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善良的牙齿

  善良的牙齿长在善良的人嘴里</p>

  善良的牙齿与虎狼嘴里的牙齿不一样</p>

  善良的牙齿不嗜血</p>

  在大多数情况下，善良的牙齿很柔软</p>

  ·</p>

  善良的牙齿咬不动一颗核桃</p>

  那就去咬一枚苹果吧</p>

  如若连苹果也咬不动</p>

  那就匍匐在地上</p>

  把一粒葡萄送进嘴里</p>

  ·</p>

  善良的牙齿总是一再退让</p>

  即便被狗咬了，善良的牙齿也不会去咬一条狗</p>

  善良的牙齿更不会去学习一条蛇</p>

  用见血封喉的毒武装自己</p>

  善良的牙齿就是善良的牙齿</p>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虚张声势的牙齿</p>

  ·</p>

  从善良的嘴里蹦出来的语言却很坚硬</p>

  坚硬得像一块块石头和铁</p>

  伤不了别人，但能把善良的牙齿磕得一次次碎裂</p>

  所以善良的牙齿总是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p>

  就把自己弄得满嘴鲜血</p>

  把善良的牙齿打掉，和着血吞进肚子里</p>

  是善良的牙齿命里注定的归宿</p>

  ·</p>

  善良的牙齿一茬茬地生长又一茬茬地掉落</p>

  吱吱嘎嘎地越来越拥挤</p>

  善良的牙齿都不善于互相安慰，也不善于自己安慰自己</p>

  ·</p>

  但牙齿总是要咬的</p>

  咬不着狼，咬不着虎，咬不着狗。咬不着一切活生生的物体</p>

  那就抱着一座山咬，抱着一条河咬，抱着一棵树咬，抱着一根草咬</p>

  在什么都抱不着的时候，就抱着自己咬</p>

  被善良的牙齿咬过的土地，就这样变得满目疮痍</p>

  被善良的牙齿咬过的自己，就这样变得鳞伤遍体</p>

  ·</p>

  善良的牙齿越来越稀少</p>

  直到每一颗牙齿都蜕变成狠毒的武器</p>

  一张又一张嘴巴彼此张开</p>

  一口咬下去，每个人都能品尝到鲜血淋漓的气息</p>

  ·</p>

  哦，我们怎能忘记</p>

  牙齿与牙齿</p>

  尽皆在亲吻中，一个接一个地死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