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坠落
沈老板点头确认了尤劲的求证：“所以么，悔意不悔意，我们放在一边......至少，你回到那天的意愿，要足够强烈。”
尤劲随之点头：“意愿是否强烈，你也不用怀疑......有些事实，我是不惜代价都要去改变。”
话至此处，尤劲斜瞟向李凝思：“至于她，我就不知道了。”
李凝思轻嗤一声，而后反问：“那天的场景细节，你到底记得吗？”
“差不多想起来了......没记错的话，当天你在购物途中，磨破过脚后跟。”尤劲淡淡道，“然后，你是坐在寰港B1的甜品店，等着我买创可贴来......是不是？”
李凝思定定地望了尤劲一会，把脸别回正前方，才回了声“是”。
“我还记得，我自作多情想要给你贴上创可贴，被你一脚踢开......不如，就让我们回到那一刻吧？”
“随便你。”
“小姑娘，现在不是随不随便他的问题。”沈老板这时插了话，“你，也一定要尽力想着回到那一刻。”
“知道。”
听到李凝思的应声，沈老板又看向尤劲。
“我，已经在拼命想了。”答话间，尤劲或是为了能够专心，也把视线回到了车头正前方。
静默，持续了整整两三分钟。
依然蹲在后厢盖上的沈老板，则不停地左右探头，从后视镜中打量正副驾位上二人的表情。
这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皱眉闭眼，看来确实是在尽力回想着什么。
如此观察一会，却无甚实效，沈老板忽然忍不住了：“你们两个，憋个不死不活的死相，是他妈的......在拍通便药广告么？”
李凝思当即回过头，瞪向了沈老板。
沈老板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先停一停吧......”
于是，尤劲也随之回过头去：“怎么了？”
沈老板摇摇头：“像你们这样，就算憋到明天早上，也不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
“这么讲吧，魂体上领有觉玑的人，我在很久以前接触过......引发异变前的波动，我也感受到过......”沈老板抬手指向尤劲，“就在刚才，你的身上，好像确实带出一种类似于我印象中的波动感......”
接着，当沈老板的手指转向李凝思时，脸色和声音都沉了下去：“但是，从你的身上，我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异常。”
尤劲一听，当然就向李凝思投去了质问的目光。
却听沈老板再次叹气：“你先别怪人家小姑娘......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性，是因为她身上的觉玑损尽，已经没办法再......”
“有办法，肯定有办法！”尤劲的脸上，顿时显出了无法接受事实的难看神色。
什么“觉玑损尽”、“只能三次”的说法，尤劲早已知道。
今夜的行动，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之所以找来沈老板助阵，尤劲倒不是要其一同对付李凝思，而是加一道保险。
如果，李凝思完全配合，且成功让戏法变了出来，当然是皆大欢喜。
但是，如果戏法变不出来，尤劲又找不到其它头绪，便只能将责任归咎于李凝思“不配合”。
叫尤劲直接用肢体上的暴行去强逼李凝思，他是实在做不出来。
所以，他才想出装作要驱车冲下断崖的架势，来逼迫李凝思屈服。
眼前，他也知道，因为自己在断崖前的那脚刹车，使得以死相逼的戏份震慑力不到位......再听到沈老板像是在宣布闹剧收场，他自是急了。
只是，除了失态的情绪表现，尤劲的“急”，无法变成任何有效的行动。
此时，却听沈老板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尤老板，接受不了现实么？”
尤劲则把他特有的精神病人表情，展示给了沈老板。
他想要恶狠狠反问一句“你说现实就是现实”......刚一对视上沈老板那对眯缝起来的两眼，他又把到嘴边的话生生给吞了回去。
此刻，那对眼睛虽然眯得几乎闭上，流转其中的寒光，却被这眯缝起来的眼睑挤压得极其凌厉。
一经对视，尤劲便有种眼球前顶了支利锥似的感觉，叫人本能地移开视线。
“你接受不了的，我，也一样接受不了。”沈老板接下来的话，寒意更甚，“要不要，我来给你助助力？”
本能告诉尤劲，这会接受沈老板所谓的“助力”，绝不是什么明智之选。
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那......就有劳了。我，也会尽力......”
“尽力？”沈老板的话音，渐渐透出一种残忍，“现在开始，你们两个，无所谓尽不尽力......”
话至此处，后厢盖上蹲了很久的沈老板，一下站了起来。
他再往下的话，继续从后窗上的小洞传入时，听起来已有些遥远：“问问自己，想不想死，就好。”
尤劲和李凝思，并不明白“想不想死”是什么意思。
现在，两人回头透过后窗玻璃，能看到的，只剩沈老板两条修长的腿。
然后，沈老板的右脚，从后厢盖上抬了起来，且一步踩上车顶......随之，沈老板的左脚，也跟着迈步上了车顶。
于是，车内二人的视觉中，沈老板的两腿由后窗玻璃外完全消失......不过，他们可以清楚地听到，已然登上车顶的沈老板，又往车头方向迈了一步。
尤劲的脸色，顿时又切成了精神病人的状态，他猛一把揪着李凝思的衣领将其拽到眼前：“你听好，现在，要是不尽力去想回到刚才商量的那个场景......”
说到这里，尤劲另一手指向车顶：“下一刻，他就真的会让我们摔死在桥下。”
其实，不用尤劲解释，李凝思自己也能读懂局势。
她直接一声冷笑，“他不就是来配合你的吗？你又何必装出一副惊惶的样子？”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怕真的伤到你，才会找他来。”尤劲的唇齿，开始不听使唤，“现在......他好像失控了。”
尽管这多年以来，李凝思被尤劲戏弄了无数回，但在这一刹，她可以确定：眼前的尤劲，绝不是在演戏。
她忽然变得一脸愤怒：“我刚才就尽力了！”
尤劲被吼得一愣，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道：“那就......再加把劲......你就想想，我给你贴创可贴时......”
方才，车身本来就是借着沈老板在后厢上的份量，才得以像个天平一样暂时稳住。
那状态下，沈老板光是跳到地上，都好比拿掉了天平一端的砝码......在车顶往前走，则等于将砝码放到了另一端。
随着尤劲头顶方向轻轻传来一记“咚”的脚步落下声，维持跷跷板状态良久的车身，果然再次前倾！
底盘，传出了兹兹的摩擦音......显然，这是重心前移后，车身被重力拖拽得又往崖口外滑出了些许。
嘎吱嘎吱的异响中，车尾缓缓翘起，车头挡风玻璃的视线，则越来越垂直向地面。
这次，是真要栽下去了......
李凝思看向前方的表情，面如死灰。
她的脸，又被尤劲猛一下扳向左侧，映入她眼帘的，则是尤劲同样绝望的表情。
不过，尤劲的绝望之中，且有一丝歉意，似是在说：我真想不到会弄成这样......
而这歉意之中，还留有一丝希冀......希冀什么，李凝思当然也知道。
在这即将坠地的瞬间，于他们两人来讲，除了再次触发回溯，别无其它自救手段。
确实尽了力的李凝思，回以尤劲的，是一个“我真的尽力了”的委屈表情。
底盘的兹兹声，此时忽然加快。
车身加速滑向崖口外的最后关头，后轮磕在了崖口上。
随着这记闷响，车身猛一震动，也把车内二人的视线强行引向了前方。
与地面，已完全垂直。
坠落感，亦不可阻挡地随之而来。
尤劲的右手，又一次拦到了女孩胸前，也又一次被抓到了心口。
不过是几层楼的高度，坠落，本是电光火石间。
如同跳帧一般的，地面已在眼前。
但是，就在两人本能地要把眼闭上时，无可阻挡的坠落感忽然有了变化。
前一刹，明明正是自由落体的感觉......骤然间，又分明感觉到一种似被引入了某条轨道的牵引力。
体感的异变，同时被视觉验证。
从这二十米不到的高度坠下，直到离地仅剩三米左右时，地面几乎一直垂直在二人视线中。
偏偏在最后时刻，前方视线，只仿佛惊险片中，从飞机驾驶仓的第一视角，目睹飞机于坠毁关头终于被拉了起来一般......
眼看就要砸到地面的车头，忽然仰起......整个车身，只如驶入一条看不见的弧形轨道一样，一下从俯冲状态，剧烈被调整得越来越平行于地面。
二人反应过来时，车身的运动轨迹，已完全变成了平贴在地面上的前冲。
又因尤劲依然踩死着刹车，前冲的势头，持续了数米，便被止住。
连人带车，眼睁睁从高高的断崖上栽落......结果，却未曾坠毁，甚至连落地时的哐当一震都没有......
给二人的综合感受，简直好像玩了一把设计得极惊险的激流勇进。
只是，全无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