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扯淡
月挂夜空，休伯利安静静地悬在圣芙蕾雅的上空，熄了灯，像是浅眠的困鲸。</p>
这本应该是个寂静的夏夜，吹着空调喝着茶，再打开电脑看看相声。</p>
即墨吮了口维他，发出了舒爽的叹息，靠在沙发椅上，浑身上下透着刚刚泡完澡的慵懒，看着节目里的演员抡起锤子，好笑地砸在墙上。</p>
“八十！”</p>
嗵！</p>
“八十！”</p>
嗵！</p>
嗯？</p>
即墨歪了歪脑袋，把耳机摘了下来，怎么好像这个声音有点奇怪？</p>
嘭！</p>
象征着安稳平静祥和的大门被狠狠踹开，于此同时，耳机了响起了最后一声兴奋的“八十”。</p>
咔叽！</p>
地毯发出了悲哀的呻吟，在一双皮鞋下死不瞑目。</p>
这可是新换的毯子啊！</p>
来人戴着一顶宽檐帽，步步杀气凛凛，留下了一串串让地毯修复师放弃治疗的脚印。</p>
砰！</p>
一双手拍在桌子上，就见裂痕在那双手掌下飞了出来，盖满了整张桌子。</p>
等等这桌子也是新换的啊！</p>
“即！墨！”</p>
哐！</p>
一声响，桌子塌了一半，宽檐帽狠狠丢在地上，香水味扑鼻而来。</p>
“干干干啥？”</p>
即墨打着颤，拼命往后躲，誓死护卫屁股底下新换的沙发椅。</p>
“你什么意思？！”</p>
咖啡店主又是一掌，在即墨心疼的注视中彻底成为了零件。</p>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p>
啪！</p>
一本书拍在了木料零件上，借着月光一看，这不是上午才送给八重樱的特攻搭讪宝典吗？！</p>
“你给樱这本书是什么意思？”</p>
“不不不，这本书不是我的啊！”</p>
即墨连连摇头，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p>
“少废话！肯定是你给樱出的馊主意！”</p>
苍白的脸蛋上甚至出现了些许的红晕，蓝眼睛里写满了“你这个Hentai”的鄙夷。</p>
“这书真不是我的！是我从丽塔酱的收藏里面偷拿的！”</p>
“也就是说你不是萝莉控？”</p>
“我又不是Hentai！”</p>
“可你还是教唆樱……樱去做那种事情！”</p>
“喂！我只是提出可行性的建议而已！你也知道奥托的小算盘哗哗作响，我不来点惊喜的话你老婆可是很危险的啊！”</p>
“那你就不该让樱卷进来！”</p>
听了这句话，咖啡店老板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p>
“不！准确来说樱出现了就一定会因为你而卷入各种事件中啊！要不是我你老婆早就被生吞活剥了！”</p>
即墨非常气愤地指责着某位活死人的污蔑，指着她的脑袋：</p>
“而且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卡莲的吗？”</p>
再次站起来的卡莲尸体颤了颤，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细响，随即迅速捡起了那顶宽檐帽，盖在了脑袋上：</p>
“我！我还有记忆的！”</p>
“你不是说自己记忆很模糊嘛！”</p>
“咳咳！”</p>
活死人捂住了自己的嘴，甚至还把口罩重新扣上了，装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p>
“不过，最重要的是——”</p>
即墨攥起了眉毛，指着那张还没有褪下红晕的脸：</p>
“你有没有发现，你脸红了？”</p>
“嗯？”</p>
活死人听了这句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p>
温热。</p>
“这……怎么可能？”</p>
活死人再一次感受到了无法控制肢体的颤抖，但那和“刚醒来”的僵直状态完全不同，而是属于“情绪”的震撼。</p>
脸红，意味着血液的流动。</p>
这在已经死去的身体上根本不可能实现。</p>
她无比清楚自己这具躯壳的情况，“死亡”。血液凝结，内脏僵化，整个人就像是木偶，根本不存在任何生物该拥有的生理机能，即使那个致命的伤口被修复了，也依旧处于“死亡”的状态。</p>
但是，现在，她感觉到了。</p>
血液，在迟缓地，粘稠地流动着。</p>
她慌了起来，甚至完全没有去管面前还站着一个少年，撕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大片惨白的肌肤，她的手伸了进去，按在了那团柔软上。</p>
咕——咚——</p>
沉闷，缓慢，但绝对不是错觉的颤动。</p>
属于心脏的跳动。</p>
她能够感受心室吃力地膨胀，收缩，然后将浑浊的血凝挤出心室，流入身体四处。</p>
这是，生命的运动。</p>
“噗！”</p>
她张开了嘴，一口粘稠的糊状物从她的喉咙里呕了出来。</p>
“这……这是……”</p>
看着落在手中的腥臭，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p>
就如同不敢相信此刻这生命跳动的现实。</p>
好渴……</p>
这个时候，她也注意到了身体各个角落里传来的异常，在她奔来的过程中被她无视，此刻却无比显著的干渴。</p>
就像身体中每一点细胞都在渴求着水分。</p>
“渴了吧。”</p>
就在这个时候，一杯水出现在了面前。</p>
她接了过去，定定地看着这玻璃容器中透明的液体。</p>
水，又被称为“生命之源”，是维持一个生物基本活动的必需品。</p>
她害怕着，恐惧着，但又无比地期待着。</p>
唇边，送上了这一杯，咽下，甘甜。</p>
“给。”</p>
面前又出现了一张纸巾，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少年。</p>
即墨指了指自己的眼睛：</p>
“你哭了。”</p>
活死人抢过了这张纸，贴在了脸颊上。</p>
濡湿。</p>
揭下，是黑色与红色的浑浊。</p>
“我……究竟变成了……什么？”</p>
即墨的眼神，终于软化了。</p>
那是惊叹。</p>
“你只是回来了而已。”</p>
“可是……这个身体，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啊！”</p>
活死人的双眼中留下了黑红的浑浊，腥臭，但那双宝蓝色的眼睛却又无比地明亮，她在哭泣，她在哭号：</p>
“我只是这个身体残喘的大脑电信号！我只是个死人！不！我只是个寄生虫！我……我只是个……”</p>
“至少，你的那份情感是真挚的，不是吗？”</p>
即墨的声音如同低语，与其说是告知这位在从活死人的状态回归的少女，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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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似乎也完全没有听见，尽情地沉浸在忘我的哭泣之中，慢慢地卧倒在地毯上，一片片的污渍慢慢地透了出来，让这个办公室充斥着死者的腐臭。</p>
即墨弯下身，轻轻抱起了这个陷入沉睡中的少女，打开卫生间，将她放进了浴缸里，打开了水龙头，任由冰凉的水流奔腾，黑红的腐臭溢出又被带走。</p>
即墨转身离开了这里，重新坐回了沙发椅上，看着面前这堆木料零件，还有地毯上的一片污泞和空气中的腐臭。</p>
灵魂是什么？</p>
崩坏能和虚数空间，量子之海乃至于多维存在的关系究竟是什么？</p>
实际上他从未想过卡莲能够真正地复活，就算凯文的再现让他产生了动摇，可他还是不认为，移植了崩坏能结晶的尸体能够再次恢复心跳，重新回归身体的机能，他始终认为那只是个勉强行动的活死人，一手作为牵制的暗棋。</p>
结果……</p>
就这样，意料之外，简简单单地，在自己眼前发生了。</p>
“呵。”</p>
即墨笑了，掩住了自己的脸。</p>
他的笑容有些崩坏，又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怀疑，是不可置信，但是，颤抖的双手透露出了他的激动。</p>
这是赌局最让人惊喜的随机牌，在完全的意料之外送入手中的“真实”！</p>
空气都被压在沉默之中。</p>
他使劲地用手搓了搓脸，转过椅子，呆呆地盯着舰窗外的月色。</p>
最后，漏出了唯一的一句：</p>
“真是……太扯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