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没有俘虏的战斗

  第十六章没有俘虏的战斗(1)

  冷水街道两旁的门上贴上了对联,挂上了红旗和彩灯。.

  航运局门前,郝玉英挡住去路:“老申,我跟你说个事。”

  李戈仰仰下巴,意思是他先走。

  申炎:“什么事这么严肃?方岐对你怎么样?”

  郝玉英:“他对我倒是服服帖帖,就是最近老心事忡忡,反复动员我去他老家生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生?”

  申炎:“恭喜早得贵子。你没问问他?”

  郝玉英:“他说他父母盼孙子,让我在乡亲面前给他们家露露脸儿。说是农村人没见过当官儿的儿媳妇。明显是借口。”

  申炎笑了,“哦,没闹矛盾就行。这是家事,去不去你们商量呗!边境形势紧张点儿,这你知道。儿媳妇尽尽孝道那是好事。李站长走远了,我得撵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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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艘各型轮船卧在冰中,最外边是一条铁壳大驳船。

  李戈和申炎身着便装,在驳船舵楼里向江面瞄准。二人对视,都笑着点头。

  申炎跳下驳船,绕行一条拖轮尾部。

  “噗喳”!冰面塌陷,申炎掉进水里,两只胳膊挎在冰上。

  李戈要跳。申炎喊:“别下来!”

  看船的工人找来一根绳子,抓住一头扔来另一头儿。

  申炎抓住,连拉带爬慢慢上了冰面,拼命跑向岸边。李戈跟在后面跑。

  进了会晤室,申炎胸以下已是冰铠玉甲。两腿已经麻木,裤管嚓嚓作响。会晤室管理员把他扒了个精光,包上被子捂在床上,又压上皮大衣,又倒了一杯开水。申炎捧着热水杯,双手不停地抖擞,上下牙像机关枪哒哒哒哒磕个不停。

  “万幸,万幸啊!再塌大点儿你就见龙王啦!幸亏两只胳膊挓挲着,不然就进去了。”李戈跑来,边说边摇电话:“总站值班室,叫伙房马上熬两壶姜汤,送到会晤室来。要快!”

  申炎:“邪~~呃~门儿!三九天,零下~~三十多~度,那么厚~的冰,怎么~~还塌了呢?真得感~~谢黑龙,老乡保~佑哇!”

  李戈伸手摸申炎额头:“为了这条无形的国界线呀……”

  电话响了,管理员听了一下,递过耳机。

  申炎接电话:“喂,是老方啊……安大礼进山打猎去了?几个人?……解除专政才两个月……明白了。他本人现在到底在不在林场?……一定问清楚。你马上通知剑阳,要段户边防站派出潜伏组,立即驻进越境足迹附近的村屯,密切注视上下江面……我估计这个人很可能潜回来,现足迹带军犬穷追……对!越境足迹要拍照,直尺放在脚印旁……格南的事别跟他们说……对!好,就这样。”

  管理员笑了:“一来正事儿,你就不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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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生所里,典湘:“你不要命啦?今年什么时候立春?”

  申炎:“春节前十二天,已经立过了”

  典湘:“上回脚底严重冻伤,到现在还没好,这回又……哼,等着瞧吧!马上就该来毛病了。抹冻疮膏,吃活血药。烧辣椒秧和茄子秧水,每天晚上烫,没有别的招儿。年年立春以后都会重犯,少说得三年。”

  申炎:“还有别的办法吗?”

  典湘:“针灸能活经通络,扎扎试试吧!”

  银针扎在申炎腿上。典湘捻针,问:“麻不麻?麻了就说。”

  “麻,麻!麻呀!”申炎喊。

  典湘停手,咯咯笑:“真像个大孩子叫妈……要是能随便逗、随便闹,那该多好啊!”

  说后一句的时候,她的眼和脸凝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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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属宿舍里,郝玉英:“为什么老劝我去河南生孩子呀?”

  方岐故做坦然:“不是说好几遍了嘛!对了,婆婆伺候月子肯定精心。我不会呀!”

  郝玉英:“别打哑谜啦!今天我碰着老申了,他也遮遮掩掩。是不是要打仗了?你要上前线吧?实话实说吧!”

  方岐苦笑:“我说,汪参谋他媳妇来队三天就劝走了。这次江上行动我和他在一起。万一苏方在岸上开枪……”

  郝玉英拉方岐坐在自己身边。“为了‘万一’,让你媳妇躲出几千里去?老申今天掉进冰窟窿,差点丧命。冰上斗争他不就参加?他媳妇不走,方岐媳妇就必须走?”

  方岐真诚地:“走不走你决定,我还能不听你的?”

  郝玉英笑了,亲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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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了,申炎拄根棍子进了家门。

  肖淑清盛来茄秧水,伸手为他脱袜子。

  “我自己来。你身子不方便了吧?”申炎说。

  “瞎说!才两个月就不方便?你看你,瘦成啥样儿了?一瘸一拐的,没黑没白的跑,铁人也经不住哇!”肖淑清一脸愁容。

  申炎:“别担心,熬过春天就轻松了。”

  当当,敲门声。“申参谋,我是值班通信员。请到作战值班室,有急事。”

  “马上就去。”申炎连忙擦脚穿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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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战值班室,方岐:“苏方一个男性公民,从上游一百多公里越境到我方村屯来取暖。黑峭崖边防站正往这里送。”

  申炎坐下:“外籍人拘留所联系了没有?”

  电话响了,方岐拿起耳机:“这是值班室……苏方挂信号灯了?……你做好会晤准备吧,我们一会儿就去。”

  申炎:“人还没到,他们就来了。我们的越境犯,他们一扣就是几十天、几个月,甚至干脆说没现。不管是罪犯还是无懒,只要不傻不疯他就统统不交。连个糊里糊涂的老头儿,他们也审查半个月。这回该他们着一回急了。”

  方岐:“那他们肯定没完没了地纠缠。”

  申炎:“让他们缠吧!再缠也没现。我们不能像他们那样硬逼着越境犯当特务,那也得审一审吧?五天之内就是不交!对了,沃得尔洛夫的汉语说不明道不白,每次都让你当两面翻译。这回你干脆不出面,看他怎么缠?”

  方岐:“你一个人出面?不允许呀!”

  申炎:“抓个公差——没有涉外资格的还不行。不用了,到会晤室,你和管理员换衣服、换工作。”

  没有俘虏的战斗(2)

  申炎和方岐进了会晤室里。

  管理员说:“苏方的红灯刚亮,会晤车就出来了,在江里连摁喇叭带闪车灯。一会儿开到咱们二流,一会儿退回去,呆会再来。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

  申炎把拐棍交给管理员,说:“没还信号就敢闯过来,胆子够大了。押着中国的越境犯怎么不着急?这回让他们多急一会儿吧!没丢孩子的人,不知道娘心急。”

  方岐:“今天来的准是赫寥夫斯基。那家伙资历老,胆子大,盛气凌人。”

  申炎:“估计是。瘸拉吧唧,一头卷,老耍小手腕儿。他还是少校的时候,我骂他沙文主义。他没有反击的机会,上了汽车还伸出脖子说,‘你们最快的小汽艇是从哪弄来的?我知道,西德机器,法西斯给的。’说完关上车门就跑。”

  方岐:“你在六岔的时候,我问他的脚怎么瘸的。他说是打日本负的伤。要是真的,他至少也四十二三岁了。柳科长说这家伙现在不是副总队长,也是副参谋长。”

  申炎:“我看他是克格勃分子,同伙儿都怕他。今天咱们来个不温不火,看他怎么盛气凌人。哎!你说他是不是六岔冰道斗争那个‘大牙缝儿’?哪儿都像,就是牙缝儿不像。”

  方岐点头:“我看也像。当时没问‘大牙缝儿’的名字。问也不一定说,说也不一定是真话。”

  申炎看看手表,让方岐与管理员换衣服,交待注意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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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岐穿上管理员的战士服,向他交待注意事项:“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倒茶续水、让烟让糖,按申参谋眼神儿行事。只记录、不说话,沉住气。估计时间短不了。”

  申炎:“沃得尔洛夫怎么能当翻译?他也不会几句汉话呀。”

  方岐:“有一回我问他在哪儿学的汉语。他说跟一个老头儿学的,那是个四十年前跑到苏联的汉族人,他们住邻居。你没注意他那几句汉话全是解放前的味儿?友好时期中国人学俄语的多,苏联人学汉语的寥寥无几。柳科长说,苏方会晤曾用过那种苏籍汉人当翻译。现在岁数都大了,他们也不信任了。还用过一个伊宁事件外逃的女人。咱们对她当面亲热背地讽刺挖苦,他们就不敢用了。没人可用,只好让沃得尔洛夫滥竽充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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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方会晤室旁的旗杆上红灯刚亮。

  苏方的嘎斯-69汽车高驶来。

  申炎艰难地走下江岸。

  苏方的瘸中校一下汽车就呜里哇啦叫。

  沃得尔洛夫:“申,你的——红的,灯,晚晚的——出来,为什么?”

  申炎:“夜间会晤,总得准备一下吧!这不是亮灯了吗?你们有时候一连两三天不还信号,哪是为什么?”

  两个苏联人嘀咕一阵子。沃得尔洛夫:“不——是的,我们,统统的,快快的,灯的——出来。”

  申炎:“1964年2月,苏联边防军在我方乌巴劳岛当面堵截了中国民用车队。我们连续三天升旗,你们还信号了吗?”

  苏方又是一阵嘀咕,沃得尔洛夫:“那个、时候,你的——申,这里、冷水的,没有。那里,柯鲁洛夫卡——江上的,干活。”

  衣帽间里,沃得尔洛夫帮他的上司摘帽子、脱大衣。

  赫廖夫斯基又说了什么话。沃得尔洛夫:“放——洽,不见的,哪里——去?”

  申炎笑着说:“不是放假,是夜休时间。”

  沃得尔洛夫比划矮个子,“你的——伙计。”又指着嘴:“放——洽,俄罗斯的,说话的,干活。”

  申炎:“哦!你问方岐呀!外出了,过几天就回来。”

  两个苏联人又嘀咕,沃得尔洛夫:“放——洽,我们的——人,说话的,偷偷的。”指着管理员,“这个的,你的——伙计,俄罗斯的,话的——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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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会晤厅,管理员倒茶。

  不待让座,赫寥夫斯基已经坐在桌旁念起声明来。沃得尔洛夫翻译道:“我们的,上面的——人,说话,我们的——人,一个,中国的——来了。巴巴科夫,地方,中国的,抓——了。我们的——要,你们的,给——我们。”记录的管理员哧哧笑。

  申炎摇头,表示不懂。对方反复比划、反复解释。

  申炎:“你是说有苏联公民越境到中国了?到目前为止,中国边防军只现十六名苏联边防军人和军犬,在巴巴科夫当面江中活动。未现你们所说的越境人员。”

  苏方又是一阵嘀咕。沃得尔洛夫站起来,一只手向前划,“你们的,江的,这边的,嗯——;我们的,江的,那边的,嗯——。火轮的,跑的——路,我们、你们嗯——。”两只手对在一起,“说话的,看——”手指着脚下,低头在地面寻看。

  申炎笑着摇头:“如果现了苏方的越境人员,我们会通知你们。顺便问一句。近两年来,我方多人越境去了苏方,反复索要没有结果。你们准备何时移交?”

  苏方再着急,申炎也笑嗬嗬。沃得尔洛夫怎么比划、白话,申炎还是这几句话。管理员给他们续了茶,乐滋滋地坐着看热闹。苏方只好告别了。

  送走苏方,走进管理员宿舍。申炎:“十分钟的事,磨唧了两个多小时。快换衣服,到外籍人拘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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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岔村,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吕秀敏家里,邹奋霍:“你注意没有?北头那三家门前的灯笼基本上一般高,个头儿一般大,整整齐齐排成三星。”

  吕秀敏:“年年春节都挂灯笼,有啥说道儿吗?”

  邹奋霍:“元宵节过了,灯笼还不收起来。那三家有时候一家不亮,有时候两家不亮,有时候三家都不亮,也有全亮的时候。你想想,什么名堂?”

  吕秀敏:“就那么三种变化,也能传递情报?我到边防站打电话问问老申吧?”

  邹奋霍:“那可不是三种,最少也是八种。如果和日子、星期几联系起来,又是多少种?老申跟我说过,机密事不能打电话。这么办!你明天装成无意中说走了嘴,泄露一个假秘密。就说边防站和侦察连后半夜将有大行动。咱们注意灯笼怎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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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籍人拘留所。申炎和方岐走进审讯室。

  拘留所管教和一个白种人站起来。

  “请坐。你叫什么名字?”申炎问。

  方岐边记录边翻译。

  “罗什.阿列克赛。”

  申炎吃一惊,“嗯?你是——哎呀!我说怎么眼熟呢?你在边防军服过役,在柯鲁洛夫卡堵过中国的车队,格鲁吉亚人,对不对?我们见过面嘛!”

  罗什一脸惊愕。

  没有俘虏的战斗(3)

  一阵沉默之后,申炎启道:“五年前,柯鲁洛夫卡江面。有个中国人说,‘格鲁吉亚是斯大林同志的故乡……’”

  罗什突然连续点头:“是的,是的,认出来了。唱歌、讲故事、一起抽烟,那是五年前。你们是边防军?……对了,当时曾现你的裤子是绿色的。列瓦霍夫告诉我,赫廖夫斯基拍照了你,说你很坏,挑拨苏联士兵和上级的关系。”

  申炎:“我们当时确实是乘车的旅客,为了避免两**人当面对抗,与同车人换穿了衣服。列瓦霍夫好吗?当时他是班长?”

  罗什:“不,他是哨长助手,进军校学习回来,中尉了。他也在巴罗格斯克,我们是好朋友,经常见面。对了,他知道你去巴罗格斯克会晤了,也许将来你们能见面。他那个部门的人,有一定资历就可能参加会晤。”

  申炎:“如果你见到他,请代我问好。赫廖夫斯基参加那次堵车了吧?”

  罗什:“参加了,当时穿的是上士衣服。”

  申炎指自己的牙:“那时候他的牙缝儿很大,后来整容了?”

  罗什:“可能修补了,肯定是他。”

  申炎:“他当时拍了不少照片,都干什么用了?”

  罗什:“送到上级和中苏边境各有关情报部门、各有关哨所。他从事那种工作。”

  申炎:“他是克格勃吧?”

  罗什:“是的,他在好几个边防总队流动出现。”

  申炎:“他不归边防总队管辖吧?谁领导他?”

  罗什:“他驻在巴罗格斯克,活动范围是上下四个边防总队。他归哈巴罗夫斯克管。”

  申炎:“你冻坏了吧!怎么到中国来了?”

  罗什伸出双手,说:“是的!现在好些了。在农村,那里的中国人给我抹药了。”放下手接着说:“我复员到巴罗格斯克,在一个钻井队当技工。今天——应该是昨天,我和助手开车去上游一个新建的边防哨所打井。那地方叫格鲁波卡雅。中途汽车坏了,助手跑去找居民点打电话。我冻得受不了,找一块抹布蘸上汽油,想点火取暖。手沾上汽油就像开水烫了一样,起水泡,很快就麻木了。我看见西边有个中国村子,想起五年前遇到的中国人都很友好,就跑过来了。不然的话,恐怕已经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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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炎站起来,倒了一杯热茶交给罗什,问:“你有什么要求,跟我们说吧!”

  罗什:“我家里有父母,有妻子和孩子。我相信你们会送我回江那边。”

  申炎:“冻伤了,一会儿来医生给你治疗。我们会送你回去,但需要几天时间。我们聊聊好吧!你所在的打井队是边防军的吗?你认识边防机关的人吧?”

  罗什:“我们给任何人打井。边防军有活儿也找我们。我认识边防总队的一些人,营房处的人都熟悉。”

  申炎:“你还去柯鲁洛夫卡吗?”

  罗什:“不,格鲁波卡雅现在是巴罗格斯克总队最北的哨所,再往北是史莫那夫斯克总队的辖区。柯鲁洛夫卡哨所归扎伦得总队管。白雅鲁果夫那边是加里宁总队。额玛尔州现在有四个边防总队了,是过去的两倍。”

  申炎:“你回去会受处罚吗?”

  罗什:“一般会拘留审查三天。我是为他们打井出的事故,有人和汽车证明,不会把我怎么样。”

  申炎看看窗外,说:“天快亮了,我们谈得很愉快。你先休息,早餐后来医生。”

  罗什:“五年前,你说我们同饮一江水,应该作朋友。我感觉,现在就是朋友之间谈话。”

  申炎:“谢谢你!两国本来是盟邦,两岸人民应该友好相处。挑起中苏互相仇视的是少数背离列宁主义的人。帝国主义者才欢迎我们两国敌对起来。”

  罗什手指着申炎胸前的**像章,说:“**和列宁、斯大林一样伟大。赫鲁晓夫是蠢猪——你说的光头秃鹰,老百姓私下拿他开玩笑。在苏联,类似的政治笑话很多。这种像章可以送我一枚吗?”

  申炎把胸前专为涉外人员配的像章摘下来,说:“戴着像章回去,能不能说你是毛主义分子啊?”

  罗什:“我会藏在衣服里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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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六岔村北头第三家。屋里不少人在打扑克、下相棋,还有推牌九的。

  一个青年晃晃荡荡进了屋,满嘴酒气说:“谁赌——钱了?我收拾你——们。”

  “大红裤衩子”过来:“哟!大侄子呀!谁有那个胆儿啊!喝酒了吧!快坐下,喝点茶醒醒酒儿。要不上里屋炕上躺一会儿,大姨陪你说会话儿。”说着就伸手搀扶。

  青年的胳膊一扒拉,“我——憋泡尿,去外头一——一趟。”

  这青年晃出门外,手扶灯笼杆子打了个趔趄,扯断了灯绳,灯笼落地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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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航运站小楼楼上,邹奋霍:“一灭两亮变成了两灭一亮了。仔细观察苏方有什么反应吧!”

  望远镜前的吕秀敏:“那个了望塔平常夜间不上岗,现在正上人呢!哟!信号弹起来了,三,红白白!”

  邹奋霍:“有故事吧?你不是泄露了假情报吗?估计是向主子报告呢!要不就是节后上岛拉草的事,队里今天安排的吧?”

  吕秀敏:“咱把灯笼杆子全给他砍了!”

  邹奋霍:“砍了高的,人家再整矮的。再说了,你又没抓着特务证据,凭什么砍人家杆子?留着吧!没事儿就逗弄他们玩一玩儿。必要时还可以利用。”

  吕秀敏:“你还真有点儿‘神参谋’风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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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水,作战值班室。

  巴久礼:“咱们的拔桩子方案上级同意了,却迟迟不准实施。是不是因为两个城市之间过于敏感?”

  申炎:“这可能是原因之一。上次会议确定的三个重点中,饶河方向苏方最嚣张。装甲车撞死我方群众,围打我方巡逻组,抢走枪支。乌苏里江比这里先解冻,上级不少人去那儿了。好像把重点先放到那里了?”

  巴久里:“昨天我问肖副司令,为什么不让咱们行动。他没明说,只说咱们和绥芬河可以派人到饶河观摩一下。我看就得你去了,顺便到驻军医院看看腿脚冻伤。”

  *上*****************

  珍宝岛西南方,一片山头大小不等的山峦。

  一个地形隐蔽、伪装良好的观察所里。一位比申炎还高的军人在介绍情况:“……最近十天的两次巡逻,苏方都没出来干涉,挺奇怪。明天又该巡逻了,我在第一组最后一名。第二组由野战军侦察分队组成。”

  申炎:“我们那里也有两个野战军侦察连,驻在六岔和冷水。明天的巡逻组谁带队?”

  高个子:“第一组是公司边防站站长,他挨过苏方十四次打了,刚才还在这儿观察过。第二组从另一方向行进,由一个侦察排长带队。”

  申炎:“宁参谋,我替你扮演那个‘副班长’角色怎么样?”

  宁参谋:“那可不行。吴司令员说了,友邻来的是客人,只许看不许上一线。你就在这儿观察吧!两个组的行动都能看清楚,便于了解全貌。”

  没有俘虏的战斗(4)

  上午,观察所里。有人在大倍望远镜前观察。

  申炎站在电话机旁,举起八倍望远镜对向正前方。

  镜内景:江上、岛上,一片平静。对岸是白雪开始融化的辽阔平原。

  视野左移,镜内景:江中,我侧有一队巡逻兵,踏着开始溶化的冰面向珍宝岛徒步走来。

  不远处,苏军吉普车和载着军人的卡车在苏侧冰道上慢行。

  视野移向右侧,镜内景:远处又一路我方巡逻兵向珍宝岛靠近。渐渐近了,看清了。第一名是那位嘴巴挺大的边防站长,比最后一名的宁参谋年轻一些。宁参谋身后不远,苏联边防军尾随在我方巡逻组后面不远。

  镜头移向左侧,镜内景:我方巡逻组进入珍宝岛上部的江岔子里。

  苏军卡车上下来七个人——六名边防军、一个穿便服的,尾追中方巡逻组。

  视野移向右侧,镜内景:我方巡逻组上岛了。

  不远处的苏军指挥官挥手,队伍成疏开队形,向中方巡逻组两翼追来。

  视野移向左侧,镜内景:中方巡逻组驻足、转身,领队人面对苏军。

  苏军一个跛脚军官气势汹汹迎上来。

  双方都张嘴,比划着,听不到声音。

  视野移向右侧,镜内景:我方巡逻组进至岛子中部,转过身来挥手示意苏军返回。

  苏军展开散兵线,包围我巡逻组。

  我方巡逻组挥动“红宝书”,张嘴举手喊着什么。

  苏军围上来,举起枪托。

  苏军的前、左、右三面的树丛和雪中,抬起一片片人头,掀掉了身上的白色伪装,人数一倍于苏方。

  苏军当即开火射击,个个枪口喷火舌。

  我方倒下六人,却迟迟没有开枪还击。战士们正从弹匣袋里抽出实弹匣,换掉枪上的空弹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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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所里,申炎的脚跺了一下、拍了一下大腿。

  视野急移向左侧,镜内景:江岔子里,与中国巡逻组长对面的苏方跛足军官一惊,显然是听到了枪声。他张嘴喊话的同时伸手掏枪。

  站在他侧后的一个中国战士,胸前的冲锋枪弹匣还没落到冰面,另一个弹匣已经安在枪上。他也张着大嘴,冲锋枪口对着跛足军官抖擞不停。

  跛足军官和他身后的苏军全部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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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野左右移动,镜内景:两个方向的苏联边防军后援分队投入战斗。枪声在几个方向同时骤然密集起来,响成了一片。

  视野缓慢移动,镜内景:所有苏军全部倒地。

  岛上、岛下,枪声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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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所,电话响了,申炎抓起耳机。

  “抓活的!”指挥所传来长口令。接着传来了复诵声:“抓活的!抓活的……”可能是并联电话的通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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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内景:岛上,中方战士跃起、冲锋。

  卧倒的苏军有人突然开火。

  中方十几个人显然被击中,其余人重新卧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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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所,申炎又拍大腿、猛跺一脚。

  突然枪声重新大作。视野急移向左侧,镜内景:江岔子里,我方巡逻组奋勇还击,直到苏军没有据枪射击的人为止。

  一个个战士们冲过去,对倒在冰上的苏方跛足军官每人打一个点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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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所,申炎不自主地说:“怎么还打呀?”

  “活该!瘸子上尉也有今天哪!坏事干尽、血债累累,报应,这是老天给他的报应。哟!苏方岸边的装甲车向岛上冲来,赶快报告!”大倍望远镜前的战士说。

  申炎拿起电话,其他观察所正在报告这一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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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声全停了。江、岛归于平静。

  视野左右摆动,镜内景:带红十字袖标的担架队,分别跑步进入两个战斗地段,检查受伤的双方人员,6续抬回中方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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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山后坡帐篷里。

  申炎:“我们的伤亡是不是多生在更换弹匣时节?准备格斗的人不上实弹匣,这是执行政策规定。如果有四分之一的人作火力掩护的准备,我方伤亡就可能大幅度减少。嗐!我这是事后诸葛亮,别介意。”

  宁参谋眼神凝固:“你说的不错。还有,残敌趁我方起来抓俘虏之机打冷枪。开火的人不多,我方伤亡却挺大。结果,他们自己无一幸免。我们抬下来几个还有气儿的苏联伤兵,一个都没抢救过来。这是一场没有俘虏的战斗哇!记住这一天吧!1969年3月2日。”

  申炎:“那个瘸子上尉够惨的了,中弹无数。”

  宁参谋:“打咱们老百姓,他最凶。打咱们巡逻组,他最狠。别看他瘸,蹦起来能蹬你胸脯。咱们动口不动手,他就抢你的枪、打你的嘴巴子、踢你的膝盖骨。他是作死啊!我们的战士们恨不得撕下他的肉喂狗。”

  申炎看着图板上的地图说:“不管是张学良时期,还是与日本关东军对垒,苏联在中苏边境一直没吃过亏。如今霸气正凶、头脑涨。在解放军面前吃亏,能善罢甘休吗?那是两支比我方巡逻组大得多的巡逻队,几乎全部被歼了呀!”

  “是啊!看他们还搞什么名堂吧!”宁参谋叹了一口长又气:“我们挨了他们那么多回冷兵器殴打,本想打他们一回以示警告。没曾想,没来得及动手就变成了一场热兵器武力冲突。你还观摩什么?快回去吧!”

  申炎:“既然赶上了,再呆几天。生活在和平年代,没有参加正规战争的机会,看看特殊战斗就很难得啦!况且是生在两个结盟的社会主义大国之间的武力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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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所里,宁参谋让开大倍望远镜,拉申炎来观察:“你来看一看!只有晴朗的下午才能看清。”

  镜内的目标很小,影影绰绰——一个有火车站的居民点附近烟团升起,像是集结的坦克、装甲车排出的尾气和热量。长长的大炮和火箭炮车队,像几条细线虫,在雪地里蠕动。

  申炎:“苏方果然不死心,紧锣密鼓地调集兵力呢!”

  宁参谋点头,像是自言自语:“两个连级哨所的主要战斗生力,转眼间几乎丧失殆尽。看来,他们还要这里血流成河呀!”

  申炎:“那些年轻的生命,成了本不应该、也无必要的牺牲品,可叹、可悲、也可怜。他们也有父母妻儿啊!看起来,某些人的无道思维,还要导演出更大的历史悲剧。导演者和他们的孩子,是不会来这儿打仗的。社会主义制度下生活了半个世纪的苏联人民,能允许他们的掌权者长久胡作非为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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