日担任先锋的，乃是中军司马赵韪和校尉庞乐、李异二人，以及他们带领的三千精兵。</p>

  益州军的武官们固然无法击败拦在剑阁前的庞德，但是只要庞德离开剑阁天险，也无法应对兵马的围攻。</p>

  所以这次兵将虽少，众人仍旧信心十足。</p>

  等到了剑阁跟前，早来的重玄子和赤金子等一干道人，已经观察完了地势，正小声的讨论着等会儿做法时可以借用的力量。</p>

  剑阁上的守军原本对这几个道人颇不在意，等见到担任先锋的这一彪人马到来，这才紧张起来。</p>

  赵韪先声夺人，喝令弓弩兵上前，对着剑阁一阵乱箭射去。</p>

  关上的守军很快做出还击，也以弓箭向外招呼。</p>

  剑阁地势高耸，占了地利。</p>

  这一轮对射，剑阁守军几乎无损，益州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有躲闪不及的士兵被射伤。</p>

  好在赵韪也没指望能占什么便宜，他目测了下守军的射程，指挥着弓箭手慢慢后撤。</p>

  事情有利就有弊。</p>

  关前虽然狭窄难攻，但是守军也没法展开兵力，对攻城部队迅速突袭。</p>

  益州军的弓手虽然对射吃亏，但只要展开的兵马能维持几倍人数，就足以让出关的汉中军付出足够的代价。</p>

  庞乐指挥一些兵士开始挖掘壕堑，修造营帐。李异则全副武装，带着剩余的兵马来回戒备，防止庞德冲杀出来。</p>

  陈调亲自上城来看了一遭。</p>

  见益州军只是单纯围困，也就不以为意了。</p>

  他们是守城的一方，有足够的耐心应对。</p>

  庾献看了几眼，就去芦蓬那边寻找重玄子。</p>

  鹤鸣道宫的不少道士已经听说了庾献此人，晓得他是治头大祭酒重玄子的弟子，也知道他已经做了大汉国师。</p>

  这些人友善又好奇的打量着庾献。</p>

  庾献也不敢怠慢，做足了礼节。</p>

  重玄子笑呵呵的看着庾献上前行礼，对他说道，“想不到徒儿有这般机缘，居然能做得国师。”</p>

  庾献的经历本就离奇，这番际遇更是祸福难知。</p>

  他面上毫无骄色，恭敬的说道，“弟子未请教师门，就擅自做主，还望各位师长赎罪。”</p>

  赤金子在旁听了哈哈一笑，“如今是儒门天下，你能做上国师，也是我等道士的气数。何来怪罪一说。”</p>

  重玄子也含笑点头。</p>

  道家虽然清静无为，但也有他们的治世理念。</p>

  道家和儒门更是在文帝，景帝和武帝三朝，展开了刀刀见血的生死搏杀。可惜主张休养生息的黄老一系文官们惨败，雄心勃勃的汉武帝选择了儒门辅佐自己统治天下。</p>

  道门弟子只能狼狈的逃入山林，独善其身。</p>

  董仲舒之后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更是绝了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p>

  黄老一脉在“文景之治”攒下的家底，很快被挥霍一空，成就了汉武帝的赫赫武功。大汉朝也急转直下，由繁荣走向衰败。</p>

  要说道家对此没有怨气，自然也不现实。</p>

  重玄子回头吩咐众人，“你等且在选定的地方搭建祭坛，贫道要考校一下小徒。”</p>

  众道人应是。</p>

  于是老道带着庾献在这山中随意漫步，先是问了问庾献修行的进程，又解答了庾献修行中的一些疑惑。</p>

  随后重玄子也不藏私，将后续的修行法门悉心传授。</p>

  真要说起来，庾献和这老道交往时间不多，但重玄子珍视自己的传承，庾献感念重玄子的恩义。</p>

  两人情感俱都质朴。</p>

  等两人回到剑阁之前，祭坛已经修造完毕。</p>

  这祭坛是个环状土台，周围依照方位摆着旗帜、法钟、法铃、法印等物。</p>

  重玄子对庾献说道，“徒儿，等会儿就由你来催发妖桃，这也是一场修行。”</p>

  庾献恭敬应了。</p>

  重玄子从袖中郑重的取出桃枝，种在祭坛中央空地的泥土里。庾献按照重玄子所教，小心的引动四周的木之生气，向那桃枝灌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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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枝微微一震，迎风招摇。</p>

  庾献清晰的感受到一股生机出现在桃枝之上。</p>

  这种感觉奇妙无比，庾献觉得自己像是一座桥梁，沟通着寂灭和新生。</p>

  ——这和他当初催发梨花时的感受完全不同！</p>

  梨枝纵然开花，不过是从一种死物变为另一种死物。</p>

  然而这早被斩杀的妖桃，却在茁壮根须，伸展枝叶，在阳光下繁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