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此时夫妻二人各据一案,秦氏叫下人通过头发,便自去拨弄炉子里的清宁香,向葛明忠温言问道:“老爷今日可相着那孩子了?”</p>

  葛明忠攥着两个玉丸来回咕噜,淡淡的应道:“你不也在帘子后头瞧着了?女孩子的事,自然是你这做母亲的做主。”</p>

  顿了一顿,二老爷又道:“张渚这后生有几分才学,只是以后为官为仕,有才学自是不够的,到底造化如何,却是不好说。”</p>

  “才学人品我们妇道人家看不来。”</p>

  秦氏听了葛明忠这几句话,便知葛明忠心里面也并不是完全满意,此事尚有回旋之处:“我只知道妇人家同夫家通同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懋儿性情容貌又不差大侄女什么,要是就让她奔个不知好歹的前程,天天跟着夫家吃糠咽菜,只怕要怨我这做娘的心狠。”</p>

  “如何就敢比起淑妃娘娘来了,年纪一把,说话还是没个计较。”嗔了一句,二老爷下地踱起步来:“你有这些想头,觉得不甚中意张渚,便另外给懋儿做打算罢。前几日太妃有信儿来,说是王爷年龄到了,如今府中只有两个庶妃,也该娶妻了。”</p>

  “这么说。。。”秦氏眼睛都亮了。</p>

  二老爷扫了妻子一眼:“虽没有十分把握,但太妃到底是姓葛的,谁亲谁疏,她分得清。如今专门修书来说这事,只怕就是在探信儿呢。”</p>

  “那今日这孩子?”心中大事稍定,秦氏语气柔和下来。</p>

  “虽然是老三撺掇,但父亲既已发话,自然推不出去。”二老爷放下玉丸,背起手来:“你既然舍不得懋儿,余下不是还有几个丫头。横竖是我葛家的女儿,也堪匹配他了。”</p>

  秦氏见夫君这般说,便知自己所虑可暂缓,如今夜色已深,便服侍葛明忠歇下了。</p>

  一时阖府寂静下来,一日尽了。</p>

  只是这寂静中,有几处屋子,却是不得安歇。</p>

  原来葛明礼白日里兴兴头头地领着张渚打后院经过,自然也不是没一个人瞧见。</p>

  虽然匆匆一瞥,便是见惯了好颜色的葛家女,也还是被那褴衫布衣难掩芝兰玉树之姿的修颀青年晃了一晃眼。</p>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二姑娘清懋。</p>

  想她也不过是回房更衣,便要往前头去会友的。</p>

  却有这般凑巧,竟叫她就遇见了正在带客人游览园子的葛明礼。</p>

  她自然不知来客是何人,只是从葛明礼格外殷勤的态度中不难猜出,此人正是在母亲口中听过一次的小叔的至交好友。</p>

  而这位好友为何近来突然造访,清懋也不是一点风声也没听见。</p>

  虽然还没有人将话说开,但她本就是心思伶俐之人,偶有风言吹两句到耳朵里,自然也就在心中分明了这位青年儿郎所为何来。</p>

  虽然家里女孩儿多,但是尚待字闺中的诸位姐妹却是以她为长。</p>

  向来算是循规蹈矩的葛府上下,当然也是最先考虑她的亲事。</p>

  这个节骨眼出现的求亲对象为谁而来,自然不用分说。</p>

  清懋自幼娴静,与热烈明艳的清馥一直是两种面貌。</p>

  但两人毕竟同为葛家女,又年龄相仿,每每出外会客见人,总是一道出现。</p>

  时下人有一种风气,说话一定要讲究周全,似乎怕冷落了谁。在夸清馥貌比天仙,才比文曲的时候,总爱捎带说一句清懋也是柔婉佳人,好一对明珠碧玉一样的姐妹花。</p>

  而这被捎带夸奖的人,自然不会多么喜爱这样的氛围,久而久之,只要有长姐出现的场合,清懋都想法回避。</p>

  然而躲了这些年,到底还是又被放在一起拣选,而自己依然是黯淡无光那个。</p>

  在万众瞩目的大选中就这样被弃如敝履,面上平静,心性却高傲的清懋,这一次是真的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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