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袭击

  辛泉心里却有一丝不安,本能地觉得有一种不明的危险正在步步逼近。在这样盛大胜利的背后,是什么在涌动?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她的担心,但是,她却感到阿飞明亮的眼睛里也有着类似的忧虑,虽然很淡。

  依旧睡不着,失眠成了每天的功课,疲惫不堪也不能拯救。在床上反侧辗转,双眼不曾合上。终于起身,辛泉披了风褛,来到海边。

  月很淡,只留了最小的一部分在天空,给了她最微弱的光线。海在白天是蓝色,现在却仿若黑墨。

  站得累了,辛泉坐在沙滩上,抱住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海浪起伏的曲线,似乎在表达一种神秘的语言。有一种启示,牵扯住她的心神,一时沉迷。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时,阿飞的声音也同时出现:“这么晚坐在海边想我吗?”

  阿飞!辛泉看着他为了这个村庄费尽心力,奋不顾身,对他的印象已经改变,可以容忍他这种惯有的不正经,只是依旧不与他说话。

  “我这几天是忙了一点点,没有抽时间和你相会,你便单相思了吗?怎么夜深人静地来海边想我?想我就直接来和我说,我实在舍不得你被海风吹啊,你要是病了,我必定心疼死。”

  “你为什么这么害羞?喜欢我,就不与我说话?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这害羞的样子了。”

  “还不回去吗?那我一直在这里陪你,只要是陪你,我多久都愿意。”

  他学着辛泉的样子坐了下来。他的肩膀很宽,并肩坐着,地上就留下他们两个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个大一个小,竟真有几分相配的意味。他不停地说着话,又不停地挪着位置,与辛泉越坐越近。辛泉暗叹一声,唉,看来不走不行了。

  辛泉站起身来,准备回村。阿飞也紧跟着起身,随着她。

  正在这时,一个粗壮有力的、湿漉漉的胳膊从身后扣住了阿飞的脖子。

  遇袭了。身后那人是从海里潜上来的,乘阿飞两人转身离开之际突然袭击。腹部锐痛,那人用利刃刺中了阿飞。拔出刀,那人又想刺第二下,阿飞用力抓住那扣脖子的手关节,一用力,错筋,那人手一麻,竟不由得松了。乘此机会,阿飞使劲将那人向前一甩,右腿同时用力踹出,在那人翻身倒地之时,又给他一记狠踢,那人一声惨呼倒地。

  “快跑!”阿飞看到海中黑影幢幢,拉起辛泉就跑。

  这是海边比较偏僻的一角,距离村子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辛泉贪图它的人迹罕至,现在却让他们陷入了求救无门的境地。

  那些黑影狞笑着,从各面冲上来,拦在他们向村庄跑去的方向,其中一个人,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

  十几个人追赶阿飞和辛泉,另一部分黑影则向村庄去了。

  阿飞与辛泉两人拼命地跑。后面那些人手持明晃晃的尖刀,即使在微弱的光线下,也出可怖的光。

  辛泉跑得很累,可后面的追赶没有停止。她已支持不住,接连跌倒。幸好阿飞拉住她的手是那样有力,一把又将她扯将起来:“不能放弃,跑!”

  跑!可是,在这黑蒙蒙的夜里,连方向都看不清楚,除了知道他们距村庄已经越来越远,他们实在不知道这种逃跑有几分生机。

  奔跑,没有知觉一般不停地奔跑。辛泉感到血腥味已经涌进咽喉,呼吸急促得在耳边如同雷鸣。

  阿飞突然来了个急刹,站定不动。辛泉因为惯性还在往前冲,阿飞死拉住她的手,才停住她前进的步伐。可就在这往前一冲的瞬间,她在依稀的月光下,看到了他们的处境。天,他们在迷失方向之下竟然跑到了海边的悬崖,被辛泉踢飞的石子滚落下去,许久也没有传来落地之声。

  “小心。”阿飞的声音第一次这样低沉。

  “哈哈!”那些黑影看清阿飞和辛泉两人的处境时,不由得意万分。

  “哈哈,想逃出爷爷们的手心,你们就跳下去吧,哈哈,一起逃到阎王那里去吧。”一步步逼近,十数人如扇形逼近。

  退无可退。身后是万丈悬崖,面前是凶徒与尖刀。

  “见机向右跑。”辛泉压低声音说了这句。这是辛泉第一次与阿飞说话,也许是最后一次。说完,她甩开了阿飞的手。

  突然传来一串轻笑,柔软得就像是被太阳炙烤过的细细流沙缓缓从掌心流过,诱得人心里痒痒的。摊开手,却又是了然无痕,什么也没有抓住。

  那是辛泉在笑。

  边笑,边款款移步走向那些人。

  是否上天也在关注这一时刻?那天边原本遮月的云也渐渐淡了,疏了,最后散了。

  霎时间,满月的华光如潮水般猛涨了起来,皓然生辉,映得整个海面银波涟涟,泛起一片雪光。

  “谁家江山谁家月?风花丧尽泪独守!”一声浅吟,几句低唱;人也倩曼,舞也翩跹。

  玉致纤纤的手臂轻轻扬起,步步随风击节,手腕的铜铃应声脆响,韵声清转悠长。

  如此明媚的笑,如此生动的容颜,任谁都会贪看,只希望时间就此刻起停滞!

  “君心已去奴未知,魂魄归处自有痕……”陡然间,节奏加快,轻灵如精魅般的影子飞快地起伏着,旋舞着,快得好像将投在身上的整匹月光全都划碎,化作瓣瓣梨花,点点缀在了飘幻无定的裙摆上,衬得整个人儿,仙子落尘般的清冶妖艳。粗布衣衫虽不能如绸缎一样泛出如水月色,又怎能轻易遮掩绝世的姿颜?

  歌声抑扬顿挫,却又袅不可闻,夹杂着勾人魂魄的异力,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原本是杀人的场景,却被月光失了法术一样,变得朦胧且梦幻;这舞蹈美丽却诡异,所有的人都再也别不开眼!

  杀人的凶器仍在闪着凛凛的寒光,辛泉却无畏也无惧,独唱独跳,如入无人之境。凶徒们一个个呆了,痴了,心念也被洗尽无尘,再也生不出半点邪念。

  唯一清醒的是阿飞。他明白辛泉在舍命救他,她的舞蹈越跳越靠向左边,那最靠近右边的歹人为了看清、听清,不自觉地向着左边移动,完整的包围圈生出了一个缺口,这是救命的缺口。

  如果此时能乘人不备,赶紧逃走,那还有一丝生机,若失去这个机会,那么……腹部的剧痛提醒着自己这是最后的机会。开始就被那偷袭者刺中了一刀,虽未及要害,但一路狂奔下,失血太多。赤手空拳,面对这十几人的围攻,根本毫无胜算

  “哈哈!”阿飞该死的笑声又响起来,那么响亮,把辛泉拼命维持的一种靡靡氛围一下子扯了个大口子,那些凶徒一下子清醒过来,眼睛里又射出凶光。

  “阿泉,你有情,我更有意,我怎么舍得和你分开?既然这样,有这些人见证,不如我们一起去了吧,来世我们还做鸳鸯!”话音未落,阿飞一步上前拉住辛泉,往后就跑。

  “跳!”他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不要怕,抱紧我,我们一起。”一跃而下,两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坠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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