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弑帝

  黎明十分,身着婚服的朱友珪这才走进孤寂的婚房,一名穿着嫁衣的少女孤零零的坐在那。

  一动不动,宛如一座没有任何生机的雕塑。

  直到听闻朱友珪的开门声,少女那僵直的身形这才微微一动。看着这位刚过及笄的少女,朱友珪脸色微微变化。

  带着少许的歉意,来到她的身旁,缓缓揭开了她的盖头,露出一张精致而憔悴的脸蛋,上面隐隐可见泪痕。

  “抱歉,贞娘,昨晚我喝醉了……”

  “夫君不用解释,妾身明白的。”少女站起身,伸出玉指放在朱友珪嘴唇,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去给父王请安吧!”朱友珪举起温暖的手掌,握住嘴唇前那冰凉无比的小手。

  “恩。”少女点点头,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看着一脸欣悦离去的少女,朱友珪心里暗暗警惕。不愧是张家出来的女人,哪怕是个小女孩,演技也如此逼真。

  东平王府

  朱温脸色十分淡漠,哪怕是儿子结婚,也从未见他笑过,仿佛这些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对着张贞娘的到来,早早来请安的葛晴颇为热情,拉着她的手,悄声凑在她耳边问了几句话,张贞娘羞涩地瞧了朱友珪好几眼,红着脸答了几句。

  葛晴呆了一下,接着意味深长的瞧着朱友珪。

  不一会儿,两个少女拉着手去旁边的暖阁里,说些女子的私密事,内堂只剩下朱温,朱友珪和朱友贞三人。

  半响,朱温打量了朱友珪几眼,却皱起眉头,口中喃喃道:“小天位,九幽玄天神功上篇,大星位……”

  朱友珪和朱友贞听不真切,却又不敢贸然抬头,只能垂首听着。朱温沉吟了一阵,命朱友珪抬起头来。

  不知为何,此时内堂的气氛十分冰冷,竟让他脉象隐隐有些不稳,赶紧暗中吸了两口气,才缓缓抬头,两人目光相接,他心底猛地又是一冷。

  只见朱温脸上虽然平淡,眼神却是冷若霜雪,周遭空气竟因此流动着丝丝凉意,贴上朱友珪的皮肤,沁入肺腑。

  而这道目光让他心里有些发虚,毕竟这些年来他可是背着朱温做了不少事,心中没有鬼那是不可能的。

  即使表面上做得再好,终究还是难受,不由得避开了他的目光,而眼角的余光,却正好看到朱温嘴角那抹一现即隐的冷哂。

  他心中一沉,连忙又将目光转回来,朱温却不再看他,转向站在一旁的朱友贞,神色逐渐正常道:“这些年来,你的努力,为父都看在眼里,这很好。这几个月为父要出征在外,这洛阳城的安稳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不要令为父失望,就当是磨砺心志,不可妄想侥幸,只要循序渐进便可。”

  “啊……恩!”朱友贞讷讷应声,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他原先以为,朱温会让朱友珪镇守洛阳城的,但没想到这份差事竟然会落在自己的手上。

  朱友珪站在一旁默默不语,只怕刚才朱温所言,倒有大半是对着自己说的,什么磨砺心志,什么妄想侥幸,句句意有所指。

  难道他看出什么了?

  不过很快,这一丝不安被紧紧压在心底。

  而朱温在这时,才缓缓将视线移转到朱友珪身上,也就是这一道平常的视线却让他心惊胆战,冷汗不断。

  小天位在中天位面前,从来没有反抗的余地,更何况还在从血海尸骸中杀出来的后梁开国皇帝朱温。

  如今,便是傻子也知道,朱温对他已有成见,不过最多也就是敲打,朱友珪不相信朱温会舍弃自己这把好刀,毕竟张氏并不是自己动的手。

  “友珪,你的任务就是盯紧唐昭宗李晔,有任何异动立即通知为父,明白吗?”

  “儿臣明白。”

  “恩!”

  朱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朱友贞欣喜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虽然昨晚他得到消息,张氏的死跟朱友珪并无多大关系。

  但对妻子临终的话语,他还是有些迟疑不决的,毕竟一开始他是打算培养朱友珪的,可是如今看来这个儿子需要更多的考验才行。

  “二哥,以后有时间多来洛阳城走走,毕竟玄冥教那里风景虽好,但多粗鄙之人。”朱友贞来到朱友珪身旁,辛灾乐货的看着他。

  “当然,日后在那荒山野岭呆久了,二哥会下山多走走的。”

  “那四弟恭迎二哥到来了。”朱友贞本想嘲讽几句,但是一想到朱友珪那杀人不长眼的模样,他还是有些怂了。

  望着春风得意离去的朱友贞,朱友珪这才打开纸条,扫视了一眼,下一刻,手中的纸条便被摧毁殆尽。

  以朱温的性格,第一步是监视唐昭宗,恐怕第二步就是杀掉唐昭宗了。

  而弑帝这件事,朱温是绝对不会动手的,毕竟这会脏了他的手,引起天下人围而攻之,而自己无疑就是他干掉唐昭宗的那一把刀了吧!

  六月份,“李茂贞”、王建、杨崇本传檄天下竖起了奉诏讨贼的旗帜,开始出兵向朱温的汴军发起攻击。

  朱温在汴州命令朱友裕带兵数万抵抗,又命令刘鄩放弃鄜州退守同州待援。六月二十日朱温点齐兵马由大梁出发,亲自带兵西讨“李茂贞”。

  七月二日路过洛阳,觐见昭宗,寒暄几句,即回到洛阳府邸。

  在这时,留在洛阳的人纷纷来到府邸向朱温汇报最近洛阳宫中发生的事情,其中朱友珪讲的最多。

  唐昭宗自从张继业离开长安后,常常与皇后相对哭泣。

  有一次朱温见到德王已经长成一位相貌堂堂的大小伙子,心中就非常忌惮。回到府中,听完瘟灰卫的话语,沉默不语。

  联系几次怀疑昭宗要谋害自己,感觉昭宗李晔绝不是老老实实听自己的话的人,他也很怕自己率军西征昭宗会在后方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再加上张氏的死,让他没有在顾及那么多。于是朱温开始暗暗思量是不是应该下决心除掉这个昭宗皇帝,

  八月十一日晚,皇帝李晔已经回到椒殿休息。

  朱温行动了,跟朱友珪所预料的那样,他不会派任何人前往,而是让自己带着玄冥教高层全数出动。

  半夜蒋仁杰带领龙武牙官史太等百人夜扣宫门,声言有紧急军报要上奏皇上。

  后宫夫人裴贞开门见到门外许多带着武器的士兵,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警惕道:“急奏为何带着这么多兵?”

  蒋仁杰也不说话,上前一刀就将夫人裴贞杀死。蒋仁杰带兵冲进宫中,向身后畏畏缩缩的宫人问道:“皇帝在哪里?”

  宫人见状纷纷逃散。昭仪李渐荣见情况紧急,凭栏对窗大呼:“宁可杀了我们也不要伤害皇上!”

  昭宗李晔睡前喝酒带醉,刚躺下睡觉,听到呼声急忙起身,这时蒋仁杰等人已经冲了进来。

  某一刻,李晔翻窗而出,准备大声呼救,却发现窗外正静静的站立着一位少年,转过身,一双淡漠的双眸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下一秒,充满威严的焦兰殿中,猛然出现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火光爆闪,洛阳城的百姓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玉石阶之上,李晔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谁?

  朱友珪的缓缓走到李晔身前,望着眼前穿着金黄龙袍的唐昭宗,他目光平静得像是在观光游玩一般。

  终于,宫殿之外少数忠于皇帝的侍卫反应过来,几十个穿戴明光铠的士兵从宫殿四周冲出,将朱友珪团团围住,为首一人壮汉大喝了一声:“竖子!”

  下一刻,几十人举起长枪朝着朱友珪刺去,其中为首的中年将领更是气势汹汹挥着醋钵大的拳头,照着朱友珪的脸上狠狠打去。

  他于军中戎马半身,沾血无数,后来被先帝所看中,成为宫中侍卫,此时虽老迈,但余威犹在。

  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少年罢了。

  然而这一刻,少年眼中,没有半点的畏惧或是闪避,甚至于连蔑视等表情都没有。

  那身影似慢实快,将领豪拳轰出,少年单手一接,随即一巴掌呼的挥了出去。

  一巴掌挥在侍卫那历经沧桑的脸上,也仅仅一巴掌,这位久经沙场的将领脑子里便是嗡的一响。

  下一刻,将领的身体飞在空中一瞬,脑袋砰的砸在了石阶上,血光四溅。

  久经沙场可不代表他就一定很厉害,说不定只是活命的本领很厉害呢?

  随着几声闷哼,宫殿之中的声音渐渐平息。

  看着眼前骇人的一幕,李晔忽然感觉自己从翻窗而逃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但后悔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

  恍惚之中,李晔在扭曲的跪姿中痛苦地仰起头,他听见他口中低声地在说:“你……朕……”

  “别说话,很快的。”朱友珪俯下身子,低声道,“我送你上路。”他将刀锋对着他的脖子,插了下去。

  “冥帝!”

  看着眼神空洞,呼吸逐渐微弱的唐昭宗皇帝,蒋氏五兄弟俯身一礼。

  “动手吧!”

  “诺!”蒋仁杰来到尸体身旁,划破了唐昭宗的脉搏,取走了少许带着温热的血液。

  可怜李晔做了十六年名不符实的皇帝,一生颠沛流离死时刚刚三十八岁。

  因为椒殿是何皇后的寝殿,当时何皇后也在事发现场,见到昭宗被杀,只吓得体如筛糠,跪倒求蒋仁杰不要杀死自己。

  蒋崇德上前举刀要杀何皇后,蒋仁杰觉得留着何皇后以后还有用,就喝止了蒋崇德,并命令士兵把何皇后幽禁起来。

  蒋氏兄弟杀了唐昭宗李晔出宫假造了一纸何皇后的诏书,马上召集群臣宣布是李渐荣伙同裴贞刺死了皇帝,并回到了玄冥教教内。

  洛阳,华夏七大古都之一,今日却是被硝烟滚滚所覆盖,浓烟之中,无尽的火光冲天而起。

  此时的洛阳皇宫,大唐最尊贵的居住地所在,如今却被无尽滚滚浓烟所吞噬。

  “大唐,完了!”焦兰殿上,站着一名高大人影,束裹全身包括头颅的玄色妆花缎长袍,腰间绑着一根玄色蝠纹银带,再加上一顶遮蔽了他半面的斗笠。

  “大帅若是出手的话,想来还是可以为大唐延续一甲子的国祚。”

  在这时,一名少女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袭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脸上神色极为恭敬。

  “如若在位的是太宗皇帝,那么本帅无论如何,哪怕让本帅去死,也会逆天改命,为大唐再续三百年国祚。”神秘人的声音暗哑无比,十分诡异,但对于少女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李晔,他还没有那个才能,有令本帅牺牲的资格!”

  随着这句话语落下,焦兰殿中的厮杀之声开始渐渐地低落至不可闻。

  以屋顶两人的修为,可以说整座皇宫里的任何一处的厮杀,他们不但可以察觉到,甚至连他们是用的武器,什么实力,他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大唐最后一个天子,死了。”看着宫殿之中,横躺在那一动不动的鬓须斑白中年男子,少女话语之中有些莫名的惆怅。

  “自古亡国,未必都是愚庸暴虐之君。但大唐祸乱从唐明皇开始,便已留下祸根,如今李晔虽有些才能,但想要复兴大唐,终究还是差了点。”

  神秘人喑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淡漠的扫视了李晔一眼,语气之中稍有些不屑之意。

  想当初,自己也是让镜心魔去帮他的,可惜这些年来,他在智谋方面没什么进步,在多疑这方面却大有长进。

  “内受制于家奴,外受制于藩镇。如此光景之下,唐昭宗的实力终究还是稍微差了点,并不能做到唐宪宗那般,中兴大唐。

  经过唐僖宗、唐懿宗两个皇帝,如今的大唐,任何一个手中有些兵力的藩镇都能随心所欲,无视王命。”

  少女说着,脸上的惆怅之色更甚,毕竟他们不良人就是为了巩固大唐统治而存在的组织,而如今主子死了,如何不让她有种自己无能的感觉。

  “虽然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幕,但是当本帅真的再一次经历改朝换代之时,还是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神秘人缓缓转过身,冷冷的看向一旁,杀意涌动。少女顺着神秘人的视线望去,一支硕大而带着滴滴血迹的毛笔飞射而来。

  少女微微抬手,两道深厚的内力氤氲而出,硬生生将这支杀人利器止住于一寸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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