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场

  背匣剑客在雷正则宣布第一场比武开始后便直接离开了擂台,奇裕满怀心思,默默跟在背匣剑客身后下了擂台,只觉得脚步沉重了许多。

  场上只剩下李太阿,从天问两人,二人微微点头致意,缓缓走向擂台两边。两人身上都贴下了最高品质的测境符,只要二人有高出神起三境的灵力波动,符就会燃烧崩毁。

  二人对立无言,刚刚雷正则的一番话,让二人心思都有些摇摆。这名剑大会根本就不是雷正则一人的心血来潮,大会之后还是有雷桀渊的身影。一想到可能那人就在暗中某处看着自己,两人的心气便跌了大半,拔剑都觉得费力许多。

  但同时,两人情况又有不同。李太阿是山主,在南方几个门派各自的那些小动作中,他是直接的决策者,每件事都有他的身影。从天问则只是北钧岭的供奉长老,他很多事情只是知情,既没有参与更不是他决策,一切都是北钧岭年轻门主在运筹帷幄。他向来醉心修行更多,不然也不会有“剑痴”之名。

  压力更小,心思也更纯粹的从天问率先拔剑,唯一不是神剑只是法宝的妄屈剑上赫然燃烧出朱红的火色灵焰。

  妄屈本来也可以提升到神器品质,只是二十年前的混战之中,剑身受损,直接成了残器。后来老人找了南方一名赫赫有名的炼器师,二人商议没有选择修复残缺,而是干脆按照缺口,将妄屈锻造成了一把长满鲨齿的狰狞大剑。

  妄屈作为法器,却好像通灵,一旦出鞘,便好像带上了主人身上的那股不灭心气,不愧妄屈之名!

  从天问一生,三次跌境而武道不废,每次跌境之后必然更加势如破竹地再破境而回,如涅火凤,一次比一次更强,放眼整个东苍,都是绝对的修行神话。不过话说回来,哪个能走到这一步的不是惊才艳艳之辈?

  老人无愧剑痴之名,长剑一出,心境重归祥和,眼中只有敌我,再无他物。从天问一声高喝,中气十足:

  “妄屈,问剑太阿!”

  李太阿伸手握住剑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破境最晚,境界却也最厚重扎实。论绝对实力,他相信自己是三人之中最强的那个。

  长剑出鞘!浑浊的双眼像是被剑光点亮,一刹那如深水古潭,万物不可摧折。

  “太阿,斩敌!”

  一火一水,二人刹那从原地消失,直接就是一记最直接的对拼!一时间风浪大起,圆台之上以二人对拼的台心为中心,一股气浪在擂台之上翻涌而过,让宽阔的隔离带中都碎石纷飞。

  二人都是一个后撤,像是商量好一样,又全都骤然发力,几剑轰然对击在一起。一时间擂台中烟尘大作,看不清二人身影,只有红蓝两色剑光交错纵横,格外瞩目。

  又一次错身而过,二人对立。

  李太阿有些慨然:“今日对战,可胜可负。”

  意思很明显,他已经不太在意这次的胜负了,凭着现在的心境,哪还有破境的机会?就算最后真的问剑穹光,赢了又怎样?

  得了名声,心境反而蒙尘……自己真的敢把自己的位置放在那个人之上吗?在雷正则拿出穹光剑的时候,他才醒悟自己一辈子也追不上雷桀渊,那个人就是整个江湖永远的霸主。

  李太阿自问,哪怕仅仅是欺骗自己,他也做不到。

  穹光剑不在雷桀渊的手上,便不能算作穹光剑了。

  从天问眼中依旧有火光,显然并不认同李太阿的看法。他摇摇头,在面前竖起好似染血一般的鲨齿长剑:

  “剑客问剑,只求胜,不言败。”

  妄屈之上,烈焰焚天,那火光窜天而起,好似要烧掉了擂台这一侧的半边天空。从天问声势大涨,眼神纯粹,一道火红光芒穿刺而过。

  李太阿知道自己抵挡不及,干脆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动作,直接收剑入鞘。

  只见李太阿灵力全部内敛收于身旁,稍稍护住周身;一道红光从擂台一边穿刺而来,错身而过,红光留痕,像是将整个擂台捅了个通透。

  从天问收剑,白须飞舞,剑光内敛,擂台之上归于沉寂。

  李太阿抖了抖袖子,理了理自己穿在外面的长衫上的一道口子,而后持剑转身,弯腰行礼:

  “李太阿徒有杀力,剑道不如前辈。”

  从天问年纪并不比李太阿大,这一声前辈,就更显得心诚且分量十足了。

  从天问却并不很买账,敷衍地还了礼:

  “赢得不爽利,输的也不爽利。”

  宁静的空气中,一个孤零零的掌声啪啪地响起,那掌声,来自看台。场外隔离带外,纯粹看了个热闹的看客们赶忙也跟着鼓起掌来,其实他们甚至连谁胜谁负都不太清楚。

  “精彩精彩,果然是宗师过招,这么快就分了胜负。”雷正则随意瞟了一眼旁边烧着的香:“一炷香都没烧完,果然境界越高,分出胜负也越快啊!”

  台下二人都没有说话,李太阿听了这话更有些黑了脸,直接转身就要离场。

  雷正则轻轻把弄着座椅的把手,冷笑一声:

  “有些事,做得太明显,也不大好吧?”

  李太阿瞬间立在原地,一时间如冷水淋头,如有饿虎环伺。

  要知道,雷桀渊说不定就在暗中看着啊!自己这是在摆架子给谁看?

  平时礼数都会做到的雷正则一反常态,在说了不合时宜的话之后,更是完全没有给李太阿这种江湖前辈台阶下的意思。一时间,台上雷正则高坐,下面是按规矩站好的从天问,以及往台下走了一半,此时进退两难的李太阿。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李太阿终于还是选择僵硬转身,来到台下与从天问并排站着,低头向着这个最不像南盟盟主的盟主弯腰行礼。

  雷正则则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赶忙下来扶住两位前辈的手:

  “哎呀哎呀,二位都是前辈,我虽然算南盟的,也没必要的,没必要没必要……”絮絮叨叨将两人扶起,雷正则又恢复了那副好欺负的“软蛋”模样,但现在这副模样只能让李太阿更加恼火愤恨。

  “自以为这就是恩威并施展了?哼,还差得远!”李太阿负手而去,眼神阴沉。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不过如此。

  他没有看到,他的身后,从天问神色复杂得多。

  二人一人回到场外自己门派驻扎处,一人在高台旁边兴建的休息处休息。那里,将进行下一场比武的两个人缓缓站起,一齐前往擂台处。擦肩而过时,奇裕与从天问互相点头致意,但背匣剑客则始终目不斜视,也不怎么在意另外两人放到他身上的目光。

  二人在擂台之上分边站定,奇裕率先行礼,而后拔剑,高声道:

  “龙瀑,问剑杀寒!”

  与前一场不同,上一场中李太阿心境不定,没了争胜之心,直接就落了下乘。李太阿与从天问早就切磋过无数次剑道,单论今天的比武,对李太阿没有什么更多的裨益,也就没办法迅速进入状态。

  而奇裕今天的对手,就是他们三人此行的两大目标之一,也是他们演算中的破境所在。背匣剑客杀的神起巅峰三人中,前两人他们三人都能取胜,但那第三人……

  有了打坐静心的时间,对手又是背匣剑客,奇裕身上剑意昂然,迫不及待等待一战!

  背匣剑客从身边悬挂的剑鞘中抽出了那把因他而更加闻名江湖的长剑杀寒,他的声音冷淡,没什么波动,一如在前面无数场比武中的姿态:

  “杀寒。”

  背匣剑客此行比武中,没有一场会让对手能够完好无伤下场,不愧狠辣之名。但此刻的奇裕,只求对手能出手更快,更狠!

  一道青色闪光,骤然奔袭向那鬼面剑客。

  奇裕看不到面前男子面具下是什么神情,他只能看到那双,只有死光的恐怖双眼。

  在奇裕出剑的那一刹那,鬼面之下的双眼中,起了杀意!

  背匣剑客微微侧身,心神恍惚片刻的奇裕出剑变慢,那势在必得的一剑竟然直接被面前那人侧身闪过!

  波澜不惊,神起巅峰势在必得的全力一击,竟然连一个水花都没有激起。

  奇裕脸色铁青,对那背匣剑客怒目而视,同时这位掌门内心深处又有一股惧意那不合常理的杀意,能影响到他的出剑?若这次对敌不是分胜负,而是分生死,自己会不会变成一具尸体?

  修士对自己的处境大多会有冥冥中的感应,修为越高,这种感应往往就越强烈。现在奇裕心中的那道感应,让他握住长剑的手心彻底汗湿了......

  “压境,神起巅峰是吗?”

  奇裕接下来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那微微亮起,已经开始燃烧的符,被背匣剑客以灵力包裹,硬是将那烈焰压灭。

  “差点输了......”

  这两句低语,如晴天霹雳,只在奇裕耳边响起。加上眼前那震撼一幕,奇裕的心思彻底乱了,只在这刹那,便失去了问剑的勇气。

  这时,那个魔鬼般的嗓音幽幽响起,带着几分讥讽,毫不留情戳破了奇裕心中所想:

  “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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