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技近乎神

  夜风萧瑟,冬寒袭人。

  展风拨亮烛火,凝神审视手上重斧,同时细细摩挲不已,寻找这似乎寻常形态中的蛛丝马迹。

  一遍,两遍,三遍……展风不厌其烦地在天工斧上凝视。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展风仍在查看,静坐一旁的李义却觉得有些不耐,低声道:“展兄弟,或许这第十式就是未被创出,所以你不用这么浪费时间了,还是将前面九式好好研究一番的好……”

  展风微一摇头,并不答话,心神却禁不住有些动摇,自己甚至已经将整个天工斧都用药液浸染了,却仍是再无所获,难道这第十式真的未被创出吗?展风不愿相信,这是他对一睹武道巅峰的期望,他怎忍心如此轻易便将之放过,当下抛诸杂念,继续审视。

  李义见此也不好再说,暗暗叹了口气,打了个哈欠,伸腰起身道:“展兄弟,天工斧便先放在你这儿,我先回房去了!”

  展风头也未抬,低低应了一声,忽地,李义“咦”地呼了一声,展风疑惑回首,却见李义向前徘徊一步,低咦一声后,又撤步回去,面上疑色更重,同时惊讶道:“展兄弟,你看,这斧身上怎么会有条黑线?还时隐时现的……”

  展风一愣,黑线?天工斧本身便是浓黑之色,怎会还有一条黑线?还是时隐时现?

  愣神间,李义已走回桌旁,道了声:“又不见了”,然后一指斧身与斧柄交接之处,道:“就在这里!”

  展风应指望去,所指处只有一条淡薄的浅白划痕,似是被其他锐器所伤一般,这条划痕他打量过数十遍甚至百遍也未觉异状,怎会让李义生出异感?并言声为黑色?

  念头一动,展风忽地心头一亮,若有所悟,随即猝然起身,一步,再半步,走到李义方才所立之处,然后转身,凝视,终于,他终于见到了那条黑线,那条若隐若现的黑线,浓重的却几可将整个屋内的烛光全部吞没的黑线!

  刹那间,展风只觉整个精神思想都被那一道浓重的可以吞没一切的黑线吸引,身心巨震,一股头晕目眩的迷醉感传来。

  恍惚中,他仿佛陷身到一片荒无人烟的死泽之中,万物俱息,忽地眼前又是一亮一般,那道浓重之极的黑色出现,却与人一种它是此间最为明亮的存在之感,浓黑又明亮的极端矛盾,让展风思想也是一滞,心头立时巨骇,生出不能久视的惊恐直觉,迷蒙中,展风觉不出自己身体何在,但仍是竭尽精力地想要扭转头去,却是不能实现,他想要闭上双目去,却也不能,他整个身形思想,都被这诡异可怕的浓墨黑线深深吸引住了,任何的闪避退缩都绝不能够,他甚至未敢有丝毫的间隙想要对抗这种恐惧的袭来,避无可避,他只能瞠目以对,骇然中眼睁睁地看着这恐怖诡异的迫近、袭来!

  展风只觉得自己与这诡异墨线的距离极远,但那墨线的速度却是无法言出的快,仿佛只要一瞬间便可真正迎上自己一般,但却没有!因为展风忽又觉得那道诡异墨线本身就是悬于自己眉心鼻梁之间,距离近的等同于无,而那墨线移动的速度更是难以置信的慢,仿佛纵然是紧贴着自己眼皮,它也永远无法真正触碰到自己一般!

  时间,空间仿佛俱在这极远极快极近极慢的状态中凝结,停滞。展风只觉得这是一种煎熬,前所未有的煎熬,比死更让他觉得可怕,无助!

  仿佛过了千年万年,又似瞬间也未过去,展风几近崩溃的边缘,一道惊雷仿佛从另一空间产生传出一般,在展风眼前闪动,巨大的轰鸣声将他震得几乎晕厥过去,但那诡异恐怖的墨线却从眼前彻底消失,犹如从未出现一般,展风瘫软在地,重重地喘着粗气,良久才平息些许,抬首一看,李义正满面惊容地看着自己,不住唤道:展兄弟,展兄弟……

  慢慢的,展风的视野从模糊渐渐转为清晰,蜡烛跳动不已的橘黄灯光也重新在眼前亮起,他竟有种恍如隔世,如生一梦的错感!

  撑臂欲起,展风却又猛然一骇,自己的气力也似在那无法定位的幻觉中完全耗尽,体内真气更是早已枯竭,若非自己被突然惊醒,恐怕自己必然会心力耗尽而死,想到这里展风冷汗又生,将早已湿透的衣衫浸染的更加不堪。

  李义见展风失神不答,面色愈急,晃着他急道:“展兄弟,展兄弟,你怎么了,快醒醒……”

  回过神来,展风向李义投去满含感激的一个苦笑,才由他搀扶起来。

  李义摸着展风湿透的衣衫,追问不已。

  展风内视查看,确认真气没有彻底丧失,或生出其他异变后,终于放下心来,微微调整内息,让真气自如运转,缓慢恢复着,才长舒口气,向李义苦笑一声道:“李兄弟,刚才若不是你将我唤醒,恐怕,恐怕就再也唤不醒了……”

  李义心中一跳,他刚才见展风情况诡异,摸不清状况,稍稍犹豫之后才将他唤醒,怎料到竟是如此惊险,忙又是追问细情。

  展风微一摇头,正欲回答,却忽地生出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他对自己刚才的记忆他仍是清晰在记,但偏偏又无法形容描述,道不清究竟的异样,让他不禁又是一惊。

  李义见展风又是失神,忙将他唤醒续问。

  展风露出个无法言语的表情,终于反问道:“李兄弟,你看到我是什么情形?”

  李义道:“你刚才走到我之前站的地方,向天工斧上望了一眼,便是一动不动了,几个呼吸间,我就见你脸色骤白,冷汗直流,身体也是颤动不已,才连忙跑过去唤了你一声!”微微一顿又道:“哪知道,我这一喊,你整个人都彻底倒了下来,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展风点头,几个呼吸之间?可自己的感觉却似漫长之极,又似短促之极,却绝非几个呼吸间的时刻!这究竟为何?

  沉吟中,展风忽地猛一抬头失声道:“我懂了……”

  李义被他突然一声吓了一跳,忙问道:“展兄弟,怎么了,你懂什么了?”

  展风用近似梦呓般的声音道:“那就是第十式……破苍式……”

  李义一愣,一惊,面上又是一喜,那道黑线便是第十式的秘密?念到此处,人已起身,向刚才那个位置站去。

  走动的声响将展风惊醒,正见李义立好转身,并向此处望来,又是一惊,喝止道:“李兄弟,不要……”

  李义却疑道:“为什么?”说话间,已是目不转睛地向斧身望去,那浓墨的黑线又在他的眼前出现,却未有展风那种诡异的如同入魔般的情形出现。

  李义皱了皱眉道:“展兄弟,就是这条黑线吗?还是那样若隐若现的,难道,这就是,就是那第十式?”说完,满面具是难以置信之色。

  展风见李义丝毫异样也无,也是一惊,更道不明其中究竟,张口无言。

  李义又看了数眼依然如故,便又返步走回,问道:“展兄弟,这,怎么回事?”

  展风心念急转,经过刚才那一眼,他毫不怀疑那道墨线便是天工十式的最后一式,是他的主人用那破苍一式划出的玄之又玄诡异无比的一招,那绝对是已经超越了任何武学的范畴,只可称为神技!但对于两人所见所感截然不同的情形他却也是无法道明,无奈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看到的肯定不同,那是一种,一种,根本,哎,根本说不出来的感觉……”

  李义闻言愣了愣,终于苦笑一声道:“算了,看来我是没有那样的缘分了,而且这天工九式,我,我若能全部领悟也不错了……”

  展风茫然点头,眼光却不由自主的再度落向那天工斧上,潜意识中,他竟还想再见一眼,那诡异可怕玄奥之极点的情形,看那一招之势,但却已不必,此刻纵然是他记忆全失,他也绝不会忘记那如同梦幻的刹那或是永恒情形,那是一种永远铭刻在灵魂的印记,无论什么也绝不会将它撼动分毫……(求票,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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