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标兵又怎样(6)

  传言也好,猜想也好,事情还真来了。从民兵团里招收氮肥厂工人的事,已经在进行了。只是,咯事一旦真的开展起来,倒没有如当初欧主任第一次透露时那样,是在全体民兵的大会上讲的,公开地讲。现在真的搞起来了,却是在一种让一般民兵感觉得到,却又不知任何内里的奇怪状态下进行的。

  刘晓楠,尽管已经是一个全工地都闻名的优秀知青了,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面临对于他来说如此重大的事情,他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么子,也不敢随意去做么子。现在的社会,不管你做么子动作,没事就没事,一旦被人讲了,就可能安上任何“破坏”之类的罪名,搞不好会影响一辈子的。

  刘晓楠有一次去医务室开感冒药,孙医生悄悄地对他讲:“听到讲你父亲以前是县政府里的干部,和营部、连部的领导是熟人?”

  “我也搞不清,只是听欧主任,还有老刘,就是刘显乾讲过,他们和我父亲相识。可是,我父亲自己从来没讲过。”刘晓楠心里清楚,父亲为么子从来不提咯种事。

  孙医生好像听出了晓楠话里的意思,就不再讲咯种话了,只是吩咐他:“晓楠,你最近不要请假么子的,也不要离开工地回家,就天天盯在工地上,注意消息。”

  虽然她没讲是要听么子消息,但刘晓楠明白咯位好心姐姐的意思:“唔。我也只有咯样了。唉。”他一声“唉”里,其实尽是无奈,还有最后那点坚持。

  刘晓楠注意到了,咯些天来,李二林也是从不离开工地的,而且表现得比以往更加活跃,更加积极了。刘晓楠还听到人讲,李二林最近常常跑到连部他伯伯那里,两个人躲在一边没完没了讲着悄悄话。排里小李子讲,他还看到李二林的二伯,就是在县革委会里当官的那个伯伯,还到民兵团的办公室来过一次。他说,咯还是他头一次见到李二林的二伯来民兵团。

  倒是知青小高不同,他在咯种时候非但没坚守在工地上,反而离开工地跑回下放的大水大队去了。但是,几天后,他又突然回来了,而且脸上高高兴兴的。咯时候梁大祥倒是很不高兴了,他甚至对刘晓楠讲:“妈的,看样子我被他们耍了。”

  梁大祥讲,小高咯几天回去找他那个亲戚,也就是区委的许书记了,结果,还把许书记从大水拖了过来,到咯里见了民兵团的领导,还找营部、连部的人谈了话。

  “你莫想得太那个了,讲不定人家是有工作上的事来的。”刘晓楠口上安慰着老同学。他知道,梁大祥是冲着得好处才来路桥工地的。现在果然看到好处,却又眼睁睁地看着小高抢在前面了。在咯种情况下,刘晓楠清楚,自己就更没边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近两年来打下的优秀表现的基础。

  一天,上午才出工,天阴沉着,起了北风,冷风刮得人的鼻子耳朵都生痛的。孙医生却意外地来到工地,他们医生上工地巡诊,从没咯么早过。她一到工地就径直找到刘晓楠,口里讲着:“小刘,昨天给你开的药没拿,给你送过来了。”

  刘晓楠觉得奇怪,自己昨天没去医务室开药啊。

  “来,再给你检查一下。”孙医生讲着,就把刘晓楠拉到一个避风的墙垛后面。

  刘晓楠莫明其妙站在孙医生面前,不知她搞么子名堂。

  孙医生拉着刘晓楠站着,好长时间没讲话,只是抬头看着他的脸,还伸手去抚摸了他那被寒风刮得冰凉的脸。是啊,咯个两前年还又瘦又小的小弟弟,如今长得高大了,已经是一个大小伙子了,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看着眼前的大男子汉,她相信他能挺住一切的。她使劲稳住自己,还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才缓缓地对他讲:“晓楠,你,你可能当不成工人了。”

  原来,孙医生已经知道咯次氮肥厂招工的结果了。

  昨天晚上,大平民兵营的营连两级领导干部开会,研究决定民兵指挥部分给大平民兵营的三个招工指标。由于欧主任正患着因感冒引发的肺部炎症,在打消炎的吊针,值班的孙医生就跟着他进入了会议室,在那里盯着他的吊针。

  指挥部分配给大平民兵营三个招工指标,其中可以拿出一个指标指定给参加路桥建设的优秀知识青年,并且说明,是否需要咯种指定,由民兵营自行决定。

  “我看,还是指定一个指标给知青吧,毕竟,我们咯里有好几个知青,还都不错。”营部的李教导员先定了个调。

  “我也同意定出一个专门指标给知青。像刘晓楠那样的好知青,应该给于特别考虑。”大水民兵连的欧指导员不但明确同意李教导员的意见,甚至还想到具体人选。

  “至于具体人选吗,”李教导员口气放缓了一下,转向欧指导员:“老欧啊,前些天区委许书记来,你们谈过吗?”

  “是的,他还讲过,希望在我们连里推出优秀的知青代表来。当然,当然,”欧指导员看了看对面的教导员。咯个教导员不但在民兵团是他老欧的上级,在大平区也任着副书记职务,是他咯个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的上级。当然,他们两个人都是区委许书记的下属。老欧犹豫了一下,还是讲了下去:“当然,他也讲过具体人选。”

  “那好,那我们就按许书记的指示执行。”李教导员顺势就要定案了。

  “李书记,那,那还是不妥当。许书记提到的咯个人选,他可能还不了解其人在工地上的表现。”欧主任却打断了上级的话。

  “怎么了,只要没有大过,年轻人嘛。”李教导员讲道。

  “上面不是讲要选优秀的知青嘛。可咯个,咯个,唉,就是小高,我在连里具体接触过,太不行了。”欧指导员干脆讲明了人名,好把事情讲清楚。因为,只要点到咯个人,在座的十有**是知道其人在工地上的表现的。

  “怎么了?”好像李教导员并不知道。

  “唉,在工地上尽起不良影响作用,还让我在大会上点名批评过。那,那,怎么讲呢,那他与刘晓楠比起来,简直是工地上知识青年的两个极端,一个极好,极优秀,一个极差。”欧指导员讲开了,也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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