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A24 在车厢或罐头中

  在车厢或罐头中

  由于睡过了头,我打车跑到车站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检票了。

  “狂人,你怎么刚到?是不是昨天晚上**过度了?”滚儿一脸坏笑并有些神秘的问。

  “你彪吗……”我顾不得和滚儿分辨,在口袋里找寻着车票,却怎么也找不到,于是我又跑到售票处买了张站台票混进了车站。可火车门口的那个检票爷们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他说最近的“红色血腥”闹得很凶,所以车站也查的很紧,站台票一律不许上车。

  无奈,大家都上了车。我和大家约好我坐下一班车去梦州,到了梦州和大家电话联络。

  我把自己的行李扔在地上,自己坐在站台的长椅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满头大汗,浑身都在发热。由于‘红色血腥’的缘故,这段时间的票很难买,几个小时后的车票怎么可能买的到呢……

  “狂人!”有个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后背,我被吓了一跳。“啊?你不是上了火车了吗?”我转回身发现滚儿正一本正经的站在我的背后。

  “连车票都丢的人我怎么能放心呢?我留下照顾你。”说着滚儿在我的身边坐下,她的手中握着两张车票。

  我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惊喜。

  滚儿的车票是一个小时后的车次,我们在站台上闲吹了一会牛×就跳上了火车。

  车上的人很多,到处都挤满了目光呆滞、神情麻木的人。我看着他们那些几乎一样的模式化表情似乎觉得每个人我都认识,而他们的相貌却告诉我自己并不认识他们。滚儿的车票在我的对面,她和我身边的那个人换了位置。那个和滚儿换座位的人大概是个只知道点头哈腰的小职员,他似乎很乐于帮助滚儿。

  我和滚儿继续的吹着,对面的几个男人立刻就加入了。滚儿成了这节车厢的中心,她的语言犀利,语气充满煽动力,大概是在说着关于她所知道的一些有关“红色血腥”的见闻。很快临近座位的人也都围了过来。直到一个乘警走过来制止这种谈话时人群才尽数散去。

  冬季的车厢密不透气,人的气息在这密封的车厢中扩散成各种各样的味道,闷热而窒息。夜深了,乘务人员走过来,强行给每个座位边的窗子拉上窗帘。我感到有些昏沉,车厢的门则被人死死的关上,他们说开着门会有风。每个人都精神萎靡的瑟缩在座位上,像一具具被烧得缩小扭曲的尸体。没有人再说话了,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感到肺部很难受,觉得有些缺氧。火车猛烈的在开动中不停晃动,车外传来嘈杂的惨叫声,那声音很大,可车子里的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继续萎靡的瑟缩在座位上,他们夸张的仰着头,嘴大大的张成一个大大的黑洞。他们的身体比先前缩的更小了,而且周身泛着被烧焦后的黑色,眼眶中也只是两个黑黑的大洞。

  “滚儿,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你就当作没有听到,而且不要让车里的人知道你听到了。”滚儿悠然的坐在那里看着那些瑟缩在座位上的人们。

  我对面的那个人听到了我与滚儿的对话立刻把仰着的头底下,用那两只黑洞死死的对着我。我立刻和滚儿一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悠然的坐在那里……

  那个把两只黑洞对着我的人又重新仰起了头,他的嘴比先前张的更大了,我的眩晕感觉也比先前更加强烈了。我吃力地站起身,摇晃着走进了两只车厢间的夹缝中。我打了个寒战,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这冰冷的空气,这气息从我的气管进入我的肺部,弥漫到了全身,我的四肢开始一点点的舒展,思维也渐渐的开始了第一个信号,车外的惨叫声也渐渐的清晰起来。

  这里的窗子没有被挡上窗帘,可玻璃上的霜气已经结成了厚厚的冰。我看不到外面是什么,也就不知道我所在的里面是什么。

  “怎么出来了?”滚儿突然从我的身后走到了这扇结满冰霜的玻璃前。

  “清醒一下。”

  “你真的想看看外面的真实吗?”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滚儿见我没有回答就冲我一笑,她笑的有些无奈。滚儿直直的伸出手臂,食指直直的指向那扇结满厚厚冰层的玻璃,其它的手指也直直的伸开并自然的下垂着。那扇窗子上厚厚的冰层瞬间融化成了水汽

  滚儿拉起了我的手,把我拉到了窗前。窗外的夜并非一片黑暗,十分强烈的惨白月光将一切都照耀的毫无色彩。突然一张扭曲的脸撞在窗子的玻璃上,她的舌头长长的,拼命的用头撞着玻璃,每一下都让自己血肉横飞。她的手指在滑滑的玻璃上不停的抓着、拍打着。直到所有的手指都在玻璃上断掉……这时有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狠狠的从窗前拽下……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拼命的敲打着窗子,直到他的脑袋和手臂筋骨血肉飞溅的断裂并被另一个人拽下去换掉为止……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就这样在窗外不断的继续着单调却同样恐怖的事情。

  “狂人,你看那边……”滚儿指了指窗外,火车正在绕山行驶,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火车的车头——无数衣衫褴褛的人密密麻麻如蚂蚁似的从一侧的山上与另一侧的悬崖涌向火车。他们一望无际,不顾一切的,却被飞驰的火车撞的血肉模糊。不断的有人爬上飞驰的火车,却最终还是被甩了下去。

  “你听,狂人!”滚儿伸开双臂,把耳朵贴在了车厢的墙壁上。我学着滚儿的样子也把耳朵贴在车厢的墙壁上,那些声音十分清楚的在我耳中回荡。

  “让我们进去,我们不要做自由的人……”

  “我们不要无依无靠……”

  “就这么死在外面还不如在车厢里闷死……”

  “告诉我们!我们到底该走进什么地方……”

  ……

  “狂人!你怎么睡这么死?快起来,到站了!”滚儿用力的摇晃着我的脑袋。

  “啊?”阳光把整个车厢都照的有些刺眼,我有些迷迷糊糊的,整个身体几乎就要散架。

  “快啊,下车了,一会火车就要开走了。”滚儿一边说一边吃力的搬动我们的行李向门外走去。“你不用收拾了,刚才我都收拾好了。”

  我看着滚儿一本正经的拿那么重的行李突然觉得她很可爱,而自己则有点不像话。我走上前把行李从滚儿手里拎了过来。我们走下车,滚儿和几个在车上聊过天的爷们挥手告了别。我看着我们坐过的火车,那火车的每一节车厢外都沾满了红黑色的血污……

  “用梦来解释所发生过的真实事件是很庸俗的情节。”滚儿似乎意味深长的说。“——***!我下车的时候拎了那么多东西,你也不说全都接过去!”滚儿似乎又恢复了活力,她抡起一只皮包重重的打在我的身上。

  与演出的带队人老娜取得了联系后,我和滚儿叫了辆车直奔旅馆。梦州的冬天一点不也不冷,大概是地处海滨的缘故。

  旅馆不是很破,虽不豪华却很干净。大家都坐了一整夜的火车,现在却还都没有睡,所有的人都正聚在猪仔的屋子里谈笑风声的吹着牛×。

  “哦……师兄,你们怎么才来啊,抛下我们去乐和的怎么样啊?”猪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臃肿的微笑。

  “乐个鞭,老子不行了,快给老子安排个睡觉的地方。”我走到赵乡下的床边一下子躺在了上面。

  “哎呀,师兄,我们没床了,给你和滚儿合开一个双人房吧……”

  “那怎么了?两个人一个房间更安静。”滚儿凑上前去,她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大家都开始跟着起哄,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一连串沉闷而又熟悉的脚步声,所有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那种气氛让人有些窒息,似乎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这让我又想起了在火车车厢中的感觉。

  门被人一脚踹开,所有人都无动于衷,似乎是由于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悍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四下的望了望,见没人搭话就又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去。一颗大大的汗珠从姜鼻子大大的鼻子上慢慢的滑落,当一声关门的巨响之后,那颗汗珠才一下子从鼻子上快速滑落。于是大家都一下子变得无精打采,各自跑回房间睡觉。

  (主人公的回忆:直到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自内心的向“红色血腥”行法西斯式的举手礼时我才明白,原来人所渴望的并不只有自由而已,或许每个人都是矛盾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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