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秋叶整理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看了看自顾自做拉伸的清荇，又默默恢复了动作：“小姐这些年虽然没什么别的贴补，但是每月的月例银子也还是够使的，为什么这两年这么急着攒钱呢。”

清荇感觉身体舒适放松了，停下动作坐到了床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对秋叶说道：“你先歇歇，我正好跟你说点事。”

秋叶走过来，却没有坐到床上，而是蹲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姑娘想说什么？”

清荇倒也没有勉强她坐到床上来，她侧躺下来，脸朝着床外，视线正好跟秋叶齐平。

看着秋叶未施粉黛，椭圆平滑的清秀脸面，清荇眨巴着眼睛，很是认真诚恳的问到：“秋叶，若有一日我过不了现在这样衣食无忧，清闲安逸的生活，甚至可能用不起你这么好的帮手了，你可会怨我？”

“小姐，你。。。”感觉到清荇话中有话，秋叶不由有一点心慌。

秋叶跟了清荇快十年了，从一个只会扫扫地，拔拔杂草，递递东西的总角稚儿，长到现在跟小姐一般桃李年华，学会了针指，算账，计数，写字这些本领，都是清荇一点一点教给她的。

清荇虽然不受重视，到底还是一个小姐，屋子里一年四季也有不少需要操办的事项，这些事情清荇几乎从不过问，都放心地托付给秋叶主理，虽然有时候难免繁琐，但是这独一份的自在是别的姑娘身边的人所不能比的。

虽然不时就会有人说她倒霉，被分给了这个没爹疼没娘爱的三小姐，不但有什么好东西分不到头一份的，连杂活都要比别的小姐屋里的大丫鬟多做不少。

但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秋叶自认为能留在清荇身边服侍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家里有人说她们是巧丫鬟跟了个呆主子，秋叶却不以为然，但她不会刻意去辩解，因为在她心里，其实并不太希望清荇的好处被别人发现。

秋叶知道自己的姑娘绝不是一个木偶泥胎一般的笼中鸟，她聪颖通透，心灵手巧，不但腹有诗书，而且工于六艺，比起一般小姐的空乏虚荣，清荇是一个十分务实且谦虚的姑娘，在秋叶看来，清荇并不比自幼便颇有才名的清馥清懋差到哪里去。

只是清荇一直非常低调小心，不管学了几分本事，都不会在人前轻易卖弄，老老实实地韬光养晦，明哲保身。

秋叶也知道秦氏绝不许旁的姑娘有哪方面越过清懋去，所以很佩服自家姑娘沉得住气，不动声色，装傻充愣，浑水摸鱼。

这样内秀而对身边人十分温情熨帖的好主子，秋叶自然舍不得与旁人分享。

但是秋叶对清荇又总是无端端的十分怜惜，看到清荇比其他姑娘辛苦简朴许多，秋叶又巴不得她能赶紧嫁一个大富大贵的好郎君，让她过上锦衣玉食，使奴唤婢，金尊玉贵的悠闲生活。

可惜以秋叶多年来对清荇的了解，也是令秋叶又爱又恨的一点就是，清荇可能并不是一个那么在意身外之物的人，比起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奢靡生活，也许清荇更向往自由不受拘束的日子。

因此清荇今晚这几句话一说，秋叶就觉得心里狂跳，不知该怎么接话。

清荇见秋叶一副又惊又惧的表情，不由轻声笑了起来：“你做什么呢，怕我不要你啦？”

谁知秋叶认真地点了点头：“姑娘，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不要撇开我，我也不需要多高的例钱，有口饭吃就成，只要是跟着姑娘，即使吃草也过得下去。”

清荇脸上的笑意收了一点，眼睛里面光影闪动，神色间流动着一抹柔情暖意。

主仆二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清荇用手撑到自己腮边，看着秋叶的眼睛说道：“好秋叶，你很好，放心罢，姑娘我尽量不让你跟着我过朝不保夕的苦日子。”

秋叶抹了抹就要掉下来的眼泪，哽咽着道：“小姐，我不怕苦，我也会做活，在哪里都饿不着咱们。”

清荇正要安慰她两句，露白的声音恰在此时响了起来：“哟，秋叶这是在哄咱们三姑娘睡觉不成？”

她撩着屋中垂挂的帘子垂下来的流苏，笑吟吟地跨进了清荇的卧室。

秋叶站起来，眨巴了几下眼睛，脸上挂上了微笑：“是我们姑娘又给我讲故事呢，我们姑娘太会讲了，叫我听得都入迷了。”

“那可感情好，我们姑娘最爱听故事了，三姑娘能不能也给我们姑娘讲一宿去？”

露白分明看见了秋叶微红的眼眶，见秋叶拿话遮掩，倒也识趣地不去挑明，顺着秋叶的话将清淽的邀约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