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镇北
镇北关外，黄沙漫天，人在其中根本分不清方向，镇北军派出去的探子都不敢太过于深入，只能在防线边缘游走。
穿云营，镇北四营之一，主游击。承担斥候的任务，常年游走在关外，营中士兵莫不是眼力极好之人，一身本领也不弱，箭术马术皆是镇北军中的上上之选，但是人数却是最少的，一是培养不易，二是这些年折损不少，每每遇上北蛮探子，必要较劲一番。
镇北千羽营，也就是弓箭营，每个士兵壶中五十只箭矢，千羽一出，箭矢遮盖天地，源源不断。人数在镇北四营中排第二，有四万余人。
玄武营，重防守，左手玄铁盾，右手横刀，可攻可守，人数是镇北军最多的一营，整整十万人，主要任务是抵挡敌军骑兵冲锋，乃是北蛮士兵最厌恶的兵种，每次都要用很大的代价才能冲开玄武营的防线。
重甲营，是镇北军的宝，人马皆披甲，两万重甲营，所付出的心血是其他三营的总和，每一位重甲营士兵身上皆有八十斤的玄铁甲，刀枪不入，一根玄铁枪，一枪可把北蛮铁骑人马穿透，人人还挂着一把长马刀，必要时下马可短兵相接。座下马匹也身披重甲，冲击力可将普通骑兵撞成肉泥。
重甲营可撕开敌人的防线，所向披靡，是让北蛮恐惧的存在。不然，也不至于让拓拔擎苍斩杀八千重甲营士兵就封神了，那一战，赵朝震惊，这是立国以来，从未发生的事。
以至于黄怵也被责备，后来才怄气去了龙渊，八千重甲的损失，让镇北关险些失守。
刘志，穿云营一个小队的队长，此时他的身边还有九个人。一小队十人，目标不大，遇到一般小股队伍都可以全身而退。
刘志拉了拉面巾，眼睛盯着前方，用那有些许沙哑的声音开口道：这几日风沙大了起来，队伍散不出去，如果敌人趁这个时候偷袭，估计我们得折损不少兄弟了。
他身边一人同样是带着面巾，看不清容貌，只是缓缓道：前几日前方的兄弟回来的时候说北蛮军在向镇北关靠近，而且人数还不少，他们是不是准备进攻镇北关啊！
另一人笑道：怕什么，一群蛮子，玄武营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打得他们姥姥都认不得他们。
刘志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说道：大将军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搞，张将军只是让我们收缩防线，就怕网太大了，鱼没有网住，到时候网破了，还有，我说赵二娃，你小子每次都说打得北蛮子姥姥都认不得，哪次你发现敌人不是跑得最快的。
身边的几人都低声嘲笑。
赵二娃尴尬的笑了几声道：嘿嘿，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保存实力，你知道吗。
众人唾弃，刘志更是呸了一口道：这些年本事没见长，脸皮倒是越来越厚。
这时，趴在最右边的人低声道：嘘，有动静。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
除了风沙，好像并没有什么声音，约摸四五息以后，地面开始颤抖，沙子毫无预兆的开始“跳舞”。
刘志翻身起来，大喝道：走。
剩下的人都跟着他下了沙丘，翻身上马，朝着镇北关的方向奔去，一边掏出怀里的信号弹，射向天空，不多时，四面八方都传来信号弹的声音。
镇北关，张冲召集了大小数十位将领正看着沙盘。
张冲眉头一皱道：想不到来得如此之快，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趁着这段时间天下初定，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大将军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不日便能回到镇北关。孙无用，你说说穿云那边的情况。
文弱书生模样的孙无用清了一下嗓子开口道：这几日风沙太大，穿云根本散不出去，所以才让蛮子找到了机会，据前方传回来的情况看，定是北蛮大军，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好在风沙太大，敌人的斥候一样散不出来，不知道我们的布防。
张冲沉吟道：先让穿云撤回来，只余十来个小队在外面，玄武千羽再撤五十里，死守天门关，重甲营守住侧面，防止敌人偷袭。
孙无用点头道：穿云的人大部分已经撤回来了，不过就是不知道玄武千羽的人马能不能赶在北蛮追上来之前退回到天门关。
张冲抬头了看了一眼开口道：周童、薛山，你二人可有把握赶在敌人之前。
身披重甲的二人拱手道：没问题。
身材魁梧的薛山继续道：玄武营殿后，掩护老周的千羽后撤，只要千羽入了天门关，就可根据天险支援玄武营。
一身轻巧锁甲的周童点头道：放心吧，千羽都是身披轻甲的弓箭手，移动速度快，绝不会拖后腿，要是敌人追上来，就让他们尝尝万箭齐发的滋味。
张冲点头道：好，白奇没能赶回来，等会派人去告诉他，重甲营防守侧面，不要过于分散，以防被敌人撕开口子，没我的命令，不得出击。
众人拱手：末将领命。
关外，风沙漫天。
阿尔卓木捂住口鼻大声道：族长，以我们的速度，还有不到两日便能到达天门关，辎重太多，风沙太大，拖慢了行程，镇北军怕是早有准备了。
拓拔擎苍眯着眼道：这一仗，就是硬碰硬，早有准备也没关系，我想李阔早已想到了这一点，在大军面前，任何阴谋都没用，我猜想他们没有想到我们会来得这么快。
拓拔平南疑惑道：爷爷，如果我们偷袭的话不是可以减少伤亡吗？
拓拔擎苍笑道：疾风和白狼都散不出去，前方的情况不明朗，正常情况下，镇北军会回防到天门关，如果李阔趁着风沙天，斥候用处不大的时候，反其道而行之，布下埋伏，结果会怎样？
拓拔平南不解道：我们兵力有这么大的优势，而且你不说在北蛮大军面前，一切阴谋都没用吗？
拓拔擎苍叹口气缓缓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李阔，也不了解镇北军。
阿尔卓木笑道：小主人，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们在与镇北军交锋的过程中胜负都是五五开？就是因为镇北关中有一个叫李阔的人，这个人是我北蛮族最大的敌人，如果没有这个人，北蛮族早就驱马南上了。
拓拔擎苍揉了揉眼睛，有些冷冷的道：我们的敌人还有一个，黄怵，没了李阔，还有他，只有他二人都没了，那就没人能挡我北蛮铁骑了。
拓拔平南问道：黄怵！就是杀了我父亲的那个人吗？你放心，爷爷，我一定亲手砍下他的头颅，去祭拜我的父亲。
拓拔擎苍揉了揉拓拔平南的脑袋，笑道：好，到时候你父亲就能瞑目了。
马车奔驰，左右颠簸，李阔皱着眉头，黄怵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阔把手中信递给黄怵，黄怵看了看，开口道：想不到北蛮子倒是会找空子，趁着这个机会进攻，看来是事先有预谋的。
李阔点了点头，缓缓道：以前都是相互试探，这一次虽然情况不明朗，但想来是北蛮乃至整个极北之地的铁骑都向镇北关而来了。
黄怵有些担忧道：那镇北军能挡住北蛮的进攻吗？北蛮倾巢而出起码有四五十万大军，还都是骑兵，机动性极强。
李阔沉吟道：一时半会倒是没事，但是以镇北军的能力要想挡住北蛮南下，有些困难，以前之所以没有进攻，一是试探，二是想耗着等天下大乱，赵室崩塌，那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谁能料到，情况逆转，他们不得不孤注一掷了。
黄怵想了想，开口道：还有两日我便能回到龙渊，我马上集结大军，开赴镇北关，另让就近的守军赶来支援。
李阔摇了摇头道：怕就怕北蛮不惜代价拿下天门关，死攻镇北关，到时候就岌岌可危了，就算是龙渊殇阳两地的兵力，也不足以挡下北蛮大军，况且陛下刚刚削减了各地守军，能抽出来的兵力也是有限。
黄怵有些急道：那如何是好，就任北蛮铁骑踏上南上的大道，长驱直入？
李阔正了正被马车颠簸得有些歪斜的身子，缓缓道：还得等我回了镇北关才能知晓情况，老将军回到龙渊后，就得集结大军，前来支援，但是龙渊和殇阳还得留人镇守，那是我们的后路，就算镇北关挡不住北蛮铁骑，那我也要让北蛮在殇阳龙渊失去他谋生的獠牙，再也没有能力对我赵朝百姓造成威胁。
黄怵点了点头道：好，我第一时间让大军去镇北关，我龙渊大军十万，加上你镇北军，足以在天门关天堑让北蛮铁骑吃亏了。
李阔点了点头，开始闭目思考对策。
一路推进，没有遇到一点抵抗，一日多的时间已经快靠近天门关了，都没有看到敌军的踪影，拓拔擎苍看了看天，这风沙渐渐小了，眼中所见也越来越清楚。
阿尔卓木策马到拓拔擎苍身边道：族长，玄武营掩护千羽后撤，还有一百余里便能退到天门关，要不要压上去。
拓拔擎苍睁开双眼，眼中寒芒闪过，开口道：不要正面追击，派两部人马从侧面进攻，看能不能留住玄武营，切记，莫要深追，小心中了圈套。
阿尔卓木拱手道：是，那我这就去安排。
拓拔擎苍目送阿尔卓木离去，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嘴角泛起微笑。
拓拔平南问道：爷爷，这一仗我们会赢吗？
拓拔擎苍笑了笑，缓缓道：不知道，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爷爷希望看到关内的风光，所以这一仗，无论输赢，爷爷都不会再回去，输了，就埋葬在这黄沙海洋之中。赢了，自然是去水草丰美的赵朝境内了。
拓拔平南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道：我们一定会赢的。
拓拔擎苍有些落寞道：可惜了，这一仗，政儿看不到了，不过我一定会砍下黄怵老儿的头颅，摆在你的坟头。
拓拔平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这白发苍苍的老人，心头说不出的滋味，为了北蛮，也为了拓拔家，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拓拔擎苍转头看了眼自己这个孙子，笑道：我北蛮大军六十万，除了镇北军和黄怵的龙渊军，还有何对手！如果真是一对一，他们对我们无可奈何，他们能坚守，是因为他们占了天堑，是我北蛮铁骑难以逾越的鸿沟，只能拿命去填，爷爷就怕再往后，没有余力继续南上。
拓拔平南疑惑道：那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南上，可不可以就回到我们原来的故乡，这样还能少死许多人。
拓拔擎苍摇头道：你不懂，平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何况还是一只猛虎，我们脚下的就是我们以前的故乡，就是因为北蛮对那片土地虎视眈眈，最后才让赵太祖逼到了极北之地，三百年了，我们才能再回到这片土地上，如果我们不反抗，不攻破镇北龙渊，那我们永远只能待在极北之地。
拓拔平南恍然道：我懂了，弱肉强食，我们北蛮铁骑梦寐以求的就是踏上那片土地，用鲜血洗去祖先的耻辱，我想我们北蛮狼旗不久就能插在久安城城头之上。
拓拔平南脸上洋溢着自信，拓拔擎苍笑看着他，内心却是思绪万千。
且不说李阔黄怵这两个用兵鬼才，让他十分伤神，镇北关在最北方，而久安城在最南方，这一路过去，不知道还要多少铁骑才能填满那些“沟壑”。
久安城若不是靠近大泽，赵无衣派去大泽寻仙的人如何能上路，早就让诸侯剿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