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儒门弟子尽高官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学生放假,加上《量子力学》的论文寄出,眼下又收了这批甲骨,孙元起总算可以安心过个西历的新年。这年头,大清国内还是以农历为最主要的计时方法。挨着圣诞、元旦,孙元起少不得去美国公使馆、丁韪良住处拜访一回。还要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卢瑟福等好友、同僚们寄上几张贺卡,表示新年的祝福。

  “我中华乃堂堂的礼仪之邦,这点礼节岂能亏缺!”

  这些天,孙元起就呆在郊外的经世大学中筹划来年的安排:学校如何规划?学科如何设置?资金如何筹集?师资什么时候到位?什么时候去美国?下一批学生如何招收?……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些问题都要在春节前拿定主意。

  正筹谋间,京城中的叔祖大人派人送来了“调遣金牌”,让自己赶紧“过府一叙”。问送信的仆人,仆人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说是急召,催促快去。孙元起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吩咐诸人小心巡守,自己急匆匆地随着孙府家人往城里去了。

  到了城里,已然是掌灯时分。孙元起不敢耽搁,直奔孙府。到廉子胡同孙府的时候,孙家正准备吃晚饭。孙家鼐老大人招呼说:“百熙不是外人,一起坐下吃吧。”

  孙元起也不客气,心想定是老大人想在餐桌上说些悄悄话。古往今来,官员们不都是一边吃喝,一边谈工作么?

  洗手净面,等到了堂上,孙元起才算开了眼界:堂中间摆了一张大桌子,老大人的几个成年儿孙,还有半大小子都立在桌子两侧恭候。旁边还有两桌,一桌是妇孺,看着像是孙家的儿孙媳妇之类,带着小孩,也在桌旁候着;再远处,还有一张大桌子,周围有几个人立着,还没有坐满。

  话说孙元起来清朝都三四年了,还真没有和这些大人物正式吃过饭。平日在自己院子里,大家老少男女,不分尊卑,围在一桌上搅饭,热热闹闹的。去美国,那更是如鱼得水,跟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没什么区别。眼下看到这场景,还真有些吃惊。

  孙家鼐见孙元起有些发呆,便笑道:“虽说尊卑有别,但我们孙家向来是待下极宽,所以全家上下都是一块儿吃饭。”

  这还叫“待下极宽”?你是没见过我家!孙元起虽然心里咕哝,脸上还得带着笑,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多赐,去端张椅子过来,百熙今天坐老夫旁边!”老大人对着桌边的一个少年说道。那少年应了一声,搬椅子去了。另有仆人拿过一套餐具过来。

  孙元起当然知道这上席不好坐,尤其是旁边还有一群叔叔伯伯的时候。刚要出言推辞,老大人一道有如实质般的眼神扫过来。有杀气!孙元起一悚,只好闭口不言,默认事实。

  老大人在首席上坐了,道:“都坐吧。”

  整个堂上的人才都坐下,孙元起是有样学样。

  旁边有仆人过来:“老爷,现在传饭么?”

  老大人微微一颔首。那仆人快步走到堂门口,喊了一声:“传饭!”

  一会儿工夫,七八个仆人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饭菜。桌上总共六个菜,两碗汤,素菜倒是占一大半,不过分量倒是挺足。用眼睛余光扫了一下,各桌的饭菜全都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小锅饭。

  仆人们上齐饭,福了一福,到最远的那张大桌子边坐下。这下孙元起才明了,那桌空着的位子是留给这些后来仆人的。

  “百熙,粗茶淡饭,不要嫌弃,也莫要客气!”老大人说罢,拈起筷子,在白菜豆腐上夹了一块放在自己的碗里,桌子上的其他人才拿起筷子。这样,晚饭开始。

  话说整个大堂有大大小小几十号人吃饭,除了筷子、碗碟偶尔发出的声音,寂静一片,连咀嚼声、喝汤声都趋于无闻,真真是“食不言,寝不语”。孙元起心中感慨无限,动作上少不得要小心翼翼,免得闹出笑话来。

  桌上有吃好了的,放下碗筷,静静地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仔细看时,却是碗里的米饭一粒不剩。等老大人放下筷子,早有人端过一盅热茶。等茶喝完,这顿饭就算结束了。所有人都起身,仆人们也赶紧过来收拾饭桌,送上盥洗用具。

  看着孙元起也收拾停当,老大人招呼一声:“百熙,到我书房里来。”然后倒剪着手,慢悠悠地往书房而去。孙元起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书房里还是前几个月所见那般,只是书架上多了几函典籍,壁上也有新的书画。老大人自向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坐着,看孙元起给自己请了安,才随手拿过一个折页,不知在看还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半晌才道:“百熙,你知道老夫今天唤你来何事么?”

  “不知道。”孙元起确实不知道。

  “前些日子,皇上和太后从西安行在起驾回京。临行之际,有惩于拳匪之乱,以为国弱民贫,不可以抚远。故而诏告天下,筹办新政,冀上下同心,以强中国。”老大人虽然在说,眼睛却一直盯着纸面。停顿下来的时候,才看了侧耳倾听的孙元起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继续往下说:“没几天,老夫就收到邸报,说‘兴学育才,实为当今急务。京师首善之区,尤宜加意作育,以树风声。前建大学,应切实举办。派张百熙为管学大臣,责成经理,务期端正趋乡,造就通才。其裁定章程,妥议具奏。’既然皇上和太后要恢复京师大学堂,估计这事儿又得操办起来――”

  听到这里,孙元起算了明白了个大概,当下答道:“叔祖大人,我这京师大学堂格致教习的差事,在去年我去美国之前,已经向大学堂告假了,俸银也没有再领。如今我自己办了所学校,便是京师大学堂再开,也是不会去了。”

  “去不去的事,你自己和张盖锼怠@戏蛟缫巡还苷獯笱茫膊辉敢庠僬慈旧希獾盟讼谢啊2还戏蚪裉煲档牟皇钦馐隆!崩洗笕宿圩懦ば胨档馈

  “那还能有什么事?”孙元起连忙问。

  “上几个月,你给老夫拿了几本书过来,其中有一本叫《学校学制初拟》,据说很多人看了都拍案称好,说不是深通精研教学之法者不能道此。洋人也很服气,以为虽然出自泰西学制,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老大人话头一转,扯到了别处。

  孙元起那叫一头雾水,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关公斗秦琼?孔老二和释迦牟尼喝酒?嘴里却连声逊谢“叔祖谬赞”。

  老大人看孙元起迟迟不开窍,只好挑明:“上谕上说,‘裁定章程,妥议具奏’。可这大学堂章程怎么裁定,虽然张盖锍淙喂鍪褂⒐蟪迹峙乱皇奔湟材貌怀龊谜路础K道匆睬桑腥司透土吮灸阈吹摹堆Qе瞥跄狻罚戳酥罅尢荆晕枚ㄕ鲁讨拢ㄒ惆锇觳藕谩2恢浪幽亩玫降南穸衔缣乩窗莼幔道戏蚝湍愎叵挡磺常M隳苤槐壑Α!

  “啊?还有这种事?”孙元起这时候才是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开始直截了当说不就行了么,还绕那么大一个圈子,累人。“其实吧,那本书是个熟人让写的,我就是半瓶子醋,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而且,能想到的都写到书里头了。我看……”

  “张盖锼较赂戏蛩担绻憧隙αο逯>倌阄蛹嗖┦刻┦俊!崩洗笕舜蚨纤镌鸬幕巴贰

  博士厅博士很厉害么?我现在可是耶鲁、it的博士,正宗的海归!在乎那土鳖的博士么?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说,“晚辈才疏学浅,恐怕无法胜任这个博士的……”

  老大人闻听,却微微笑起来:“百熙,老夫听说你在美利坚获得了好几个博士称号,在泰西也是很难得的。可你知道美利坚博士,和我大清的博士有什么分别么?”

  “这……”问题还正把孙元起这个半吊子博士给问倒了。

  “据老夫所知,欧罗巴、美利坚的博士,是学问到了一定程度,通过考试给予的荣誉称号,好比我大清的秀才、举人、进士一般。这只是一种资历,要想做官,还是要从头做起。你说对不对?”老大人望着孙元起。

  孙元起点点头,这果然是“一法通,万法通”,老大人不含糊!

  老大人接着说:“我大清国子监博士厅博士,本身就是从七品的官员。普通进士要想当这个官,至少要进翰林院先当三年庶吉士再说。你说,这差别大不大?”

  从七品,比正七品的县令差点,算是副处级?孙元起心中一笑。不过这晚清的官也做得挺没滋味的,贪污腐化不说,还得为了这破屋子担心风担心雨的,累!眼下,自己就想办个学校,把自己的知识、理念传播给更多的青少年,为国家积蓄一点科技力量,更好地迎接下一次暴风雨的侵袭。为了这个目的,少不得要拒绝这国家公务员的金饭碗:“叔祖大人,眼下晚辈就想把学校办好。这官不官的,倒是不在乎的……”

  “荒谬!”老大人的眼神像一道冷光刺过来:“就要因为想把学校办好,才得要去当官!”

  “为什么?”孙元起很奇怪,好看的剑眉往上一轩,径直问道。

  老大人紧紧盯着孙元起:“你那学校,归谁管?那张盖锉闶悄枪苎Т蟪肌!鹈糯淌罚蚁亓睢H悄樟怂隳茄D馨煜氯ィ俊

  孙元起这时候才想起来,这可是人治社会,自己这个民办高校更是没有什么“办学许可证”。那管学大臣要是找自己的麻烦,还真是分分钟的事儿,估计比比小手指,就能捏死自己。当下气短,咕哝半天,看叔祖老大人也没有帮自己的意思,只好垂头丧气地答应了。

  “学而优则仕,有什么好颓废的?”见他答应,老大人言语渐趋温和,“那俗话不也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么?你先回去吧,老夫这就写封信告诉张盖铮肜垂溉眨慊崤扇烁闼吞樱鞘焙蚰阍俳前菁!

  孙元起怏怏地走出孙府,就看见老赵驾着马车在门口候着。连忙抛开不快:“老赵,你还没吃晚饭吧?”

  “吃了,吃了。”听见孙元起的声音,正蹲在马车上打盹的老赵连忙站起身,“老老爷府上的人给俺送了份饭。俺要进城的时候,家里的还给俺塞了个馒头,现在还在怀里揣着呢。”

  “那就好。”见老赵赶过车,孙元起坐了上去,“今儿是出不了城了,去老郑那儿凑合一宿吧。”

  然后孙元起就开始发呆:当清朝的官,那也没几年,现在是1902年,辛亥革命是1911年,也就说撑死还有十年。那时候,自己不到四十岁,算是遗老还是遗少?对了,革命党会不会来刺杀呀?估计自己这种烂芝麻小蚂蚁,革命志士也提不起兴趣。

  平日坐在马车上,孙元起回和老赵说些闲话、逗个乐子什么的。今儿走了半路,孙元起一句话都不说,老赵有些担心,就问道:“先生,您今儿怎么了?心里不痛快?”

  “没啥。”孙元起对着车窗外的寒月吐了口白气,半天才说,“叔祖他老人家想让我去当官……”

  “当……当……当官?当什么官?去哪里当官?”老赵一机灵。清代当官可真没准,比如当知县,去广西云南贵州甘肃都有可能,没有飞机、铁路,光凭轮船、马车,路上就得走几十天,真是旅途艰辛啊。很多官员受不了这种折腾,直接死在路上,至于“殁于任所”的几乎比比皆是。老赵自认为是孙家的仆人,当然要跟着主家四处迁移,心下忐忑不安。

  “哦,还没个准信。要当,也就是北京城的官儿,不出远门。”孙元起这句话给了老赵一粒定心丸。

  “那太好了!呵呵……”老赵回过头,一脸喜气,给坐在车里的孙元起做个大揖:“恭喜先生步步高升!对了,先生,是不是以后该叫老爷了?”

  “这还没准呢。”孙元起摇摇头,“再说,这官估计也就跟你们知县那么大小,叫什么老爷啊?”

  “呵!”老赵幸福得几乎从车辕上栽下去,“那可是不得了的大官!俺们在山东时候只远远地看过县丞大老爷,没想到现在俺天天伺候知县大老爷。怪不得俺们镇上的张老爷说俺是有福之人,真是这样!”

  看老赵兴奋的表情,孙元起抑郁的心情有些好转,就问老赵:“你都说说,这当官究竟有什么好?还不就是为赚钱么?”

  “那不一样!”老赵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口气却是斩钉截铁,“钱再多,也比不上一个‘权’字。俺们镇上那些地主、大富,平时看不起我们,可县里要是下来一个当官的,他们都得老实跪着,老实送上银子,不敢喘一口粗气。那时候,钱管什么用?依俺看,天底下第一等人还是做官!”

  果然,没几天老大人口中的“张盖铩彼屠戳艘环馓印4蚩词保凑盖锩邪傥酰盖铩K镌鹁醯谩罢虐傥酢闭飧雒趾苁煜ぃ坏サナ且蛭约鹤帧鞍傥酢保坪鹾芫靡郧凹钸栋胩欤源锩媪楦幸簧粒赫獠皇亲约涸茨感J兹涡3っ矗坑质且晃焕访耍

  之后,自然恭恭敬敬地上门拜访。老人家是个博学多闻、温和能容的好老头,对孙元起这个晚辈很是满意,说了不少“借重贤弟”的客气话。总之,草拟各级学堂章程的事情就落到孙元起的肩膀上了。经张百熙老先生的保举,清廷赐孙元起为宣义郎、国子监博士厅博士,正七品衔,暂调任京师大学堂副主办。<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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