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遇仙
轻纱微微摇曳，暖风熏得人醉。</p>
欲仙楼一早就开门接客。</p>
老鸨莹月月摇着绣花小团扇，慢悠悠地朝着门口走去。吹着清晨的风，神清气爽，神清气爽间，她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正朝她这儿走来的粉衣女子。</p>
粉衣飘摇，衬她肤如凝脂，莹月月瞧着那缓缓清晰的容颜，眼前一亮——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呀。</p>
“诶哟，小妹妹怎么来这儿啊？”</p>
慕容紫陌眼前一亮，心道这老板娘真美啊，比那些仙子都美！</p>
“这楼好漂亮。”慕容紫陌边笑着，边环视着四周。</p>
莹月月笑得动人心魄，道：“那来吧。”</p>
扇子遮住了半张脸，留下的挑花眼含着笑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慕容紫陌。</p>
这身粉纱裙可不便宜。</p>
“小妹妹姓什么呀？”</p>
“慕容。”慕容紫陌打量着红绸交错的布置，扑鼻的香气令她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p>
莹月月挽住她的手臂，将人带到桌子前坐下，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下慕容紫陌。</p>
橘红色的丝质团扇微微抬起，莹月月轻轻揉了揉额头，想不起来了啊……</p>
“瞧瞧，大早上的客儿都在梦里睡得香甜，妹妹来了既没舞看也没曲儿听，亏得还是第一次来呢。”莹月月笑得动人心魄。</p>
扇子轻摇，摇得风情万种，洁白手腕上的玉饰修饰着这样的手腕，美如画。</p>
“月桂，把咱这儿上好的酒拿来。”</p>
那叫月桂的丫头生的一副娇俏模样，却不能与这女子相提并论。</p>
月桂会意，向美丽动人的老板娘眨巴了下眼，将酒壶拿了过来。</p>
莹月月伸手接过，把盛上酒的小瓷杯轻轻推到慕容紫陌跟前，细声道：“尝尝吧。”</p>
慕容紫陌接过酒，才问道：“这是做什么生意的呀？”</p>
慕容紫陌问完将酒饮下，温酒入喉，一阵燥热猛地蹿了上来，头便开始控制不住地犯晕。</p>
慕容紫陌只看着沉鱼落雁的老板娘的脸缓缓靠近，眼睛却愈发地难以睁开。她眨了眨眼，还是合上了眸子，晕在了桌边。</p>
月桂要来拽她，被莹月月用小团扇拦住了。</p>
“这人生的是好看，姐姐眼光真好！我来弄吧！”</p>
“别多事。”莹月月收了笑，带着慕容紫陌去了屋里。</p>
“姐姐。”</p>
月桂站在屋外唤了她一声，莹月月没应。</p>
“她的伞落在外面了，我看着稀罕，别叫人拿走，给姐姐带过来了。”</p>
“放这儿。”</p>
月桂将伞放在莹月月桌上，不敢说什么，静悄悄地离开了。</p>
莹月月看着那伞，道：“果然是琼华。”</p>
月桂刚走没多久，一个衣服都没穿好的女子破门而入，大喊道：“姐姐啊！那云姑娘太倔了，按住不啊！”</p>
莹月月看了慕容紫陌一眼，起身，冷笑道：“再倔也被她那些个‘好姐姐’给卖了，胆子倒是不小。”</p>
莹月月出了门，便看到云服媚向她这边跑，看到她，显然是吓着了，赶忙掉头。</p>
“你姐姐把你卖来的时候那么早，你醒了却弄出这么大声，岂不是浪费了你姐姐的苦心？”莹月月说着，一根细小的银针便从手中飞出。</p>
银针没刺到云服媚身上，被人用东西给打开了。</p>
慕容紫陌不知何时醒来的，她飞速移至云服媚身边，琼华一扫，便将抓着云服媚的那些人扫开数米！</p>
“本姑娘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了！”</p>
慕容紫陌喝完酒忽然想起之前在神界话本上看的了，不料人已经被弄晕了。老鸨害人总用这法子，她若醒来的晚一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想来这姑娘跟她遭遇差不多。</p>
莹月月望着慕容紫陌，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讲话。</p>
“姑娘扶好了！”慕容紫陌扶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云服媚，对云服媚说道。眼睛却是瞪着莹月月的。</p>
云服媚不敢多说什么，浑身颤抖着，苍白这脸望着她，点点头，一股晕眩感突然袭来。</p>
不知何时，莹月月已经将人掠了回来。她单臂揽着云服媚，白皙的手指与那粗布料子对比鲜明。</p>
“都入了套，才反应过来，姑娘不觉得晚点么？”莹月月脸上是那股媚色消失不见了。</p>
人从眼前被抢了，放在几百年前慕容紫陌也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放在现在，那就有蹊跷了。</p>
“你是什么人？”</p>
“姑娘自个儿跳出了套能走，我是不拦的，但姑娘也莫要碍了我的生意啊。”莹月月缓步朝她走来，道：“银月纱，琼华伞，你是慕容紫陌吧？”</p>
慕容紫陌眉头蹙起，“知道是你姑奶奶还敢动她！”</p>
杏眸已隐隐有粉光浮动。</p>
莹月月轻笑了下，“看了琼华我便笃定了，正因为是你，我才要留你。”</p>
“月桂，将云姑娘好生安顿，我与这位姑娘有话要讲。”月桂得知消息后迭迭地刚来，这儿的气场便吓了她一下，接过人转头就要走，身后便有一股力将她振开了。</p>
“好兵器。”莹月月道。</p>
慕容紫陌笑道：“自然。”</p>
话落，身形便倏地移至云服媚身侧，接过云服媚，人还未接稳，身侧忽的传来的攻势令她有些应接不暇。</p>
莹月月身法凌厉，丝毫不拖泥带水，单臂对峙本就看劣势，慕容紫陌有些招架不住。</p>
“你看，何苦呢？”</p>
慕容紫陌没有停手与她周旋，没说话。</p>
“你救她，毫无意义。”</p>
“你说毫无意义就毫无意义吗？”慕容紫陌粉眸乍现，粉光四溢。</p>
“你岂会懂得？”慕容紫陌一掌迎上了莹月月的一掌。</p>
“岂会懂得？你自己就是清楚的吗？如若今日骗你的不是我，你又将如何呢？”</p>
“我看根本没有什么分别吧！”慕容紫陌再次问道，“你究竟是谁！”</p>
“我们何不坐下谈呢？”莹月月收手，手轻轻一触慕容紫陌的手臂，轻笑一声，婀娜生姿。</p>
云服媚被慕容紫陌揽在怀中，慕容紫陌看了眼昏迷的她，道：“那你等一下。”</p>
说罢，身一闪便带着云服媚飞出了青楼，在一片桃林中落脚。慕容紫陌将她放在了桃林中的那座座向极佳的小房子的床上。那是她如今居住的地方。</p>
关好门，慕容紫陌拍了拍拴在花树下的花域飞雪的脸，道：“我去去就回，你守好这儿。”</p>
须臾，慕容紫陌再次回到了欲仙楼。</p>
慕容紫陌走得快回来的也快，回来时欲仙楼仍是一片宁静的好似没睡醒的样子。</p>
慕容紫陌跟着月桂去了莹月月的屋子。</p>
“坐。”莹月月微微一笑。</p>
慕容紫陌坐了。她仔细的端详着给她倒茶的莹月月，心想她确实没见过这人。</p>
一些神或仙确实会下界来体验人生，巧的是天启国京城还真有一位跟她比较熟的仙子。</p>
“放心，知道是十帝姬，我自然不会再迷晕你了。”</p>
听莹月月这么说，慕容紫陌心猛地一跳。她接过莹月月递的茶，没开口说话。</p>
“实不相瞒，见到生的如此漂亮的女子我确实是怀了那心思，只是于你靠近后便怀疑是十帝姬了，见到琼华后就确认了。”莹月月莞尔一笑。</p>
“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吧？”慕容紫陌道。</p>
“我本是灵猫与仙君之女，但仙界容不下我母亲，更容不下我。”莹月月道。</p>
慕容紫陌问道：“那妖界呢？”</p>
一抹讽刺的愁怨浮现在莹月月那张娇俏美艳的脸上，“妖界将我母亲处死了，无处可去，便来这凡界偷生，十帝姬应该明白，开这楼子，来钱快。”</p>
慕容紫陌不禁尬笑几声。想着话本上说有些女子无力谋生会来这儿求生，但她却直接是开起了这种楼子，属实有些……佩服呢。</p>
“其实我还有另一出去。”莹月月忽然道。</p>
慕容紫陌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你说的是玄渊境，对吗？”</p>
“不错，六界不容，玄渊境迎。”莹月月抬眸，果然看到了慕容紫陌已经拉下的脸。</p>
“不过你知道我为何不去吗？因为我欠一个人一条命，而玄渊境却将她害了。”</p>
说到这儿，莹月月那双含笑眸顿时呈腥红色。而慕容紫陌却愣住了。</p>
“七百年前，我遭妖界遗弃，仙界追杀，逃亡之时，坠入了魔族陷阱，当我垂死挣扎濒临绝境之时，是七帝姬冲进了魔煞窟将我救了上来。”</p>
她本以为自己存在于世间便是个错误，玄渊境早已恶名昭彰，她即使遭万人嫌弃也不甘心堕落，濒临绝境之时她本以为自己会含恨而死，却有一人冲进了魔族陷阱将她救出。</p>
救下的，何止她的命。</p>
“你可知姐姐的下落！”慕容紫陌拍案而起。</p>
莹月月扶住了她的肩膀，道：“据风声，玄渊境已经对你动了杀心！你找七帝姬几百年的事情早已传遍，他们想要杀了你来羞辱神界，临渊，凶多吉少，你如此涉嫌，她也不想……”</p>
慕容紫陌苦笑起来，她凝视着莹月月，道：“所以呢？你也不相信她还在，对么？”</p>
莹月月坐下，看着慕容紫陌红了的眼圈，叹息一声，坐下，视线从慕容紫陌身上移开，冷静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相信吗？”</p>
慕容紫陌声音已经有些抽噎的感觉，她从腰间拿出一把折扇，道：“姐姐坠入临渊后的几百年后，它震了几下。”</p>
莹月月看到那折扇，听这话，也无法平静下来，她道：“刹那生灭是与她存在契约关系。”</p>
“人在，契约在，人死，兵器将重新认主，在此之前，兵器将失去灵识，状若死物。”慕容紫陌道。</p>
“神界的人难道不信？”莹月月道。</p>
“不信，因为存在过兵器哀悼主人的案例，再加上‘坠入临渊者不复存’，临渊处理过一些人，他们不敢信。”慕容紫陌道。</p>
莹月月点点头，“如今妖魔蠢蠢欲动，危机四伏，你且小心。”</p>
慕容紫陌点头。</p>
“还有，我愿信。”</p>
滚烫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慕容紫陌看着生灭扇，心道：你听到了吗？几百年了，终于不只是我一个人相信姐姐还在了！</p>
莹月月轻轻抱过慕容紫陌，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道：“若是有人不知好歹，这儿，也决不会轻饶。”</p>
告别后，慕容紫陌立马回了桃林。</p>
不仅花域飞雪不见了，门也开了。</p>
慕容紫陌目光扫过花域飞雪楞头撞歪的树，迈步跨进了屋子。</p>
那玫红色裙子的女子刚要动手，听到声音，猛地回头，十分兴奋似的，“哟，好巧呀，又见面了呢，十帝姬？”</p>
话落，法力带动的强风从柳月梦那张娇美的小脸儿上倏地擦过。她便避开了，手搭在慕容紫陌的手臂上，另一只手顺势将云服媚勾过来，箍住了云服媚的脖子。</p>
“诶哟，脾气怎么暴了呀？”</p>
慕容紫陌要伸手就要抢人，柳月梦的手却紧了几分，她笑着，看向慕容紫陌，“哎，你可千万别轻举妄动，我怕一不小心，就让她血肉横飞了呢。”</p>
云服媚微眯着眼，十分艰难地喘着气。</p>
慕容紫陌正欲开口，那一直没讲话的女子突然开口说话了，“血肉横飞么？姑娘，你救过我，于我有恩，便不要为我受制于人。”</p>
说罢，云服媚纤弱无力的手捏住柳月梦的手腕，那手臂的力道已经勒得她呼吸困难。</p>
“那便血肉横飞！我已无路可退……”</p>
窒息感铺天盖地，云服媚看着慕容紫陌的眼睛逐渐阖上……</p>
“不要！”慕容紫陌琼华化伞，长剑出鞘，她喊道：“我不要你血肉横飞，你醒一醒！”</p>
红绫化出实形，脱手而出，猛地袭向慕容紫陌。</p>
云服媚已经因为窒息昏厥了过去。</p>
柳月梦摊开手，丢下云服媚。红绫瞬间有了刃锋，原来是两把软剑！</p>
琼华瞬间换成伞的形态，琼华伞开，兵器碰撞的声音震得这屋子都晃了晃。</p>
没想到柳月梦竟比上次强了这么多。</p>
慕容紫陌逐渐落了下风。两把软剑猛地突刺而来，慕容紫陌长剑再次化回琼华的模样，手一转，一把短剑硬生生地拦下了交叉袭来的两把软剑！</p>
柳月梦勾唇轻笑一声，右手一挑，朝着慕容紫陌斩去——</p>
砰——</p>
隐隐约约，法力带出的轰击声中夹杂着一声微不可觉的琴鸣。柳月梦径直飞出屋去。</p>
有人给她拦下了这致命一击！</p>
慕容紫陌侧脸看去，只见来人墨发青衣，风雅隽逸，眉目如画。这张面容，她仍记得！</p>
门外的花域飞雪发出嘶鸣声，白毛被那阵风吹的飞扬跋扈，似是庆祝，更似邀功！却被慕容紫陌瞪了一眼后委屈地垂下了头。</p>
“紫陌……”沐弦璃还未说完，就见慕容紫陌逃命似的飞奔出了屋子，跨上花域飞雪扬鞭逃走了……</p>
没错，确实是逃走了。</p>
那柳月梦一看来人，就知道是惹不起的主，早识相地跑了。</p>
沐弦璃微微蹙眉，风雅间却有一丝“我见犹怜”的委屈。</p>
他转身就没影了。</p>
本就不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云服媚一人。</p>
她睁了睁眼，刚刚的窒息感让她现在仍有些头晕，回想起刚刚那位姑娘说的“我不要你血肉横飞”还是不由自主地一怔。</p>
十几年，百般唾骂万般作践，竟还有人能向她说出这般话。</p>
刚刚她的样子仍十分清晰地印刻在云服媚的心头。目光忽的瞥到地上的那柄折扇。</p>
黑绸银纹，阳光恰巧不巧地落在扇柄，折射的光丝毫不比利刃出鞘的寒芒逊色。此时如此突兀却又惊艳地映入云服媚的眼帘。</p>
是那位姑娘掉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