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想要的，是真实
河岸的花开了，一路尽是芳草的清香。</p>
汽车在落日余晖中行进，歪斜的大楼阴影一点点变长。</p>
六点三十左右，天色渐沉，路灯发亮。</p>
从河边经过时，他们望着街道的霓虹灯招牌。</p>
从天桥下去后，他们盯着远处驶过的电车，目送它一寸寸消失。</p>
七点多，他们钻进小巷。</p>
路边的便利店在黑暗里放出白光，星野爱饿了，两人到店里吃了一千多円的关东煮，水是免费提供的。</p>
离开的时候，天色更暗了，月亮探出云间，星星在天幕中闪耀。</p>
八点过后，两人沉默地走进电车，车厢里人少的出奇，车门发出声音后关上，他们找空位坐下。</p>
直到车驶出一站，牧村拓打破沉默：“怎么了？”</p>
“什么。”</p>
没一会儿，车身摇晃着前行，牧村拓望向对面车窗，抱着胳膊，身体靠在座位上：“准备一直不说话？”</p>
星野爱也不抬头，只是两个拇指碰在一起，上下来回拨弄，她嘴上幽幽地说：“这不也挺好？”</p>
“好是好。”</p>
“牧村。”她说得很快。</p>
牧村拓看向她：“说吧。”</p>
星野爱上身坐正，紫色的长发随之晃动一下。</p>
她扭过头，朝牧村拓认真道：“我还是想成为偶像。”</p>
“你说过了。”</p>
“我决定了！”</p>
“你不是说过了嘛。”</p>
星野爱摇摇头，仍旧盯着他：“不对，不一样。”</p>
“有什么不一样？”牧村拓问。</p>
“原先……”星野爱顿一下，又把目光移开，“原先，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才这样决定。”</p>
电车穿过隧道，耳边传来隆隆的声响。</p>
只是几秒，沿线的房屋重新闯进视野，天空很暗，街灯比月色更白。</p>
明亮的车厢里，星野爱低声说：“后来，我觉得自己是为了B小町。”</p>
牧村拓略一沉吟，星野爱又面向他：“可是，我以为我是为了B小町，但又好像不是那样。”</p>
“是吗？”牧村拓咀嚼着她的话。</p>
只是一瞬间，毫无征兆地，星野爱用一种恳求般的眼神望着他，语气无比轻柔：“喂，牧村。”</p>
牧村拓愣住了。</p>
星野爱说：“这句话不是谎言，对吗。”</p>
那个眼神让牧村拓犹豫了，他想了好久：“不是谎言。”</p>
“太好了。”星野爱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淡的快要看不见。</p>
牧村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解地注视着她。</p>
“虽然这个说法很奇怪，”星野爱自嘲似的开口，“但我真的很想要一个答案。”</p>
“答案？”</p>
“果然很奇怪吧？”</p>
“不清不楚的。”</p>
“可能是把谎言化作真实的答案，也可能是其他的……”</p>
星野爱眺望远方，山脉藏在月色里，她淡淡地说着，像在讲其他人的故事一样。</p>
“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只是，”她撇过头，笑的比暮色还好看，“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一直浮在心里，我觉得那就是我想要的答案。”</p>
“语言都无法说明啊。”牧村拓揶揄她。</p>
“也可能是我太笨了，”星野爱喃喃，“说不定，我想要的是某种真实。”</p>
“真实……”牧村拓说道，“作为一个满嘴谎言的人来说？”</p>
“是啊，”星野爱笑着，“即使像我这样的人，有时候也盼望着会有人真诚相待。”</p>
“怎么想都很不公平吧。”</p>
“不过，这就是我想要的。”</p>
“了不起，”牧村拓也笑笑，“各种意义上的。”</p>
“是吧。”</p>
电车开到御茶之水前一站，星野爱已经把窗外的风景看腻了。</p>
车子停靠时，她收回目光，朝牧村拓轻呼一声：“牧村。”</p>
牧村拓同样轻声回应她：“怎么？”</p>
星野爱看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看了看牧村拓的脸。</p>
她稍微坐近了些，然后仰着头说：“今天……”</p>
距离太近了，除了闻到空气里更加浓郁的体香，牧村拓连她睫毛的根数都能数清。</p>
他上半身稍微往后退了一点点：“今天？”</p>
“今天，完全失败了。”像播报天气的主持人一样，星野爱语气平淡说着。</p>
“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了？”牧村拓问她。</p>
“嗯，走出来了。”</p>
“那就好。”</p>
“多亏了你。”</p>
“和我关系不大。”</p>
“绝对和你有关。”</p>
“我……”牧村拓停住了。</p>
星野爱的脸靠的很近，大概是化了妆的缘故，她的脸比平时还要精致不少。</p>
嘴唇上面抹了淡淡的唇釉，颜色是淡粉色的，如花瓣一般，看起来很软。</p>
“牧村。”</p>
“嗯。”</p>
星野爱撩起头发，眼神闪躲：“今天，那個，今天，你一直在看着我吧？”</p>
“是。”</p>
“不是谎言？”</p>
“不是谎言。”</p>
“这样……”她的手停在耳边。</p>
牧村拓问：“怎么突然说这个。”</p>
“没什么，”星野爱否定道，“只是确认一下。”</p>
“现在清楚了？”</p>
“嗯。”她小声说。</p>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是车门关上了。</p>
原本的一个大叔从电车离开，没人再上来，车厢里仅有他们两人。</p>
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仍在行驶着。</p>
“牧村。”</p>
“是。”</p>
“牧村。”</p>
“我在。”</p>
“牧村……”</p>
“喊的次数太多了。”</p>
“我……”星野爱低下头，心跳的很厉害。</p>
牧村拓也被搞得有点紧张了，他尽量冷静地说：“太扭捏了吧。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你。”</p>
“平时的我……”</p>
“是啊。”</p>
星野爱双手夹在腿间，从下方抬眼，做出偷瞄的动作：“牧村，在你眼里，平时的我是什么样的？”</p>
“自信又任性？”</p>
“奇怪的说法。”</p>
“但的确是这样。”</p>
“那么，现在的我呢？”</p>
“怎么说呢……”牧村拓面露为难，摸摸耳垂，“更少女了？或者说看起来更不成熟？”</p>
“这样吗？”</p>
“大概……”牧村拓说，“想不到更贴切的了。”</p>
“这句话是谎言吧？”</p>
“这……”牧村拓犹豫了。</p>
星野爱面向他，认真地说：“不管是什么，我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p>
“不不，这种说法才是谎……”</p>
话说到一半，柔软的触感突然从脸上肆虐地蔓延开，带着难以察觉的温热和湿润，以及扑面而来的花香。</p>
牧村拓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的身体已经迅速分开。</p>
车这时到站了，星野爱从位置上起身，退后着移到门口。</p>
灯光照在她的身体，她的脸上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p>
“这下，是平时的我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