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无眠之夜

  马车一路行走,一路颠簸,晨曦与红荷倦缩在马车最里边的角落里,佯装瞌睡。

  马车走走停停,上客下客,不亦乐乎。到得泾水镇,已是午后。

  “吁……”马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徐徐停下。

  “到了!”身边一直瞌着眼的、自称是悦来客栈老板娘的妇人轻声道。

  门楣前,四个高悬的大红灯笼,摇摇晃晃,每个灯笼上书一字,悦-来-客-栈。

  两层高的砖楼,灰不溜秋,与周围同样是灰白两色的民居,并无二致。

  木门扇和木格子窗,抹得一尘不染。

  没了坊间的雕栏玉砌,没了庭院的鸟语花香。

  这里,简陋,也很陌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败气味,那是陌生的气息。

  头一次离开家,到这陌生的地方。

  门前客人进进出出,倒也热闹。

  没有人皱着眉,没有人苦着脸。

  人人自得其乐。

  百样人百样活法,百样人生百样精彩。

  荣华富贵,过眼云烟。

  该放下了!父亲的那番话,晨曦或是有那么一点的明了。

  “小哥,晚餐在托盘里。这里的被褥换洗了,房子也收拾干净,茶壶巢里的水还是滚烫的,脚盘里有热水。”客栈老板娘,放下手中的托盘,走出,轻轻地掩上门。

  房内的墙,有些斑驳,想是年久失修。

  托盘里的饭,粗糙的米粮。

  被褥和幔帐,粗制的纱纺。

  陌生,同样的陌生。

  二人在椅子上歇了好一会,红荷走出房门,探头朝四周掠一眼,关好房门。

  “小……,哎,习惯了,还是改不过来。”红荷掩了口,顿了一顿,“晚餐也送来了,我们可以一直呆在房里。来,洗把脸,那些锅灰,别伤了皮肤才好!”

  洗脸,脸上火辣辣的痛。

  饭,粗粗糙糙,难以下咽。

  夜色悄悄地降临,疲惫地躺到了床上。

  粗制的被褥,磕磨着肌肤,空气中没了醉人的熏香,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迷迷糊糊……

  “悉,悉,悉……”一阵细细的声响,颈窝里,刺痒刺痒的。

  用手挠了挠,“悉,悉,悉……”又是一阵细细的声响。

  此刻,脚掌却触到一片冻冻凉凉……

  难道,蛇?

  “噢……”晨曦低哼一声,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倏……”灰灰黑黑的老鼠,从晨曦脚边逃开。

  “悉,悉,悉……”细细的声响又密密袭来。

  扭头看向枕头,晨曦顿时毛骨耸然。

  一群蟑螂,在枕头边上慢慢蠕动着!

  晨曦闭眸,这是些什么样的脏地方呀!

  “小姐,怎么了?”声响惊动了红荷,她走了过来,“啊,蟑螂!”红荷低叫,跺了跺脚,“哇!我那床上也有很多!啊!”

  主仆二人,颓然跌坐到椅子上。

  “不知绿柳在家里,能帮着遮掩多久?”好大一会儿,晨曦才悠悠地说道。

  红荷摇头,她心里也没底,“果真要让老爷找到我们,老爷会逼迫小姐成婚吗?”

  闻言,晨曦一阵怔,

  进皇家别宛,慕容临特意赶来送行,那谆谆的话语。

  接婚旨,慕容临的沉默与无言,脸上无法掩饰的、源于内心的伤感。

  “不会!爹爹不会逼迫晨曦!”晨曦豁然开朗,爹爹是真心疼爱她,努力地在庇护她。

  红荷有些吃惊地望着晨曦,什么时候起,小姐对老爷的感情,改变了,“那,小姐,来到这儿,这样的地方,你不委屈吗?”

  “红荷,我们不要再委屈了!明天,我们要拾掇得干干净净的!”

  平生以来头一遭,吃了苦,受尽白眼,很委屈。

  明天,慕容晨曦,还是原来的慕容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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