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话 想有个着落的爱与孤独

  廖小娄同意带唐晓去看看他以前乐队的几个成员。但他仍旧说,如果自己曾在想象中占有希翼的事情,那么只能说明他离自己的愿望太遥远了。

  唐晓第一次来到廖小娄的家。满屋子的人,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那些目光中有仔细端详的、有默默审视的,看得她心里一阵子发毛。

  多种目光混在一起,看得唐晓心里不踏实,就跟什么**让人知道了似的。

  人们总爱对来访者品头论足一番。同样从他们眼中,唐晓看到了猜测和不解。她置身在巨大的社会场合,想不动脑子是不容易的。一个机会把很多人聚在一起,会带来朋友也会带来敌人——唐晓选择对他们报以友善的微笑。

  在廖小娄的招呼下,他们又走近了些。

  “我叫唐晓。”

  “我叫小胖。”“小徐。”“海子。”“井立。”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报号,就跟排练好了似的。唐晓和他们又是一阵互相寒暄,然后便是无话可说和语塞。

  “小娄。”那个胖胖的男孩看着廖小娄——终于有人先讲话了,唐晓长吁了一口气,“小伶呢?”——却是一个与今天论题毫无相干的提问。

  廖小娄的脸色有些阴沉,“待会儿,我再跟你讲。”他向后退了一步,讲唐晓置于一个很突出的位置,“今天,唐姐是来说帮我们重新开始的事情的。”

  “玩音乐?”小胖皱起眉头,他望着廖小娄然后又看向唐晓。

  唐晓点点头,眼光中充满自信。如果一个人经常被人误解,那他也许就该少说话多做事。但不管为了什么,这个信号引起了小胖的激动反应——心满意足神色完全反射在他的目光中。

  唐晓没料到周围人会欢呼。由一种试探式的羞涩猛然间变成一种热烈的欢乐和期盼——只有拥有共同的向往,人们才会拥有了巨大的凝聚力。驾驭好“现在”对唐晓和这帮小子来说都十分重要,他们知道只有心灵残疾的人才能在日历上找到“未来”。而现在,如果有人肯帮助他们完成梦想,那么付出多少都是应该的。

  这次交谈没有想象中的满路荆棘,唐晓和他们不仅达成一致而且成果突出。

  唐晓和廖小娄回到PUB,又讨论了一些往后工作上会遇到的问题。过了一会儿,小娄要排练晚上的演出。他去工作了,留下唐晓自己在那喝酒想心事。为了廖小娄的事,唐晓很开心。为了自己的境遇,唐晓却满腹心事。昨晚,母亲给她来了电话——一向不愿讲太多,不愿干涉她生活的母亲终于问及了“爱情结果”一事。当时安古屺也在身边,她竟语无伦次但绝对没有逃避的理由,更没有推脱的意思。

  尽管生命漫长,你还是必须生活,必须工作。就算今天就要离开人世,你也必须面对生命未完结的部分的责任。你不能妄想,自己为了谱写人生成功的乐章就能逃避一切失败的干扰。最完美的小说也有最败笔的一段,也许快乐并不在乎夹杂着泪水而根本在于它是否能有个完美的尾声。

  难道是自己担心和安古屺的结局不会完美?唐晓问自己,你怕吗?怕——她可以回答,但说不出原因。面对一个自己能为他付出生命的男人,她却不敢说出想嫁给他。她始终认为,她等待的原因不是在思量对方是否经得住考验,而是她总觉得太顺利不是好事。

  她爱安古屺,她可以用生命保证。但她又想再等等,等到一个让她足以安心的保障。就像现在,她未曾提及这段日子自己的忙碌为了什么。但她知道安古屺发现了变化,只是不说。他为什么不问一问呢?哪怕打听一下也好。此时,唐晓脑子里立刻闪出一个为了结婚而结婚的念头,想到这她又心灰意冷了。

  爱和孤独不能独立存在,原来孤独也是一种爱。没有爱的心灵不可能孤独,未曾孤独的心灵也不可能懂得爱。唐晓怀着爱的渴望,她的孤独才是可以忍受的,甚至可以化成甜蜜。她和安古屺“相爱了”,这是她人生莫大的幸运。她希望有朝一日,他们会拥有那种迫不及待让对方拥有自己的感念。犹如两颗孤独的灵魂仿佛同时认出了对方,惊喜的喊出:“是你!”她想人生在此时,她的爱和孤独便都有了着落——幸福归根到底就是一种自我感觉。

  “你怎么了?”廖小娄走到她身边,禁不住又看了看那张厌倦深思的脸。

  “想事情呢。”唐晓抬起头望向另一边,“怎么不排练了?”

  “小胖饿了,去买吃的了。”廖小娄咬着嘴唇想问一个问题。是自己想在后面躲着,可一切也都被遮住了,连他不想掩饰的夜一并没了踪迹。唐晓不是透明的。可爱一个人的时候,就尤其想让那个被自己爱的人变得透明,“你总这样吗?”

  “怎么了?”

  “满腹心事的。”

  “我?”唐晓又呵呵的乐了,“小孩子,你懂什么?”

  “你拿我当小孩?”廖小娄一脸惊愕,嘴微张着。

  “你只有十七八岁吧?”唐晓看见他的样子仍旧苦笑,“我的事情连我自己都认为很麻烦,何况是你。”

  “都这样了,那就讲出来吧。反正我也听不懂。”廖小娄耸耸肩,斜倚着吧台。

  “我也许想结婚了。”唐晓轻轻的说,没看见廖小娄的表情。

  “结婚?结婚!”他惊在那,像在接受一个惊天动地的事实。他脸上淌着的汗水,不知是排练太累还是受了惊吓而有了冷汗。

  “是啊。”唐晓未必在意到他那过分夸张的表情,“早了点?”她低下头皱着眉头说,并为自己如是猜测感到可笑,“可我都快二十八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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