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虽说我排斥后宫，但我不介意养女儿的

  天色很好。</p>

  应该说，夜色很好。</p>

  也只有在这万米的高空中才能欣赏到这片美景。</p>

  从头顶的一角天窗看出去，看到的是浓郁而纯粹的夜，而室内也完完全全地熄了灯，当眼完全适应黑暗后，纯粹的星河就会亮在视线之中。</p>

  很美，也是少数不受时间腐蚀的美丽。</p>

  时间……</p>

  她这么想着，大脑反复嚅嗫着这个词语。</p>

  多久了呢？</p>

  思维空间难得如此放空，或许是身体的疲累与餮足让她的精神更加追求放松的状态，望着头顶的那一窗星河，发呆。</p>

  自己是这样的人吗？</p>

  记忆苏醒，撞破虚假，石人抬眸，游魂归壳。</p>

  但虚假的记忆终究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影子。</p>

  比如怨，比如愁，比如哀，比如怅。</p>

  她稍稍侧身，看着枕靠的那只手臂。</p>

  狰狞。</p>

  崎岖。</p>

  如同崩坏兽那般遍布着甲壳，紧紧地收敛着皮肉，像铁，像柴，延伸到肩膀便戛然而止，又化为了身躯那原本透着颓败的苍白。</p>

  隔着厚度，好像靠着火炉。</p>

  她能听到燃烧的声音，就在这右臂之中，好像骨骼，血液和肌肉都被当作了柴薪，点上了火，劈里啪啦地烧。</p>

  小腹上盖着另一只手，正常的，和人类别无二致的手，却有些冷，只有掌心还有些许薄薄的温度。</p>

  背后倒还是熟悉的温暖，但却少了心跳，她深深吸了口气，往后靠了靠，贴得更紧了些，脊柱贴着他的胸膛。</p>

  这个拥抱的姿势很让她感到心安，哪怕是睡梦也会变得香甜而安心。</p>

  可她现在并不想睡眠，哪怕身体正在向着大脑传输着疲累的信号，她也依旧抗拒着睡眠。</p>

  她只是看着那只枕在颈下的手，伸出自己的右手，抄起他嶙峋的手背，拇指静静地在他手心搓揉。</p>

  小腹的那只手动了动，将她揽紧了些。</p>

  “怎么了？”</p>

  脑后响着他的声音。</p>

  她微微摇了摇头，夜色中，他的手透着火山般危险又静谧的红。</p>

  “疼吗？”</p>

  她问。</p>

  深呼吸的气慢慢地放出来，从那绽裂的炎纹中拂过，竟有些许火星。</p>

  “你以前也喜欢这么靠着，还好……”</p>

  他说到一半，便感觉到她的左手从被中探了过来，掌心是她暖烘烘的肚脐，手背是她软柔柔的手心。</p>

  同样的温暖，同样的温柔。</p>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p>

  吸气。</p>

  呼气。</p>

  几缕发丝随着呼吸，在她眼前起扬。</p>

  头顶压来了他的下巴，就好像一只包裹的茧。</p>

  “……嗯。”</p>

  好一会，才响起他的回应。</p>

  “好像是把铁水从毛孔里灌进来，骨头里又好像在流着烧开的铅，很疼，很疼很疼。”</p>

  她立刻抬起了脖子，将脑袋从他的右臂上搬起来，又捧住那只烧铁般的手，轻轻地搬到了两人的最上方，靠着枕头与床沿。</p>

  她看到这只手稍稍抽搐了一下，微微地握拳，又在放下时缓缓地松开。</p>

  现在，她们相对而卧。</p>

  “好些了吗？”</p>

  她盯着他墨色的眸子，身子又往里钻了钻。</p>

  “好些了。”</p>

  他笑了笑，好像那条手就不是自己的那般。</p>

  “……炎律核心，对吗？”</p>

  “是。”</p>

  “多久了？”</p>

  “四个月了……但是压制得还不错，兼容方面……”</p>

  “空之律者那一战吗？”</p>

  她打断了他的辩词，逼问。</p>

  “……是。”</p>

  天色微微有些亮了，他能看到那青与白混杂的发丝。她的眼帘微垂。</p>

  “不睡吗？”</p>

  她倔强地摇了摇头：</p>

  “我怕我睡了，就变了。”</p>

  崩坏意识终究还是在占据了半壁江山，但幸运的是，那曾经用于封印的意识锁在最后关头起到了保护作用，在【羽渡尘】最后的保护下，她的意识得到了完美的保护。</p>

  可是，如果陷入了睡眠之类的精神休息状态，那么另一个意识就会醒来，重新掌控这具身体，直到她自己从睡眠中再次醒来为止。</p>

  就好像庄周梦蝶，睁眼闭眼间，便是一人与一蝶。</p>

  她的双手从被中抱来，正抱着他的左掌，不放开分毫。</p>

  红润的眼也慢慢笼起了天色的昏白，能看到眼角一点点的泪红。</p>

  她牵着他的手，贴在了她的胸前。</p>

  柔软，光滑，带着些许顺美的弧度，和凌晨后那抹起伏的白幕。</p>

  心跳。</p>

  她的心跳。</p>

  也是他的心跳。</p>

  咚、咚、咚——</p>

  像是黎明前的晨钟。</p>

  “不要再受伤了。”</p>

  她埋下头，贴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的气息，感受着他的触感，静静地微颤。</p>

  “——不要再受伤了。”</p>

  她又说了一遍。</p>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p>

  “战士”。</p>

  这个身份，就注定与伤痕和死亡为伴。</p>

  可真的，不要再离开了。</p>

  他的左手抽了出来，又绕到背后抱过来，托在她的脑后，抱着。</p>

  “再不睡的话，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p>

  “——不要。”</p>

  她埋着的脑袋摆了摆，这个时候倒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瞬间让他有种她睡着的错觉。</p>

  “反正，我睡着了，就是那孩子来掌控了，她如果觉得累，那你也可以放松一会了。”</p>

  记忆终究还是能共享部分的，更何况那孩子根本就没想到要去遮掩，她完全知道在自己睡着时那孩子给这艘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p>

  要不是有即墨周旋，恐怕这孩子不知道和多少人打过架了。</p>

  “带孩子嘛，有什么麻烦的。”</p>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手感还是和记忆中那般美好。</p>

  “你觉得她是什么？”</p>

  “律者。”</p>

  他即答。</p>

  “不是这个。”</p>

  她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他：</p>

  “我是指……这孩子整个……人？或者说性格。”</p>

  “你不是说过了吗？孩子，一个熊孩子。”</p>

  “那么记忆呢？”</p>

  她似乎有些动摇，战士的决心在动摇，对抗律者时她可以做到战士的冷酷，可当自己切身处地时，却又开始了犹豫。</p>

  “……像是另一个你。”</p>

  她还是摇了摇头：</p>

  “我和她，有过些许交流，奔放，大胆，还有……孩子气。我想，哪怕是一个镜像，也不至于如此……倒更像是……有了我记忆的另一个人。”</p>

  “人？”</p>

  他抓到了这个名词，她提到了很多次。</p>

  “对。”</p>

  她点了点头，发丝挠着他的胸口，有些痒。</p>

  “你没发现吗？她似乎，对于‘毁灭’，没有什么兴趣。”</p>

  他有些发愣。</p>

  竟不知怎么反驳。</p>

  因为想来这段鸡飞狗跳的日子，虽然闹腾，但也没有出现血腥的杀戮。</p>

  “我觉得……我们应该给她起个名。”</p>

  这句话，竟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p>

  天已经亮了起来，夜色也被驱赶了大半，此刻的天窗外，看到的却是一片昏蓝。</p>

  </p>

  她笑了笑，慢慢爬出来，光洁的身体像是脱出石壳的美玉，含着清晨的润白。</p>

  俯身，接吻。</p>

  “我去洗洗，你休息休息吧。”</p>

  他忍不住伸出手，她们又握了半晌，最终还是放下了。</p>

  浴室的灯亮了起来，还有淋浴的响，光透过毛玻璃，留下一抹如玉兰般绽放的影。</p>

  他看着，轻轻吐了口气，抹了抹脸，还是从床上翻了起来。</p>

  内裤，长裤，他又开始收拾她的衣物，纯白的内衣被他小心地叠好，放在床沿，接着是裤袜与衬衫。</p>

  天有些冷，或许还得添几件衣，毕竟已是腊月。</p>

  他好像都忘了她寒暑不侵。</p>

  忽然，他听见了浴室里传出了哼歌的声音，还有甩头发的闹响，这让他的手指忽地攥紧，又慢慢地松开。</p>

  抓了件短衫，刚套在身上，浴室的门就被踹开了。</p>

  也幸亏质量好。</p>

  湿漉漉的少女赤条条地冲了出来，长长的头发拖在身后，一地的水。</p>

  “老公！”</p>

  她嚷嚷着冲了过来，一口气就扑要扑过来，紧接着就被一条白巾裹了起来，只露出了一张得意洋洋的小脸：</p>

  “喂！老公！”</p>

  她吵着：</p>

  “帮我吹头发！”</p>

  即墨无奈地笑笑，刮了刮她的鼻子。</p>

  ——她应该有个名字。</p>

  ——第八律者。</p>

  “小识，好好去坐着，我一会来帮你吹。”</p>

  这孩子愣了一下，居然没有缠过来闹，倒是慢慢地，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龇着漂亮的白牙。</p>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