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病房
头顶方向，是白色的墙壁，另外三面，都被布帘围着。
躺在床上的尤劲，立即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病房中。
吃力地转了一下脑袋，看到手机正在床头柜，他想伸手去拿起看看时间，却发现手上正插着吊针。
这时，布帘掀起了一角，母亲在父亲的搀扶下来了。
倪小芬的手上，也插着输液管，尤荣一手搀着妻子，一手高举着一个吊瓶。
都不用问，尤劲亦明白母亲一定是被这场意外吓得病倒了......看着母亲泛白的嘴唇，尤劲的心头开始剧烈地抽搐，直带得他脸上的肌肉一同开始抽搐。
倪小芬看到儿子真的醒了，脸上闪过刹那的喜色后，瞬间又变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悲愤表情......
随即，她便用着没插吊针的那只手拼命点指着尤劲，看一眼儿子，又看一眼丈夫，泪流满面间，口中发出了谁也听不清的干嚎。
她显然是想对丈夫说：“你看这不成器的东西！”
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拼命地跺着地板，来发泄愤懑。
尤荣看着激动的妻子和同样激动的儿子，摇摇头，又把倪小芬搀走了。
待尤荣回到尤劲的病床前，尤劲方才止住了脸上的抽搐，他一边抹着脸上的泪痕，一边艰难地开口问道：“我妈这是......”
可话至此处，他的嘴唇开始不听使唤，泪水再一次涌了出来。
好在，尤荣的话让尤劲稍稍宽心少许：“没什么事，你不醒，你妈吃不下东西，低血糖。”
待再次稳住情绪，尤劲又问道：“我睡了多久？”
“睡？你差点就醒不过来了！”尤荣说到这里，扭头重重地来了几次深呼吸，才接着道，“时间倒是不久，七八个钟头。”
尤劲看得出父亲也在强压情绪，便勉强笑道：“才七八个钟头，看来也不是很严重。”
“是不严重，你的伤也不是大伤。”布帘又被拉开，进来的医生用着很是嘲讽的声音接着道，“只是现在你体内流的血，一大半都不是你自己的了。”
尤劲皱着眉，把医生的话在心里又过了一遍，随即倒吸了口凉气：“昨天我挨的那刀，是割开腿上的大动脉了？”
“哟，蛮懂的么。”医生笑笑。
尤劲被嘲讽得有些尴尬，没说话。
医生继续宣布道：“再观察一天，没什么异常的话，明天办出院。”
尤荣赶紧赔笑：“医生同志，你看他这么危急的情况，不用多观察几天？”
“你儿子这情况，是生是死就看时间，来得及救回来，就救回来了，晚一步么，很可能人就没了。现在人既然醒了，没什么大事，回去慢慢调养就可以。”
尤荣还是不放心：“是不是先在这里调养一段时间，也有利于你们观察......”
“哎唷，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我跟你说得这么清楚了，还绕七绕八的......”医生开始不耐烦了。
尤劲自己是讨厌尤荣的啰嗦，可这不代表他能容得外人说自己父亲：“爸，你别和他白费口舌了。人家床位紧张，我这种状况占着床位又产生不了多少经济效益，当然要快点赶走。”
医生和尤荣听到尤劲这段有气无力的话，同时一愣。
尤荣的印象中，儿子对外人说话从不带刺，唯一的大闹马阿姨家那次，尤荣也以为那是儿子突发的情绪失控。
此时尤劲望着医生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尤荣倍感陌生。
“你懂得真多。”医生呆立片刻后，发出一声干笑，便扬长而去。
尤劲喝了口父亲递来的水，忽然想到一个让他纳闷的问题：“刚才那个......小仲，怎么会过来的？”
尤荣听到这个问题后，表情变得犹如先前医生进来时那样嘲讽：“我叫来的。”
尤劲一愣：“叫她做什么？”
“我又不知道叫来的是她。”尤荣一脸莫名其妙。
尤劲更加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我和你妈是半夜里被一个小姑娘的电话叫过来的，等我们到了，那个小姑娘和我们打了个招呼，安慰我们几句就走了。后来，我们知道那小姑娘垫了不少医药费，我们看她应该也就是个学生，就想着赶紧把钱还给人家......”
“给我垫医药费的，是刚才那个小仲？”
“不是。”
“那你把她叫来做什么？”
“那时我们着急，又没问人家小姑娘名字，所以我就翻你手机......”说到这里，尤荣脸上的嘲讽到了极致，“看你的通讯录里有一个老婆，我想是这个没错了，就把她叫来了。”
听到这里，尤劲一下子捂住了额头。
“我这个父亲做得失败啊，儿子有老婆了，我都一无所知......你再说说，把我们叫来的那个是你的什么？尤劲啊，你不但早恋，还脚踩多条船，你这是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知道吗？你这样下去，早晚要出大事的......”
“爸爸，爸爸，我头很晕，你别说了，一个字也别说了......”
就在这时，床头柜的手机响了起来，尤劲想要翻身用右手去拿，手机却被尤荣抢先接了起来。
尤劲就看到父亲对着电话“喂”了一声，又听了一会，而后看向自己的脸色，又复杂了几分。
“又来一个。”尤荣冷笑着把手机递给了尤劲。
尤劲不明就里地接起电话，也“喂”了一声后，就听到听筒中一个轻声细语的女声问道：“喂，是小尤吧？刚才是谁啊？”
尤劲一下子没听出这是谁，可这轻声细语在电话里听起来，确实很暧昧，真怪不得父亲会说“又来一个”。
“你是谁啊？”尤劲皱着眉头反问了句。
“我是欧兰呀。小尤，怎么不来上班，也不请假？柜长问张师傅，问你有没有向他请过假，张师傅说你跟他打过招呼了，又叫我打你电话问一下。”
“欧兰姐姐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半夜里在路上遇到小偷，出了点意外，大概要休养几天了，我自己会跟领导请假的，帮我谢谢张师傅......”
“啊？你人要紧吗？”
“现在，不要紧了，休养一阵就好了......”
又寒暄了几句挂断电话，尤劲就听到尤荣再度冷笑：“我们家亲戚当中，有叫欧兰的吗？”
尤劲都懒得解释了，直接眼睛一闭。
没过多久，电话又响了，尤劲没好气地看向父亲，那意思显然是：你接吧。
尤荣也不客气，接起电话就冷冷地“喂”了一声。
几秒钟后，尤荣的神色稍微舒展了些：“对，对，我是尤劲爸爸......哦，你好你好，是他同学啊......哦，我让他听。”
听着尤荣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客气，尤劲估摸电话那头应该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接过来一听，是小小。
“劲哥，你昨晚回家了？”
“没有，我是......唉，以后再说。”
“你一直没回来，外婆和我都有些担心，所以打你电话问问......现在，在上班？”
尤劲叹了口气：“在医院。”
“啊？！”
“别啊了，过来找我吧......”
挂了电话后，尤劲又发了条信息给小小：你和外婆说，我回去住几天，你过来时带几件我的换洗衣服，到了医院碰上我爸妈，你就说是和我一起在商场值夜班兼职的。
养伤，还是回自己家养方便些。
过了一阵，布帘被掀开了，尤劲听到动静以为是小小来了，便睁开了眼睛。
一看，是母亲。
倪小芬的脸色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尤荣问她“你怎么自己来了”时，她已经可以横眉冷对地来一句：“我要来问问这没心肝的......”
可话到此处，又有一人钻进了布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