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咄咄逼人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益州处于长江中下游一代,南康府松隆县又地处益州北方,丘陵连绵,林木茂盛。深秋时节的清晨,浓雾笼罩蜿蜒的山道,一路枫叶红于二月花。

  茫茫白雾中,看不见前方的树木,抬头亦不见天。

  丹薄媚从清晨大雾走到午后细雨初停,山间雾褪,一直也没吃饭。此时视线清明,可以窥见不远处金灿灿的一片秋菊葳蕤,房舍□□家。

  她累得走不动路,停下倚着树干歇气,随口跟庆忌二人谈天道:“前面就是松隆县城。益州水利发达,盛产茶叶、丝织、瓷器,经济繁荣富庶,连带松隆县地势优越,应当不差。之前的县丞丧心病狂,私自征收诸多苛捐杂税,中饱私囊,以致百姓疾苦。”

  “听说他在松隆做了三年县丞,一朝升任别处,百姓都涕泪纵横、欢欣鼓舞地送他出城门。哪知十日后他自请调回松隆,又多征收一项‘迎故吏税’,诸多百姓都气得吐血了。”牵着一匹瘦马、气喘吁吁跟在最后的小吏啧啧感叹。

  “为官恶到如此地步,连高升也可放弃,他现在怎么肯离开?”丹薄媚问。

  小吏笑道:“不是他肯离开,是把百姓逼急了。有六个青年人结伴进京告御状,一路被打死五个,最后那个遇上了*会主人素贵妃,得以面圣陈情。今上震怒,这才将他革职查办。现在这个青年人加入*会,回到松隆成为分堂堂主,很了不得。也因为此事,*会在松隆县备受拥戴,一家独大,比衙门说话还管用。明公到了县城,可千万要注意,别招惹*会,不然日子很不好过。”

  庆忌回头瞥了一眼小吏,眼神十分凛冽,比冬霜更寒冷,比雷电更惊厉。

  小吏吓了一跳,瑟缩双肩往后一退:“大人,怎么了?”

  庆忌收回目光,大踏步往前走,任何荆棘与泥泞也牵制不了他坚定的步伐。

  丹薄媚回头安慰小吏,道;“你不用怕,天塌下来,有人了,先用饭吧,我们行了一整日,滴水未进。别的事,明日再议。”

  一提及此事,一众官吏的神情也变得扭捏羞涩起来,不好意思道:“明公见笑了,恰巧我等也一日未食,只等明公来破费请客……”

  身后六名衙役跟着搓手,如饥似渴地冲她笑。

  ……开什么玩笑,哪有这样的道理?新官赴任还得请下面的人吃饭。

  丹薄媚如遭重击,她没有钱。

  “等等,朝廷每月按例发放的官食公费呢?”

  文书尴尬道:“原本我等分给捉钱人经商以收取利息。谁知荒年黯世,经营失败,他们都血本无归,亏得分文不剩。明公进城时看见城门下两个断腿的乞丐了么?就是亏本的两个捉钱人被债主打的,我们衙门也难办。”

  “总不能没有一个人是盈利的?”

  “有是有两三个,但那是*会的人,咱们衙门收不回来啊。”

  小吏目瞪口呆地望着文书,竟想不到朝廷发的官食公费,*会都敢明目张胆地霸占。

  丹薄媚一顿,先暂时不质问此事,拂一拂衣袖,不悦道:“那你们总还有俸禄吧?吃顿饭就这么难?”

  参议顿时老泪纵横,抬袖掩面而泣,诉道:“明公快不要提俸禄,没有衙门里的公家食堂管饭,我等只能日日吃自己家里的米,还要养老爹老母、妻子儿女。每月又得按时交供养给*会,那点俸禄早花光了,还要不吃荤腥才能勉强撑到月底呢。您瞧我这鞋,都是破了个洞的。”

  文书叹气道:“上任县丞虽然贪赃舞弊,但我们的日子还没有这么难熬。当然,今上明察秋毫,惩治贪官污吏绝对不错。只是没想到走了豺狼,又来个虎豹。”

  几名官吏闻言,纷纷回头惊恐地瞪着他。

  文书后知后觉,立刻掩口不语。

  丹薄媚望望参议脚上的布靴,还真破了个洞,隐约可见半个脚趾。她诧异道:“*会不还本金、不交利息、还敢跟衙门官吏收供养?”

  这种事还真是闻所未闻。

  参议环顾四周,指使一名衙役去关上大门,才低声道:“怎么不敢,不交就打人呢!反正背后是素贵妃撑腰,朝廷又弄了个直谏堂令*会的代表任职,*会各堂各地的事不经三省,直接上达天听。他们势力又大人又多,弄不好告咱们一状就是抄家流放。”

  “这月初听说捉钱人的生意亏本,把钱赔光了。我们跟会里的人说,这月先不交,下月有盈利再一起补上。结果*会不同意,直接带人打进衙门来,几个衙役根本不是对手。眼见要出人命,我们只好各自从俸禄里分一点出来交了。后面又给受伤的衙役抓药,才使得撑不到月底就没了钱,实在不是我等吝啬。另外,明公您看,大家真的也都一整日没吃了……”

  丹薄媚气得翻白眼。太子妃白值背跛蹈腋鋈菀谆胨愕牡胤剑擅凰祷褂懈銮畹贸酝恋难妹拧

  她不忍再听下去,不耐烦地挥手道:“行了,先去衙门里搬点东西当了吃饭。”

  “明公有所不知,衙门被*会的人洗劫之后,其他能当的都当了,只剩下升堂用的桌椅和六根杀威棒。您看当哪个?”文书目光落在杀威棒上,认真地问。

  “……”丹薄媚一时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道,“有近一点的山没有?”

  “最近的也要出城二十里。”

  “附近有塘没有?”

  参议连忙点头道:“有,有河塘,近得很。”

  丹薄媚于是领着一行人出门。

  庆忌在侧,不经意回头见参议文书几人走路皆战战兢兢,东张西望,不由皱眉冷声道:“你们仪态怎么如此猥琐?大丈夫行走当世,须挺胸抬头,堂堂正正。”

  他们闻言稍稍端正了一点,却仍然不停四顾,见黄昏路人稀少,才凑上前低声答道:“庆大人,我们这月的供养没有交够,*会供养司的人扬言,我们最好别出衙门,不然见一次打一次。我们求告无门,只能多加小心。”

  丹薄媚平静地望着他们,心中憋了一口气。

  这群官吏再怎么不争气,再怎么窝囊,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下属,如今被欺负成这样,她见了很怒。连饭也不给她吃,她更怒。

  仿佛有一把钩,钩在她的肉里,非要□□才好受。

  *会就是这把钩。

  很快到了城西那方河塘,两面种了柑橘。树下杂草丛生,枝头却硕果累累,橙红橙红的,鲜艳欲滴。丹薄媚指了指柑橘,问道:“这是谁的?”

  参议道:“原本是旁边那户员外栽下的,只是他们被前任县丞逼得背井离乡,这片果林就没有主人了。”

  突然有一群人从荒废的员外府邸中出来,约有二十余人,皆手持棍棒,不满道:“谁告诉你没有主人?*会恩泽一方,这片果林当然也在*会的管辖之下。”

  丹薄媚冷冷地盯了那人一眼,又将目光转向塘中肥美的游鱼,伸手指着水塘,面无异色道:“那就抓鱼吃吧。”

  “这塘里的鱼也是我们*会放养的,你算什么东西,敢抓来吃?”

  文书站在庆忌身后,愤愤不平道:“一派胡言!这鱼分明是塘里本来就有的。”

  “你说什么!光天化日想跟*会抢鱼塘是不是?”那二十余人立刻大怒,握着棍棒上前来推搡庆忌与文书。但庆忌如一座山挡在文书身前,无论对方如何用力,他都纹丝不动。

  庆忌眼里的杀意越来越重。

  他的面色也越来越冷,冷到伸手来推他的人都不自觉缩回手。

  丹薄媚心底极怒,脸上却不动声色,特意提醒道:“现在是傍晚。”

  傍晚。不一会儿,就是月黑风高的杀人夜。

  *会众人自然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瞬间一棍打向她的头。

  丹薄媚盯着那只握棍的手,袖袍无风自动。

  几乎同时――参议侧身挡在她前面,庆忌也牢牢抓住即将落在参议头上的棍子。

  丹薄媚袖袍静止下来。她似笑非笑地问:“你们说这鱼是*会放养的,那么你们可有报备私占河塘?可有案底查看?可有交税?周唐律法里可有规定谁能私占河流?本官记得现在不是西晋,施行的也不是‘占田制’。”

  那人一时语塞,愣了须臾,又立刻挣扎着往后收手,有恃无恐道:“那我们不管,反正说不许抓就不许抓!”

  丹薄媚被这样直白的言论气笑了。

  危险的笑。

  庆忌只是冷冷地斜睨那人,不费吹灰之力已将长棍夺过来,随意一扔,长棍旋转着撞在橘树干上,立时断成两截。

  *会的人被庆忌震住,不由自主退开两步。

  “两位大人,算了算了,我们去附近的山里就是。他们人多势众……实在不行,我们每人出一升米……”参议几人连忙半劝半拉,趁势拽着丹薄媚两人出城去了。<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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