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荇与清淽同坐一车,此行正是要去新近颇有名气的一家戏班子看戏。</p>

  那清淽虽然一个庶女,但其母张氏却着实称得上是大老爷葛明德心头之人,历来赴任除了带上爱女清馥,身边伺候的人必然也有这位张姨娘。</p>

  虽然生母不在近旁,但家里人自然不敢怠慢宠妾之女,因此除了没有生母亲自照拂,清淽倒过得也不比嫡出差些什么。</p>

  现今大老爷在京候任,多年未见这个小女儿,如今竟也长得清秀伶俐,甚为可人,虽与明艳张扬的长女大为不同,却别有一番可爱之处。</p>

  如今大女儿已是天家人,轻易不可见,膝下只剩下这一个小女,便是因着张氏的情分,大老爷不由也对小女儿有了几分愧惜。</p>

  因此这次回京之后葛明忠竟将对大女儿的宠爱分了几分过来,对清淽称得上事事顺意,无有不可了。</p>

  得知女儿爱听戏,葛明德便着人打听哪里的班子唱的好。</p>

  有合适的日子,便定好戏票子,叫清淽自去消遣。</p>

  清淽出来看了两回戏,便迷上了三巧班的当家花旦,回家之后仍是意犹未尽,不厌其烦地向清荇说起这位伶人扮上有多么风华绝代,唱腔有多么哀婉迷人。</p>

  深为可惜清荇没有一同欣赏这天人之姿。</p>

  只可惜清荇在葛府的处境与清淽大为不同,嫡母秦氏对她的管束堪称苛刻,自然轻易出不了门去,只能从清淽嘴中听听外头的热闹。</p>

  好容易盼来这可以出行的日子,清淽便带着清荇直奔三巧班。</p>

  虽然也得了一个单独的隔间,但清荇四下看来,两人的位置算不上顶好的,看来这三巧班的角儿果然有本事,颇得了一些京中权贵做拥趸。</p>

  不过清荇自来不是那掐尖争前的性子,能跟好姊妹一道来玩耍,已是欢欣雀跃,自然不在意细枝末节。</p>

  不一时,好戏开锣,这三巧班确实有两把刷子,虽然唱的折子大多中规中矩,但伶人的扮相唱腔却十分出彩,台下看客也是连连叫好。</p>

  只是看了两折戏后,人群开始有些骚动起来。</p>

  清荇不解何事,便看向清淽。</p>

  清淽倒是有了经验:“想是沈班主快出来了,这些人呀,估计都是奔他来的。”</p>

  清荇听了这话,心内好笑,自己二人不也是奔人家来的?清淽这般不忿的劲儿仿似别人都是居心不良,自己倒光明正大,想来这就是丈八的灯台,照见别家,照不见自家吧。</p>

  不过台上很快传来动静,清荇来不及取笑清淽一句,忙忙认真地朝台上望去。</p>

  一个老旦上得台来,慢慢悠悠儿的唱了一气,绝无停歇的意思,叫清荇二人脖子都伸得僵了。</p>

  正待要缓缓,一阵钵磬之声响起,一个神仙妃子一般的人儿,踢着绣鞋,缓步行来。</p>

  清荇心内咯噔一声,好家伙,这才确信了清淽所言不虚。</p>

  台上之人油彩覆面,却难掩天姿国色,这般人物,竟是个男儿身,真叫个世物疯魔,不明所以。</p>

  一时之间,场内除了台上诸般乐器作响,竟没有一丝儿别的声气,所有人一秉一息,都随着台上晃动的人影摇摆。</p>

  直到一折戏终了,一声清脆的磬声传来,才叫众人回了神。</p>

  此时台上早不见那风流婉转的人影子。清淽凑过来轻声道:“怎么样,是不是叫人过目难忘?”清荇动了动下巴,找了找自己的声音:“确实厉害,什么时候,咱们这儿竟有了这样的人物。”</p>

  “可惜不能像那些夫人一样进去后头寻一寻他,我还没瞧见过他妆面下是什么模样呢。”清淽一脸神往:“希望他能多唱些时日,等我出了门子,也可以请他来家里唱堂会。”</p>

  清荇闻言实在憋不住,噗嗤一笑:“好个古怪丫头,急着嫁人竟是为了听戏,再没你这般荒诞的想头了。”</p>

  “我不过说说,”清淽叫这么一打趣,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今日定是听不着他的戏了,咱们寻地方吃东西去吧。”</p>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