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男生寝室（8）
基础打好了，就是往上砌桥墩。大平民兵营从田江口打来的麻石块派上用场了。大水民兵连全连的人，每两个人一组，一个铁丝圈，一根大竹杠，每天的任务就是往桥墩上送石块。小点石块两个人抬，大些的石块就两个组合在一起，四个人抬。
钟术涌抢着要和刘晓楠搭一个组。刘晓楠知道，这是他要护着自己。来江岸边堆满白花花的麻石块，是刘晓南他们一块块从田江口的石山上打下来，又一块块地抬下山坡，抬上大船，才运到这里来的。刘晓楠当然知道用大竹杠抬石头的难处，那是比捞鹅卵石、打混凝土要重得多要累得多的活。
钟术涌自来到民兵团，也就是答应了匡子江的一句话，要多多关照年少体弱的知青刘晓楠，他就一直把这事当成自己在工地上最大的任务。平日里，他除了凭自己人高马大的体魄，为刘晓楠当民兵排的领导助威外，就是在劳作时尽可能帮衬着刘晓楠。
这会儿，刘晓楠拿着铁丝圈，套住了一块大石头。钟术涌却讲：“晓楠，这块石头太大了，得要四个人抬的。我们换块小的吧。”
“这块大？不大，我看就两百来斤。我们可不能偷懒，只选小块的抬。”其实，刘晓楠在田江口时抬石头多了，基本上是能估准这种麻石的重量的。他一边讲着，就把石块套稳当了，要术涌往铁丝圈里塞竹杠。
钟术涌没法子，只有把竹杠塞了进去。但是，他把竹杠塞过来大半截，让刘晓楠抬这头，只留了一小截在他自己那头。
刘晓楠把术涌塞过来的竹杠又退回去一些，让铁丝圈刚好放在了杠子的中间。然后，他就转过身，在前面抬着石块起身。噫，这块石头怎么很轻啊。刘晓楠觉得奇怪了，难道自己有些日子没抬石头了，估不准石块的重量了？
他轻轻地将肩上的杠子支起了一点，回过头去看看这块比预想中要轻许多的石头。可是，本来放在杠子中间的石块，现在却离他足足有一米多远，而紧贴在术涌那一头。
原来，钟术涌就在刘晓楠起身的那一瞬间，把本放在杠子中间的铁丝圈，悄悄地向后拉了一把，让整个石块落在他自己抬的那一头。这一来，要按称砣打称杆的道理算，这块石头三分之二的重量到了他术涌的肩上，而刘晓楠那头自然就轻多了。
刘晓楠把杠子从肩上放下来，又要重新把铁丝圈放中间去。钟术涌一把抓住铁丝圈不松手：“我多大块头，你好大块头，你能和我一样吗？”
两个人争执下来，最后还是按钟术涌的意思定了。这以后的每天里，刘晓楠和钟术涌，就咯样一头长一头短地抬着一根竹杠，一块块地往桥墩上运着石料。
抬石头的活，是全连在一起干的，也就没怎么分排了。谭宝生、陈大树就常和刘晓楠、钟涌他们挑伙，四个人一起抬大块的石料。每次抬一个石块，他们都是咯样的规矩：谭宝生和陈大树的铁丝圈套石块的大头，刘晓楠和钟术涌的铁丝圈套小头，然后，钟术涌再把竹杠长长的一头塞给刘晓楠。咯样一抬起来，他们三个人已经基本上把整个石块的重量都承受了去，而刘晓楠肩上就很轻松了。
几个好朋友咯样做，做成了习惯，做得连刘晓楠起初的不好意思全都没了。大家每天高高兴兴地抬石头，一边哼哧哼哧地往桥墩上送，一路上还攒出点力气来讲讲笑笑。一种最让刘晓楠吃力的活，就咯样在朋友们的帮衬下，变得轻松起来。
刘晓楠当然知道，这都是朋友们用自己的付出换来自己的轻松。他也知道，在咯样真挚坦诚的朋友面前，自己除了“恭敬不如从命”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几天之中，桥墩砌高了，要升架子了，石料运送暂停一天，大水民兵连也得到了一天的休息。正好，又逢了每月发津贴的日子。
自民兵队伍转移到县城来，刘晓楠一直不怎么上街。毕竟，这个县城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如今却与自己没有了任何关系，那还去上街干嘛呢？除了引起伤心的怀念外，能有什么意思呢？所以，这一段，刘晓楠已经三个月没上街了。因此，也攒下了三个月的津贴，加上以前省下的两块，一共有十一块钱。哈哈，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了。刘晓楠决定要好好地犒劳犒劳这些天一直帮着自己的朋友们。
于是，刘晓楠揣了所有的十一块钱，喊上一起抬石头的三个朋友，还有罗青云、小李子，大家上街玩去。本来还想喊上梁瑞祥和小高，可他们两个早就不在寝室里了，他们排里的人说，平常出工的日子都难保准能看到他们，这会儿放假休息，那还不早就跑了。刘晓楠想，也是的，人家是有家在县城里的，这会儿当然是回家去享受父母的爱去了。
刘晓楠对朋友们说：“你们先到食堂里去停了餐，中午我请客。”
“哈哈，么子好事啊，请我们的客？”钟术涌高兴地叫起来。在民兵工地上，天天就是干活，生活每天是大锅菜，真没劲。
“么子好事？我不能老欠着你们的情。这些天累着你们了，犒劳犒劳。”刘晓楠把意思给朋友们说明了。
朋友们也不客气，嚷嚷着，“好，好，是得吃一顿。”
钟术涌还特别提出要求：“那我要吃酒啊？”
“吃酒就吃酒，反正把我这点钱花光完事。行不行啊？”刘晓楠想，十一块钱，应该可以喝点酒。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把来江县城里逛了个遍。当然，刘晓楠是向导，县百货公司、公私合营联店、县供销社，几个大点的商店都转了转。大家也就是过过眼馋，谁都没买么子东西。刘晓楠在县百货公司看上了一件针织短袖汗衫，白底色，蓝领子，很是亮眼，价钱是三块五毛钱。但他没敢开口要买，他要留着钱让朋友们高兴个够。
年轻的农民，脚下快，也没有么子很多欣赏，只一会儿就把县城的大店子都逛完了，离该吃中饭的时间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