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钓鱼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天刚放亮,裴寂就自然清醒了――他与人为奴多年,养成了早睡晚起,以及随时随地都能够眯上半觉的习惯――才刚初春,因此他一掀开被子,就不禁略略打了个冷战。

  两条光滑绵软的胳膊从背后缠了上来,搂着裴寂的脖子,问他:“又无须服侍使君,贵人何必起得这么早?再睡一会儿吧。”

  这“贵人”二字,称呼得裴寂是心花怒放,当即转过脸去,朝那女子香唇上深深一吻,然后笑道:“使君须臾也离不得我,侥幸这次放我出来一日,不待过午,必要召唤。倘若回去得迟了,恐触其怒啊――汝可再睡。”

  于是起身穿衣,拉开屋门。早有仆役跑到前院去禀报,时候不大,陈剑便疾奔过来,朝着裴寂一拱手:“尊介昨夜睡得还好么?”

  裴寂舔舔嘴唇,回味那前半夜的缱绻,不禁眉开眼笑:“甚好,甚好,多谢陈二兄的安排了。”

  他这回是奉了主人裴该之命,特意到淮泗坞堡来求贡的。本来一州之内,但凡哪家有些好东西,上官遣人求索,虽然不合规矩,却是此世的常态,只要东西不是太过贵重,或者难得,一般人家也都会心不甘情不愿地拱手献上,以免触怒了上官。不过裴该的要求向来就很奇怪,他不要金,不要银,不要美女、珍玩,就光派裴度、裴寂等奴仆去向各坞堡主索要些并不太值钱的玩意儿。

  比方说:听闻汝家猪养得好,可贡一头与使君佐餐;听闻汝家有好枣树,可贡干枣三十斤,使君要熬枣粥喝;听闻汝家有好皮匠,可织一:“我不过一奴仆耳,陈乡正何必如此关照?”陈剑恭维他:“我看贵介相貌堂堂,岂能长久屈身为奴?使君如此信爱贵介,相信将来必然解放,而且还会授君以名爵哪!”

  又是“贵介”,又是“君”,倒搞得裴寂面孔通红,怪不好意思的……裴寂开玩笑说:“我若在陈乡正处走得熟了,吃得也好,睡……嘿嘿,也好,足下就不怕我从此常来常往,三不五时来索要贡品么?”陈剑笑道:“使君所须区区贡物,我等草民,岂敢不双手奉献?但使君有命,自然无所不与。只怕使君须臾离不得贵介,君便是想到我这里来,也不是总有机会的。既然如此,今日这个东道,我定要做得贵介满意才成――可肯再留一宿?堡中婢女正多,也可换换口味。”

  但是裴寂每次过来,都只留一宿,第二天一早必然动身――据他说,是主人离不开自己啊,好不容易派个差使,放一天假,自己怎敢再多拖延呢?下回他不肯放了怎么办?

  贵家别有好女?没关系,下次咱们还有机会碰面。

  于是这一日,也在领受了丰美的早餐,又和陈剑以及几位陪客――都是陈剑的心腹――谈了会儿天之后,裴寂便告辞了,押着那二十坛美酒,渡过淮水,返回淮阴县城。等到了县署――当然啦,如今已经挂起了州署的牌匾――命人把酒都搬到库房里去,他便急忙来正堂向裴该禀报。

  才到正堂门口,就见裴度叉着手,恭立门旁,见到裴寂先是点点头,打个招呼,随即又轻轻摇头,把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那意思:使君正跟人说话呢,你脚步放轻点儿,尽量别出声,也别进去,就跟我一样在门口候着吧。

  裴寂笑一笑,表示会意,也便恭立在裴度身旁。他本无意偷听裴该都在堂上说些什么,但自然有一声高亢之语传了出来:“使君如此做,非但有负君子之名,抑且可能丧尽一州的人心哪!”

  裴寂很熟悉这个声音,绝非他人,而正是州别驾卞住

  在裴寂看来,卞渍馊擞械愣恢辣渫ǎ炝教旎岣咕ヅ#淙凰皆谌饲氨硐值没顾愫湍溃降紫鲁臣芤膊皇且换亓交亓恕2还话闱榭鱿拢咕缮嗳缁桑寄馨驯撞党獾醚瓶谖扪浴幢卣嫘姆翟谡也坏胶鲜实睦碛衫捶床怠冶字粗诰贾瘢埠苌俪蹲派ぷ雍鹋岣谩=裉煺馐窃趺戳耍勘灞鸺菥谷环⒄饷创蟮幕穑

  当即转过头去,向裴度以目相询。裴度又摇一摇头,那意思:过后再跟你解释吧,这会儿咱们还是别出声为好。

  裴寂不自禁地就竖起耳朵来了,就听裴该反问道:“卞君以我为君子乎?须知乱世之中,君子之行于国事无益,于百姓无助,但能建功,我无须君子之名。至于一州人心……嘿嘿,卞君可知,何谓人心?”

  “百姓之欲,即人心也。”

  “既云百姓,所欲自不相同,当以富者之欲为心呢,还是当以贫者之欲为心呢?当以寡欲为心呢,还是当以众欲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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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侵占田亩,逾越制度,如何无罪?且彼等罪状皆在于此,难道卞君视而不见么?”

  “则是使君先纵容彼等,然后绳之以法,此与坑陷何异?!”

  “不错,我就是要钓鱼执法!”裴该竟然大笑起来,“我自垂纶,若鱼不贪饵,谁能捕之?此与法度何违?”

  “虽然不违法度,却有伤上天好生之德!”

  “卞君大才,竟然知道上天有德?天果有德,又为何使虏骑纵横,天子蒙尘?其实天无私无偏,无心无德,是故老子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当从世间之法,不从遐迩之天!”

  “使君明日所为,未必无违法度,且前日所为,难道不是违法么?当日与我言,权也,如今看来,早有谋划!”

  “我固早有谋划,专布香饵,钓此锦鲤。卞君若怪我前日相欺,该诚心致歉,然明日之所为,不可变更也!”

  “我固不值使君所为!”

  “无须卞君相值,也无须卞君相助,我自为可也。”

  两人争吵了老半天,裴该始终说服不了卞祝字站渴嵌嗄甑墓倭牛仓朗鹿刂卮螅还茏约菏遣皇窃蕹桑咕保疾荒艽幼约赫舛孤冻鋈ィ虼嘶坝锛浜苡蟹执纾⒉磺I嫦附凇W钪樟饺四值貌换抖坠耙还笆郑椭鞫娲牵顺隼戳恕

  裴度、裴寂二人赶紧俯身向卞仔欣瘢逋膊焕硭牵吆叩鼐妥吡恕E峒懦谋秤凹妨烁龉砹常缓蟛哦苏菀牵胩美聪蚺岣觅鞅ǎ骸笆咕杳谰疲讶辉酥料刂小!

  裴该心情正不大好,随便瞥了裴寂一眼,就问:“汝在淮泗,睡得可安稳么?”裴寂闻言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左右不过奉了主人之命,敷衍彼等而已……”裴该长长地透了一口气,摆摆手:“我并无责怪之意――此番前往,可有收获?”

  “并无更多……”

  “罢了,也足够了,”裴该点一点头,“我这便行文各坞堡,召彼等前来议事,仍由汝二人送去……”顺便把裴度也叫进来,对他们说:“度者,权也,法也;寂者,静也,安也。我固与汝二人有大期望,才会给汝等起这般佳名。汝等好生做,待我事成,不但解放汝等,且将授汝等官。”

  裴度急忙表态:“小人等只愿为主人奴,不愿为官。”

  “胡言乱语!”裴该一瞪眼睛,“人安有自甘为奴者乎?不过因情因势,不得不为耳,若可得解,谁不欢欣鼓舞?既与汝等佳名,便不要同乎愚氓,要有志气――司马家奴做不得官,谁云我裴家奴也做不得官?!”<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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