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于礼.不合

  倏然,大殿中一片惊愕之声响起,不少人暗自咽了咽口水。

  吸气之声,不绝于耳。

  如若不是碍着魔尊的威慑,恐怕是早已炸锅。

  都知道生魔与贪魔关系最为要好,明是之前冒着性命危险,替其求得一个叶落归根。

  怎到如今,却是他亲口说要除去那些部众呢?纵然,这也是三毒青藤兽自己没脑子,挑事也不挑时机。

  但,终归都是从前忠心血灵的人啊。如今生生梓非但不救,反而主张开杀。

  这还是那个惜命惧死的生魔吗?而受震撼最深的,还属三毒青藤兽。

  他们都是奉了生座暗令,前来聚众闹事,明着逼迫魔尊退位让贤,实则也就是给其一个警告。

  到底,其实力是有目共睹的,他们修为低则低,做事却也不是脑子离家出走。

  实在是,生生梓回到魔界将贪座安葬之后,便向他们这些旧属下了暗令。

  着他们将事闹大,届时自有他从中斡旋。

  因着他与贪座的特殊交情,他们信了,也听了。如今闹到殿前一发不可收拾,却是要拿他们祭天。

  顿时,一股受骗之感油然而生。瞬息之间,假反变作真反。

  心一横,左右都是死,但死前一定要把生生梓这个混蛋带下去。

  三毒青藤兽首先划开战曲,长戟破风直杀入殿。

  众魔为免受牵连,此时哪里还管的魔尊在王座上看着。登时连滚带爬,或提着衣摆猫着腰身躲开。

  也有那不够利索的,被三毒青藤兽踩着脑袋杀向生生梓。

  “小人,拿命来。”

  说罢,一戟劈向其头顶。招式既快且猛,阵阵寒光瞬间压下,锋所至,一缕青丝顺着脊背飘落。

  眼见生生梓就要一分为二,忽涌冷辉耀迷双眼。

  只闻数声撞击,待众人看清时,生生梓手持饮月已与三毒青藤兽,你来我往,你进我退,斗了十来招。

  那三毒青藤兽虽生的其貌不扬,然三十六路的长戟使的却是滴水不漏。纵修为不及生生梓,凭着腔子里那岩浆般的恨火撑持,竟也可以与之战个昏昏暗暗,不见其影。

  而生生梓一手饮月刀法,处处透着刁钻、狠辣,其刀式多变,皆有莫测之威。虽因万魔殿上不敢全力施为,其威能亦非三毒青藤兽可以久扛。

  果然,又过二十回。三毒青藤兽不敌生生梓之威,被其一刀削了首级。

  血色如柱,冲涌而上。一颗青睛圆睁的头颅,稳稳立在饮月刀身。

  伸手,将头颅拎在手中,抬脚跨过三毒青藤兽的尸体,走到殿外。

  滴血的饮月寒光陡然一绽,定睛扫过众魔:“还有谁不服?”

  “这……这……”

  众魔不禁骇然的往后退了几步,开玩笑,生而为魔是耐打扛揍。可不代表他们被摘了脑袋,还能再安回去。

  “如无不服,即刻自去魔狱领罚。如有不服,便先问过饮月。”

  “不不不,我等服……服……”

  “我们这就去领罚,这就去,诶……快点啊,磨叽个啥?”

  “对对对,我们服,都是三毒青藤兽的逼着我们来的,我、我们不是自愿的。”

  说着,乌央央的众魔作鸟兽惊然之状。踩的踩,拉的拉,拽的拽,呼呼嚷嚷的退了个干净。

  唯剩三毒青藤兽自己将命搭在此处,生生梓扬手收了饮月。

  捧着其首级走回大殿内,恭恭敬敬的将之举过头顶,敬献给魔尊。

  掷地有声的道:“属下已将叛首诛杀,以儆效尤,恭请我主过目。”

  狐十四眸光一斜,病乙鸫即会意,将首级取走,亦将地上挺的笔直的尸体拖了下去。

  看的一众

  地魔,大抵都是背后沁凉,只觉得今日的时间委实过的慢。否则,这漫漫摧心折肺的刺激怎就没个头呢?

  “可有怨?”魔尊微雨细风的抬眸一问,却叫生生梓惊得猛然俯身磕头。

  砰砰的几声 ,听的人牙关都是酸的,这是真下了死力。

  道:“不敢。”

  魔尊缓缓勾起唇角:“起来吧。”

  呵,答的可真妙。

  是不敢,而非无怨……

  生生梓再次磕头谢道:“多谢我主。”

  起身退立一旁,额心朱红模糊了他之视线。

  看了良久,丁酸一予心思转了又转,以为魔尊此举意在清算当年的旧账。

  摸了摸后颈,莫名打了个冷颤。

  狐十四眸光微瞥:“嗔座,不舒服?”

  明明不重的语气,偏叫人自心底觉得竦惧恐惶。

  丁酸一予急忙向前跪行了两步,俯首道:“属下只是在想仙界不仁在先,龙姑娘更深受其害。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回敬一二。”

  “不知嗔座有何高见?”狐十四向后一仰,星眸倏的半阖。

  “高见不敢,只是属下觉仙界不仁,已无再忍的必要。

  我等也需拿出些许诚意,管叫仙界晓得犯魔界者,何谓诛斩殆尽。”

  此言一出,又惹得众人哗然。更多的是不耻其作为,如此贪生畏死,简直比生魔还无耻。

  这表忠心也是表的没谁了?画风北在心底唾弃了无数遍,但风口浪头上,他也没那个胆儿和魔尊对着干。

  甚至,丁酸一予的话也是他想说的话,只是叫他得了先机。

  抬眼瞟了一眼生生梓,脑中念头杂七杂八的皆往外冒。却在接触到一道警示后,霎时尘归尘土归土。

  咬了咬牙,歇了所有心思,往后如何演变,他也只有跟着生生梓黑到底……

  生生梓不动声色的收回警示,垂眸拱手,竭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唯一字告诫自己,忍……

  狐十四忽的伸手点向丁酸一予、生生梓、还有画风北:“本尊以为,嗔座之言甚是有理。

  不如剩下的几只臭虫,就有劳三位替魔界扫除?”

  登时,画风北与丁酸一予眼神互接。真想拿锈剑残光戳死他,让你献殷勤?嗯?要表忠心你自己上啊,没事你拖累老子干嘛?

  谁不清楚血灵的死只是个开头,剩下的当年有份者,要他看,除了鸫君谁也别想跑。

  人家都磨好刀了,你他娘的还拉着大家伙临死前为他做点好事是吧?

  丁酸一予浑然装作不知,磕头道:“属下遵命。”

  凉凉的看着画风北道:“老座不愿?”

  你……给我等着,然他这话自是只能埋在腹中。

  着笑脸,干干的道:“嗔座说笑了,画不过是为我主魔威所震慑。

  人间有句话叫作,伏久者,飞必高。

  想我魔族蛰伏若久,也该是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原是如此,倒是予小心之人,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画风北气结:“……”这厮一定是故意的。

  倏然,生生梓接过话头,作礼向魔尊道:“属下等告退。”

  狐十四颔首,眼神递下,众魔纷纷如释重负,忙不迭的跑出万魔殿。

  经过画风北时,生生梓目光陡然转寒。惊得他只来得及向魔尊颔首一笑,便硬着头皮跟上其脚步。

  “属下拜别。”丁酸一予肃衣整冠,躬身礼别。

  随后,也是马不停蹄的追了出去。

  待人都走尽了,狐十四方起身步入内殿。

  龙雪起身作礼欲拜,却被一股力量托住,不让

  其拜下去。

  四目相对,她道:“我该唤你十四,还是……十四叔呢?”

  “你……何时发现的?”不否认,却也没有直接答是。

  “……你……我查过龙沟,知晓当年那名犯错的龙子,他也叫十四。

  只是他的存在,实属东海的禁忌,根本就没有什么文献资料可查。”

  “那你又是如何断定是吾?”狐十四举步行过龙雪身侧,宛若一缕清风拂过。

  龙雪折身,莲步轻轻跟上,恭敬的道:“地刹身死,尸体留招神行缀仙。

  此是祖父独门之招,父……亲虽有修炼,但悟性不足。

  便至如今,他行事愈发的偏颇,更难将此招练至大成。”

  狐十四侧眸:“可这些,也不足以证明吾便是“他”。”

  “龙沟的多宝珊瑚林中,有一处残垣上依稀还可辩出十四二字。”

  “仅凭这些,你不怕自己的推断是错有误?”

  “如果可以,雪儿宁愿是它错的。”这样,丫头她……

  “无知,有时候是一种幸福。”倏然,狐十四脚步一顿,周身魔威瞬间如水,倾压而下。

  只一个猝不及防,双膝便遭力屈,登时扑通跪在地上。

  朱红滴滴答答的坠下,龙雪却是毫不相退,逼问道:“十四叔,当真能放下小妹吗?”

  顿时,两人陷入死寂。

  狐十四忽敛魔威,龙雪不觉松了口气。然不过刹那,眼前事物竟悉数在她面前一一崩毁。

  十四叔……

  但见其不喜不悲的道:“放下如何?不放又能如何?”

  是啊,能如何呢?前无去路,后无退守。

  一旦秘密被捅破……便是地覆天倾。

  “小妹,她知道吗?”龙雪蹙眉,顿觉此事头痛的紧。

  以情而论,此不过顺心而发。当不得什么罪大恶极……

  可若以伦理道德而言,这二人乃是犯了大忌。明知不可为,偏然心意通。

  天地虽大,何处又能容得下?

  狐十四抬手,自生一道掌风将龙雪虚扶而起。

  道:“此身为亲,永为亲。”

  话音一落,平地陡起狂风,崩毁之物随之共舞,阵阵烟尘好似浓雾欲遮天。

  闻言,龙雪不由长叹,却也庆幸其理性仍在。

  “多谢十四叔。”

  盖因,龙三对十四之情,她比谁都清楚。从前不知这背后还有如此渊源,她尚能允之。

  如今既得到证实,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这段感情再进一步。

  人进有路,他们,唯有深渊。

  纵感佩狐十四对丫头的用心,及无悔的付出。

  然这是一个极深情,也冷静的近乎无情的男人。

  他清楚什么该做,什么能做。但凡要守的底线,他寸步不让。

  凡能为之事,他亦做得癫狂。

  世间之人,无不为情而疯,为情入魔。道德也好,伦理也罢,有多少人眼中,此物不堪纸薄?

  而他与她纵恪守,亦不能将命运挪动一厘。

  再有情,此一生,也只将是个阴错阳差。

  可她不知,有人早知,只是故作无恙。

  “将此身固妥,来日吾若不在,照顾好她。”狐十四双觑眼迷雾,掌心翻覆,魔元荡荡,贯入地层。

  顿时雾散烟消,崩毁之景乍复如初。

  森森魔殿,琼花结烂漫,绿草吐茵茵。

  龙雪道:“这……”

  言有数言,一言未出其口。

  只因,于礼不合。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