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男生寝室(10)

  桥墩越来越高了,往上送石料的架子也越来越陡了,每往上送一块石料,都是一次艰难的拼搏。指挥部要求参加攻坚的各营各连,务必环环紧扣地保证石料运送。

  工地上每一环都抓得很紧,甚至要求三班倒的民兵每次接班时都提前半小时到位,以确保不会出现交接班的延误。

  但是,就在咯样紧张的时间里,欧主任却集合大水民兵连全体民兵,在当晚接班前开个临时的大会。

  民兵们一集合好,欧主任就对着队伍大声讲道:“请队伍里的知识青年站到前面来。”

  刘晓楠从二排的队伍里走出去,站到队伍前面,欧主任的旁边。接着梁大祥和小高两个也走了过去。

  欧主任对着三个知青看了一阵子,好像自言自语地讲着:“果然,刘晓楠不像个知青,和农民一样。”他又转过身,对着队伍讲道:“你们看,这三个人谁是知青,谁不是知青?”

  不等大伙儿回答,他又接着讲道:“不用讲,小梁、小高的知青派头最足,小刘一点也不像是个知青。”

  “但是,”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偏偏是最像知青的人抹了知青的黑,而不像知青的刘晓楠却为知青的名称增添了荣誉。刘晓楠才是真正的好知青,才是认认真真执行**指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的知青好榜样。”

  他又对着小梁和小高讲道:“你们两个想一想,自己对得起知识青年这个称号吗?就凭你们的身体个头,你们和刘晓楠站在一起,还好意思吗?”

  小梁和小高低着头,一声不响,任由欧主任批评。只是一旁的刘晓楠却为难了。这个欧主任知道自己干活卖力就行了,何必还要让自己咯样直接与两个同学作比较呢。咯样自己以后怎么和他们在一起啊。

  但是,欧主任可不管他们三个人各自是怎么想的,他要讲的还是要讲完。当他对三个知青讲了后,又转过身,对着队伍大声讲起来:“大家都听好了,现在大桥建设已经到了关键时候。这个时候,我们大水民兵连的人,谁也不能拖大桥建设的后腿。上工不准迟到,更不允许旷工,不能磨洋工偷懒。如果有人再犯,我就要把他送到指挥部去,让他在民兵团受通报批评。”

  欧主任往常是很少咯样声色俱厉地对民兵们讲话的。今天他是被小梁、小高两个人气得。这两个知青不要讲与刘晓楠一样积极工作,就是正常的出工干活都做不到。这些天,当大家排着队往桥墩上送石料时,他们竟然擅自偷偷地跑到街上去玩,跑到家里去睡大觉。当连里干部发现后,派人把他们从家里找回来,他们倒干脆把觉睡到工地上来了。就在大伙儿抓紧运石料时,他们却躲在大石堆后面睡懒觉。

  昨天晚上轮晚班时,他们觉得两个人在工地上睡觉,势力太小了,又从排里拉了几个人和他们一起偷懒,想以此壮自己的胆。这一来,对工地的工作影响就大了。欧主任一查,竟然是他们两个知青在捣鬼。

  会开过了,大伙儿天天还是照常上工,照常干活。只是,梁大祥和小高再也不和刘晓楠讲话了。他们认为是刘晓楠害得他们如此丢人。刘晓楠想找他们解释清楚,可谭宝生讲:“这与你有么子关系到啊?他们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清,真是不懂道理的人,不和他们来往也无所谓。”

  刘晓楠想想也对,人要是没有起码的明事理,那确实是不好再与他们交往下去了。那就由他们吧,自己也没么子亏心的,没么子好解释的。

  不过,欧主任把几个知青咯么当众一比,让全连全营的人更注意到了刘晓楠。孙医生到工地上来给大家送防感冒的茶水时,就告诉刘晓楠,营部里干部提起他时,还打听了他是县里谁的孩子。结果,他们还有好几个人认识刘晓楠的父亲刘鸿僖。

  刘晓楠想来也觉得,连里营里的干部本就是县里各部门各区社调集来的,他们当中应该是有人认识父亲的。平日里从欧主任的口气听,他也是认识自己的父亲的。

  果然,有一天,刘晓楠在一中东门外的河边洗衣服时,正碰上营部政治干事老刘,两个人就讲上话了。当然,刘晓楠一个小青年,是不好意思直接找干部讲话的。河滩上的民兵多着嘞,哪能随便与干部讲讲笑笑。是老刘主动和刘晓楠讲话的:“小刘,你老家应该是南乡那边的吧?”

  “嗯,是的,是南乡泉水湾刘家的。”刘晓楠如实回答着。

  “这就对了。那我们还算是同宗啊。我是豪波刘家的,到你们泉水湾不过十里地。哈哈,我还是你爷爷辈的嘞。”

  刘晓楠听老刘这一讲,想到老刘叫刘显乾,是和自己一个刘氏族谱的,按族里的字辈算,他确实是与自己的爷爷刘显绍同是显字辈的人,也就是自己爷爷辈的人。

  “你爸爸还好吗?”同是乡邻的刘显乾当然认识同样在县里工作过的同宗刘鸿僖。

  “他在大堡公社。”刘晓楠答非所问。他能讲出么子好不好,只能咯样跟人讲。

  “哦,”刘显乾听了,愕然一楞,好像是在领会眼前这个孩子的话。“哦,难怪好长时间没在县里见到他了。也好,也好,大堡那边安静。我知道,你父亲好静,好读书。在大堡没人打扰他。”至于刘鸿僖近年来遭受的灾难,他是多少知道些的。没想到一个全县有名的才子,竟就咯样被凉在了偏僻的大山里。

  刘晓楠听着这位长辈有一句没一句的话,也努力领会着他的意思。

  “他在大堡,那要是回家休息时,要路过县里,可以来工地上看看呀。”刘显乾想,眼前这个孩子随民兵营来大桥工地几个月了,怎么没听到讲他父亲来看过他。或许来过,只不过他们当干部的不知道。

  “唔。”刘晓楠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其实,经眼前的爷爷这一提醒,他也奇怪,怎么父亲就从没来工地上看过自己一回呢?

  “小刘,你爸爸要来了,要他到营部里走走。我啊,还有好几个老同事,都可以一起叙一叙。”

  “唔。”刘晓楠只能“唔”一声。

  “唉,这个老刘啊。自己的儿子在大桥上,多来走走,和干部们聊聊,总归是有好处的。”刘显乾象是对刘晓楠,也象是自言自语地讲了咯么一句,让刘晓楠不明白他是么子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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