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没屁股（6）
就咯么过了三天。年青人生命力强，一点皮外伤，三天就好了。刘晓楠又照样在工地上抬石头。孙医生则改变了以前只守在医务室的工作方式，每天上午背着药箱到工地上来，看着大伙儿干活。当然，看得最多是的刘晓楠，那是她心里的儿子、小侄和小弟，他脚上还有两块地方是贴着棉纱的。
看着在工地上与同伴们一起干活的刘晓楠，孙医生，咯位年轻的母亲才知道，为么子工地上的人，干部们和农民们都讲他不像个知识青年。他下大力气卖力干活的那股气势，他那一做起事来就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的劲头，不但没有丝毫城里学生的娇气，甚至比农村里的小青年还更有劳苦出身的气质。要不是他那长得清秀俊逸的脸像，和平日里讲话时，话语里隐约可见的几分书香气，你怎么也想不到眼前咯个伢崽会是个从城里下放来的知识青年！
唉，多好的一个孩子，多好的一个小青年啊。可是，从他那一身既不合身，又满是补丁的衣服看，他的母亲或许正如他自己所讲的，是个不怎么管孩子的女人。难怪，他对自己咯个女医生的温柔和爱抚，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咯天傍晚，刘晓楠在孙医生那里换最后一次药。换完了药，孙医生为他放下裤管，扯直了，又为他扯抻了衣服，还叉着手指将他那头蓬乱的头发梳理了整齐。然后，她捧着他的脸讲道：“晓楠，你要晓得爱护自己，做事悠着点。你要把身体累坏了，姐姐我会心疼的。”
“晓楠，刘晓楠。”正在咯时，门外传来匡子江的喊声。
刘晓楠赶紧离开了孙医生，到门口迎着匡子江：“子江哥，么子事啊？”
“欧主任要开全连民兵大会，个个都要到的。”匡子江知道晓楠来换药了，就过来喊他。
“那我们快走吧。”刘晓楠向孙医生不舍地看了一眼，就随着匡子江赶回三连驻地去。
当他们两个赶到时，大会已经开始。西洲大队江边洞李家的那个李老头，正站在全连队伍的前面，低着脑袋在作检讨。李老头到工地后，分配在连队民兵食堂当炊事员。咯会儿，他低声地讲着么子，声音低得让站在后面的刘晓楠和匡子江根本听不到一句。
原来，身为炊事员的李老头，竟然偷食堂里收缴上来的大家的粮食米。他每次到来江河边洗米时，趁着没人看见，就从一大箩筐米里面捧出几大把来，用油布包起来，藏在江岸边的一个小石洞里。咯样三个月下来，李老头竟然不要从家里带来一粒米。三个月啊，要按路桥指挥部的规定，除公家补助的外，民兵个人应该自带粮食四十五斤大米。四十五斤大米，那就是大半担谷子啊。李老头已经是个不小的偷米贼了！
李老头咯会儿正在讲，家里孩子多，自己又年纪大了，争不了几个工分，队里分的粮食不够吃。要是自己再每个月往工地带十五斤大米来，那就是家里两个孩子一个月的口粮啊。他实在是没办法，才动了食堂里粮食的心。
李老头站在前面讲着，队伍里的功云师傅悄悄地退到刘晓楠的身边，附在他耳朵边讲：“晓楠啊，我有点不舒服，先请假走了。”讲完，他就摇着头走了。
最后，李连长宣布了连部的决定，开除偷盗食堂粮食的李老头。然后，欧主任讲了话。他讲，现在我们国家都还不富裕，谁家都有困难。有困难就能不讲做人的原则，就能偷东西吗？再讲了，你就是有困难，应该向组织上反应啊。如今我们在路桥民兵团，是有组织的。有困难，要依靠组织，依靠一起工作战斗的战友，不能动歪心思，不能做见不得人的事。
散会了，大伙儿回到住楼上，功云师傅还在摇头叹气：“唉，丢人啊，把我们西洲大队的人都丢尽了。晓楠啊，你明天跟连里讲讲，我也不再干了，想辞了回家去，让队里另外派人来吧。”
咯个功云师傅，最看重做人的脸面了，既看重自己的脸面，也看重自己所在的湾村的脸面。上次对林湾的刘德街那样为难刘晓楠，讲那样没德性的赖人的话，就为了赖掉几餐饭钱。功云师傅就觉得，栗林冲来了个咯样没德性的人，丢了栗林冲的脸。那以后，他一见面就叨叨刘德街，硬是把个刘德街骂得在工地上呆不住了，最后卷铺盖走人，从自己队里换了个人来。
现在，西洲大队又出了个咯大的丑，还是和自己同样年纪的老人做出的事。咯就让功云师傅更觉得脸面没处搁了。
虽然工地上需要石匠师傅，可是，欧主任倔不过功云老师傅。最后只得和功云师傅讲好，他回去后，把他的一个徒弟换过来。
又一个月后，刘晓楠回去取大米，见到了队长功英哥。功英哥头一句话就是：“晓楠啊，我还错怪你了。”
原来，两个月前，对林湾刘德街回来后，就到处讲上林湾的刘晓楠当了个屁毛副排长就不得了了，对栗林冲的长辈都不尊敬了。功英哥听到后，就对刘晓枰讲：“你晓楠咯样要不得嘞。再怎么讲，人家德街也是爷爷辈份上的人，我们刘家的子孙，理应要尊敬长辈的。晓枰啊，等晓楠么子时候回来，一定要好好地讲讲他啊。”
后来，大湾村里功云师傅回来了，功英哥还特意找他问了晓楠的情况，讲是，晓楠是上林湾队里的人，他要在外面表现不好，那自己咯个队长哥哥是会要讲他的。
可功云老哥一股劲地直夸晓楠是个好伢崽，在外面长了栗林冲的脸。讲到德街的话，功云讲：“那个没德性的，还好意思讲人家晓楠。”就把德街怎么为难晓楠的事都讲了。功英队长咯才晓得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