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卡门的咏叹
秦键的所有注意力的在眼前的乐团上,作为最能代表哈巴涅拉舞曲灵魂的节奏,最开始的几小节和最后的几小节一样重要。</p>
目光再次扫过乐团,他的左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小圈,手掌下压的瞬间,整个乐团的音量瞬间降下了一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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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确保这里也万无一失。</p>
甚至当宁仟夏已经来到他的身后时他都没有丝毫察觉。</p>
不过他清楚,她马上就要开口了。</p>
舞台的灯光骤然变亮,就在秦键侧头想用余光确定宁仟夏的位置时。</p>
突然,他只觉一股缓缓的热气顺着他的耳蜗爬进了他的耳孔,一阵颤栗感瞬间从他的头顶灌到脚下。</p>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p>
他的耳边,轻轻的响起了轻轻的笑语。</p>
“为什么刚才走的那么着急?”</p>
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笑语。</p>
舞台上,宁仟夏凑的更近了,她的整个上半身像是贴到秦键的军服之上。</p>
他们的脚上,只剩下一步之遥。</p>
台上的演员们的眼神此刻是诧异的,因为这一幕是他们排练的过程中从未出现的。</p>
台下的观众却像是已经进入了故事之中,安静的观看着。</p>
李三立看着舞台上的小小女郎,不由得松开了手中的拐杖,浑浊的双眼迸发出的是炙热,“。”</p>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的下一幕中,宁仟夏风情万种的自己滑落了长裙的肩带。</p>
仿佛在一刻彻底化身成为卡门。</p>
“唐.何塞先生。”</p>
“你在害怕什么?”</p>
她一个转身,放下了裙角,收回了光洁的腿。</p>
昂起了高傲的头颅,左拳插腰,向着舞台前扭跨而去。</p>
荡起的裙摆,划过秦键的裤腿。</p>
一股颤栗感从他的头顶直接灌到了他的脚底。</p>
他左手的指挥棒,在这一刻滑落了。</p>
指挥棒像是自由落体一般,在乐团的最后一拍结束时,落在了地上。</p>
“嗒”</p>
一声轻响,宛如指挥着音乐新的开始。</p>
弦乐组所有成员高举起手中的琴弓,顷刻而下。</p>
新的音乐,新的预示,新的动机。</p>
宁仟夏走到了台前,狂野的冷目扫过了台下所有的角落。</p>
她开口了。</p>
-爱情是只不羁的鸟儿</p>
-来无影,去无踪,谁能捕捉?</p>
-若它距你于千里</p>
-任你呼唤难转回</p>
她笑了,仿若她胸前那只猩红的野玫瑰。</p>
-威逼也好,祈求也罢,全属徒劳!</p>
-有人喋喋不休,有人默默无语</p>
她放下了左手,重新挂起了肩带,优雅的走向了空荡荡的钢琴。</p>
坐上了琴盖,如女王驾到,一只腿踩在了琴凳之上。</p>
-那沉默的人儿哟</p>
-欲令我心喜</p>
目光蔑视的划过指挥的背影,扬起了嘴角。</p>
-爱情——</p>
-爱情——————</p>
婉转绵长的咏叹。</p>
合唱再起。</p>
...</p>
李三立今年八十三,实际比傅华还大三岁。</p>
他和歌剧打了一辈子交到,从年轻时的沉迷到中年的迷魂夺魄,到现在半截身子已经被埋在了土里,还痴痴不忘的每天研究歌剧。</p>
用他的话说,他临死前最大后的心愿就是能排出一部像样的歌剧。</p>
一部像样的歌剧,歌唱演员是灵魂所在,这几十年他见过太多惊艳的歌唱家,这点他不否认。</p>
但老头子始终没找到一个让他看对眼的歌者。</p>
外形条件好的,唱的不对味。</p>
唱的好的,因为外形不过关导致角色限制。</p>
两者兼得的少之又少,仅有的那么几个让他觉得又少了点神韵。</p>
用神韵一说法确实是有点强人所难。</p>
有人只是听个景儿,有的人听个热闹,谁管你这些乱七八糟的?</p>
李三立不,他挑选演员的标准是你必须要理解演唱的方法,揣摩歌词的意境,懂得作曲填词的方式,熟悉和了解这个国家的常见口音。</p>
他说这是成为一个歌剧演员的最基本的职业素养。</p>
不得不说,舞台上的吉普赛女郎开口的那一刻,他已经在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如意算盘。</p>
她的外型条件,演唱水平,还有神韵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点点流光,让他看到了一道冉冉升起的光。</p>
他已经沉寂了太久了。</p>
“一个人撑起了一个舞台,撑起了一个故事。”</p>
和李三立一样,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宁仟夏的身上。</p>
至少这一刻,她的耀眼,已经彻底遮盖住了那个叫做秦键的年轻人。</p>
...</p>
“加油。”</p>
秦键心中暗暗的给宁仟夏打着气。</p>
抬手示意郑峰手里的铃鼓控制一下速度。</p>
丁丁铃铃的声音渐渐的慢了下来。</p>
合唱团的声音也弱了下来。</p>
宁仟夏摘下了胸前的一片娇红的花瓣。</p>
-爱情是我们吉普赛人的孩子</p>
-无拘无束,无规无矩</p>
随意的扔在了施坦威的琴板上。</p>
-尽管你没爱上我,我却偏偏要爱上你!</p>
-一旦我爱上你,你可就要小心哟!</p>
秦键双手一挥,弦乐组再次加大了力度。</p>
合唱团再起。</p>
男声的咏叹,充满了矛盾的渴望和抗议。</p>
...</p>
“已经一半了,再加把劲!”</p>
宁仟夏仿佛听到了秦键的心声,从钢琴坐了起来。</p>
她的表情冷了下来。</p>
浑身肮脏的吉普赛女郎,走到了聚焦的前台灯光下。</p>
音乐在一个动机转调,她张开了双臂。</p>
像一个真正的歌唱家。</p>
开始了高歌。</p>
-鸟儿飞来了,当你以为捉住它</p>
-振翅一飞又无影</p>
-爱情你离遥远时,殷殷等,切切盼</p>
-你不期,它骤降</p>
-凶猛的,包围你</p>
-来复去,去而返</p>
她双臂环肩抱在了胸前,轻轻的摇摆着头。</p>
-专趁你不防,专攻你不备</p>
-最终俘获了你!</p>
秦键最后一次大力挥起了手臂,将音乐推到了高潮。</p>
-爱情————</p>
-爱情————————</p>
绝美的歌声,如林间路旁的一针落叶,细细端详其细密的纹理和自然的色泽时发出的由衷喟叹。</p>
在幻想和憧憬的云雾中,播散了焦灼和绝望。</p>
-爱情————————</p>
卡门。</p>
-爱情——————————————</p>
在袅袅余音中,乐团渐渐的进入了最后的倒数第四小节。</p>
舞台上的灯光渐渐的暗了下来。</p>
这也预示着哈巴涅拉舞曲的片段已经要结束了。</p>
就要这样匆匆的结束了,观众席众人遗憾的抬起了手准备鼓掌。</p>
音乐进入了倒数第二小节。</p>
就在这时,秦键和李莎莎对视了一眼,左手横着一划,李莎莎点了点头,接着她向整个弦乐团比起了一个横弓的手势。</p>
灯光越来越暗,不过台下还能看见那个指挥的手刚放下,又向着合唱团抬起。</p>
下一秒。</p>
那个指挥转过了身,他的目光,淡然如平静的水面。</p>
这个时候,音乐进入了最后一小节,灯光几乎已经全灭了,观众们已经只能看到台前的卡门。</p>
结束了?</p>
鼓掌吧。</p>
为精彩的舞台献上掌声。</p>
卡门没有只言片语,她只是弯下了腰,像是在谢幕一般。</p>
音乐进入了最后一小节。</p>
舞台全灭。</p>
除了秦键,没有人看到她脱下了脚上的鞋。</p>
...</p>
“地上脏。”</p>
“要你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