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香引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秀丽的轮廓,平滑的颈项。

  这个人是一个姑娘。太学宫中,有女学生也极正常。乱世人才辈出,诸国任用贤能早已不拘男女。

  丹薄媚定定地盯紧这个人,翻涌的痛意使她神智恍惚,可她又清晰地知道她不能沉睡。这个人的话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与那些追来的杀手是一路人。想必他们也已知道她的下落,甚至即将赶到。若非如此,这个人不应当在此时对她说这样的话。

  在没有抓捕把握前,想必他们不肯打草惊蛇。

  她应该怎么办?她没有办法。她早没有反抗的力气,眼下又雪上加霜,剧痛令她连逃跑的资格都失去了。

  应该束手待毙么……

  丹薄媚难看地对敌人笑了笑――被动不是她的习惯。

  “我说过,我不是闯入宫廷的人。”她声线压得很低,然而四周的学子却忽地回头,神色各异,仿佛都听见了她的话。

  丹薄媚茫然一惊,手心微微出汗,分不清是因为剧痛还是突如其来的紧张。但她下一瞬明白,原来是监堂先生念到了她的名字。

  她剑走偏锋的答案通过考试,得以爬上山你连闯后梁十神阵与唐宫九重禁门,重伤至此竟还未死,实在令人感慨。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丹薄媚沉默须臾,抬头与近在咫尺的女杀手对视。

  女杀手看见她露出古怪的笑意,心底一凉,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刻伸手去抓她――

  刹那头顶阴影罩落,似有开天辟地的大手泰山压顶而下。女杀手反手狠狠一鞭击向空中,大手依旧不散,直面而来,抓起此人如同抓住了蝼蚁鱼虫,漫不经心地抛向来时小路。

  “噗――”女杀手轰然落地,勉强以手撑地意欲爬起,却猛然喷出一口血。她厉声质问道:“何方神圣?我奉陛下与仙子之命拿人,阁下休要出手阻拦!”

  大手在其头顶盘旋少顷,果真散去,雌雄莫辩的声音风轻云淡道:“追吧。”

  女杀手惊疑不定,那人特意出手阻拦,竟真的一句话逼退。愣了片刻,她勉强起身,只是林中早已没有丹薄媚的踪影。这片竹林四通八达,似乎哪里都是路,又似乎根本没有路。

  无迹可追。她失去了最佳机会。

  “不管你是谁,跟素女会作对,下场不是很美妙就是了。最好祈祷别让我们查到这是谁的‘手’伸得这、样、长!”女杀手咬牙,一字一句地吐出最后三字,胸中怒火一涌而上,瞬间淹没她的理智。她挥鞭截断又一棵竹子,依旧与之前的倒在一起。

  忽然山脚升腾起千万烟火,一同绽放,绚丽璀璨,作女子飞天的模样。

  女杀手惊讶过后,眼中喜色溢于言表:“仙子竟出宫来了余姚,实是及时,我正好可以将此事禀报仙子。有仙子出面,料那二人无处可逃。”

  歪歪斜斜的身影消失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显现。他眺望天边犹如神迹的烟火,怅然叹息一声,缓缓蹲下抚摸已断的两棵竹身,手掌微震,一截竹筒裂成数块竹条。

  他闭目拢在掌中,停了一停,随手一卜。

  “师卦六三:师,或舆尸。凶。”

  他面无喜愠之色,将竹条化为齑粉,又震断另一棵竹子的一截,换了问题卜问。这一次卦象也发生变化:“比卦上六:比之,无首。凶。”

  徐徐清风吹散又一捧粉末,只有他的声音沧桑有力。

  “我将死于宫素之手。”

  大儒道。

  ……

  丹薄媚在蜿蜒的路上跑了许久,早已看不见那片竹林。她能感觉到女杀手并未追来,但她半分不敢放松,直到面前出现四个岔路口才停下。

  看不出哪一条路可以下山,她心中犹豫不定。余姚城中有青上仙宫的眼线,需要通过她们,才有办法回去。她眼下毫无功力,孤身上路太危险。

  此时天边烟火已谢,她匆匆一眼又收回来,这与自己没有关系。

  半空响起那道雌雄莫辩的声音,好像洞悉一切似地提醒她:“左一可尽快下山。”

  闻言丹薄媚欣然回首,眸光停在空无一人的云下树梢,笑道:“多谢先生。我已知道你是谁了,只是为何要助我?那日先生默许我混入学子中,一直不解。”

  大儒避而不答,亦不曾现身,只问道:“那日见你衣上似绣有鱼鳞图案,能否替老夫解惑,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丹薄媚想一想,倒以为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随随便便道:“青上仙宫。”

  “果然不是……”

  大儒口吻异样,丹薄媚微微皱眉,误会道:“先生认错人了么?”

  “不,不是。老夫原本以为你是别的宗门的人,后来记得你衣上纹案,又觉极像青上仙宫,故有此一问。你伤势似很重,不要耽误,快下山为妙。”

  彼时她一身稀泥,糊得连她自己也不认得了,仅边边角角得以逃过厄运。如此狼狈,他还能看出青上仙宫的龙纹图案,丹薄媚感到很佩服。看来“老眼”并非一定“昏花”,也可能经年打磨,岁月洗礼,比初时要更精准毒辣。

  丹薄媚越过春夏的杨柳青松,越过龙泉山散作霜雪的飞絮,也越过令她喘息维艰的追杀。

  无边葱茏旷野褪色,苍白后又凝聚成繁华长街。她仿佛顷刻坠入烟雨江南的温柔水乡,这条古老的小巷花枝招展,酒旗飘扬,张开能抚平一切伤痕的胸怀拥抱她。

  连她走进仙宫的密楼时,枝头跌落的石榴花打在她额头也那么柔和。

  房间窗扉朝着喧闹的街市,她独坐窗边的竹椅,内心却是静谧的。珠帘卷,微微晃动。一如她相思一人时,复杂的心绪在悠悠摇荡。

  那个一身雪白的公子啊,当听见你说你快要死去的时候,当他们不停地重复你身受重伤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压抑的哀伤决堤倾泻,就快要漫出心口。我有多想拉着你的衣袖,告诉你,不要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办法,不要连笑时眼里也是忧悒,不要绝望,不要……死。

  可是我不能说这样的话。

  我不能给你任何帮助,所以没有资格,让你停下跋涉山水的步伐。我的心肠全是阴郁的仇恨,也不敢眷恋太遥远的梦境。

  我只能在寂寞到不得不想念你眉间明艳妖红的梨花时……

  丹薄媚素手焚香,将一卷《增一阿含》翻开,提笔誊抄,心中默诵。

  倘若能有一丝一缕的福报,愿完全加诸你身。一愿你眼底无离忧。二愿你流水迢迢,凶险尽散。三愿你眉间心上的梨花永开不败。

  过了很久,熙熙攘攘的街市忽然一静,是那样彻彻底底、空巷沉寂的静默。

  丹薄媚讶然偏头,推开小轩窗,只见原本南来北往的路人刹那极有秩序,如潮水般分开,退至街道两边跪下。

  许多人面色虔诚地叩拜,终于迎来浩荡的队伍。先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士兵,俱身穿宫廷禁卫军特配明光铠,手持黑铁长戟,足有三百人不止。士兵之后,是八列并驾齐驱、腰悬宝剑的骑兵。马匹高大威武,全是纯种突厥马,共六十四匹。

  单看护卫声势已足够显示来人身份高贵,哪知从层层士兵中涌出的那驾大车还是令人震惊。

  那驾仿佛一间房屋大小的辇车被十匹骏马拉着,不紧不慢地驶过来,行得极其稳当。辇车四面垂下九重金纱,那一刻夏日灼热的风掀起轻若无物的纱帘,却见里面还有翠色竹帘巍然不动。

  丹薄媚凝视这驾辇车,隐隐猜出了主人是谁。

  无论后梁或周唐,皇帝出巡,乃用十二匹高头大马拉御辇。王公侯伯是八匹,官员至多只可乘驷车。但这人的辇车竟用十匹骏马来拉,且卫士开道场面极尽浩大。周唐境内,出行能有如此声势的人,只有帝妃和东宫太子!

  辇车里的人,是――贵妃宫素!<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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