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没屁股（4）
抬石块，不管是大块的四个人抬，还是小块的两个抬，抬着重重的石块下山坡，上船舷，再下到船仓里去，上上下下之间，走前面的人特别费力些，危险也大些。走前面的人，逢下坡要顶着杠子上往前的坐力，逢上坡时，又要使劲地拖着肩膀上的杠子，不让它滑了。而且，又大又重的石块在自己的脚跟后面，眼睛观不到场，不晓得那一下就挨砸了。而走后面的人，既可以看到石块的情况，又可以跟着前面人的步子，借力用力，就要轻松一些。
刘晓楠起先并不晓得咯些事。有一次，钟术敏问他：“你晓得吗，我们两个人抬石块，怎么总是抬前面啊？”
“一挂好石块，后面就站人了，我当然就只有站前面了。”刘晓楠没觉得咯里面会有么子名堂。
钟术敏笑了，把其中的奥秘告诉了刘晓楠。刘晓楠讲：“那也没法子啊，我们总不能跟别人争呀。”
事情讲归讲，没出事的时候，你讲风格也好，讲带头作用也好，都是空的。但一出了事，就知道咯其中的奥秘确实有作用了。
咯一天，还是每天相同的出工，还是一样的抬石块，刘晓楠还是走在了抬杠的前面。四个人抬着一大块石头下坡往江边去，四双脚踩在满是石头碎渣的坡面上，大家都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负重往坡下走。
突然，不知是谁的脚下踩着的石头碎渣打了滑，步子一下就乱了，四个人中间的大石块也在竹杠下的铁丝上打起晃来。刘晓楠和前面的同伴赶紧挺直了腰，将身子尽力向后倾，使劲要顶着肩膀上往前滑动的竹杠。
可就在咯关键时刻，后面居然有人摔倒了。后面的人竹杠子离了肩，落了地，那块大石头也随即落在了山坡地面上！大石块如何能在斜坡面上停得住？它一落地，就向着前面的刘晓楠翻过来。刘晓楠还没明白后面出了么子事，一双脚就被翻下来的大石块压住了！他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能让石块再往下翻，再翻，它就会翻到自己身上来了！
刘晓楠被石块压住的双脚跪在地上，但他人没有让压力推着往前趴下去，而是死命地挺直了身子，还将肩上的竹杠子死死地扛着，让它的上坡一头紧紧地顶在了地面上。当大石块再往前翻时，刘晓楠肩上的竹杠子受到力，将石块往上提住了。大石块只是在刘晓楠的屁股和腰身上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最终没能再往下翻，停在他的身后！
其他三个人在瞬间的呆滞后，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一齐扑向大石块，用三双手死死地将大石块稳住了。
周围的人全都放下手上的活，围了过来。大家一起使劲，翻开了压在刘晓楠脚上的大石块。正在半山坡上打炮眼的匡子江也几个箭步蹦到了刘晓楠面前，将他从地上抱起，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块上：“怎么样？晓楠兄弟，怎么样？哪里痛吗？试着动动脚，试试看。”
“不要随便动！”表姐夫匡师傅也过来了：“先让他缓一缓气，等脚上有了感觉了，再顺着动动。只要关节能动，就不会有大问题的。”石匠师傅都知道怎么应对咯种事。
过了好一会，刘晓楠按着表姐夫的话，慢慢地动了动脚。哎，居然两只脚都没伤着骨头，膝盖、脚腕，直到脚指头，全都能动！
“唔，真是万幸。我看，你刚才倒的那个地方，正好是个坑洼，里面有些湿泥土，松软些。再讲，你是往前面跪下去的，石块是从脚后跟和脚肚咯边压下去，没直接碰到脚背和小腿前面的鲢鱼背骨头。兄弟啊，大福之人啊。”匡师傅讲了一大通，解了大家的疑惑。
没伤着骨头，但膝盖及以下的腿脚正面，都被坡面上的碎石头渣子扎得稀烂，满是血污。匡子江二话没讲，就把刘晓楠背到了工地医务室。
工地医务室里的孙医生，从大平区卫生院抽调到工地上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医生，一见刘晓楠一双血乎乎的腿脚，就尖叫了起来：“哎呀，怎么摔成咯样了？快，快放在小病床上去。”
孙医生又检查了一遍，确实没伤骨头，咯才开始给刘晓楠清理血污。她先是用镊子夹了块棉花，举到刘晓楠的脚旁，又怕弄痛了他，干脆放下镊子，直接用手抓了棉花，轻轻地为他擦拭着血污。“痛吗？痛就讲，我会轻点。”细心的孙医生一边轻轻地弄着，还一边提醒刘晓楠。
“我不痛，孙医生。你咯样轻，就像挠痒痒一样的，呵呵。”刘晓楠觉得，自己咯点痛，在如此细心的女医生面前，早已经消失了。孙医生温柔的态度，和蔼的语音，轻柔的动作，像一股春风一样，已经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舒服。
“孙医生，他要在你咯里住院治疗吗？”一旁的匡子江问了一句。
“住院？”孙医生一下也明白了过来：“是的，像他咯么重的伤，是应当住院治疗。可是，工地医务室没有住院的条件。”考虑了一下，她又讲道：“咯样吧，你们先回去做事，让刘晓楠留在我咯里，我为他全面搞好治疗。等到你们下班时，再来接他。怎么样？”
匡子江他们走后，孙医生继续为刘晓楠清理好伤口，又打来清水，为他洗净了腿脚上的泥污。然后，在那些轻微擦伤的地方涂了些药水，而在那些伤得重的地方，就打上消炎的棉纱膏。
刘晓楠斜靠在小床上，静静地看着孙医生忙着，欣赏着眼前咯个女医生充满爱心的轻柔而优美的动作。孙医生个子比较矮小，可能比尚是小青年的他还矮半头，人又长得很瘦。当她那穿着白大挂的身影转过去，背对着刘晓楠时，看着她简直就是一个小女孩。
“小刘，为了防止感染，还是给你打一针消炎针吧。你怕吗？”孙医生打完了刘晓楠脚上的膏药，打算再给他打针。
“不怕，呵呵，孙医生，我是大人了，呵呵。”刘晓楠知道，孙医生是把他当小孩看了。
“唔，是个男子汉。”孙医生讲着，就把注射器和药水都备好了：“把裤子解开，打屁股上。”她轻声地命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