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森林，森林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地巨变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地巨变
“诸位，我们的家园即将在半个月到一个月之内发生一场巨变。我们将会成为异教徒。成为一个渺小的国家。外面的世界将觉得我们可以任意欺凌，将觊觎我们拥有的资源。对这将发生的巨变，我们根本无力改变。”
霍克公爵沉痛的说道，但是语气坚决。显然，他也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并且基于这个现实，做出了某些选择。
“是作为异教徒被人从这块土地上扫除？还是谄媚的就此改变信仰，对那些我们从来没见过的人，那些从来不知道的神明卑躬屈膝？我们只有这两个选择。
“作为军人，作为骑士，我自小便知，唯一的职责便是保卫家国，保护民众不受外敌侵扰。也自小便知，若有外敌入侵之时，当誓死相争，绝不后退。此两者素来等同，故我心从无犹疑。但此日天地巨变，奥斯勒尔将面临前所未有之强敌。誓死征战或将全无用处，唯有改变信仰、献上降表、卑颜屈膝，方可苟活。于我个人，若不能改变信仰。则远走他乡，才有活路。”
“我雷欧尼克斯.奥列弗.霍克生于奥斯勒尔，一生为奥斯勒尔而战，从无他念，断不能远遁他乡，以求安宁。便是天神侵入奥斯勒尔之国土，亦不能不战自屈。
“我已决定，贯彻毕生之理念，不论何方来敌，也当死战到底。断不能让人有我国软弱可欺、民众全无风骨之想……”
霍克公爵声音沉稳，语调缓慢，他的意思，清晰无误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他满脸沧桑，有着英雄末路，却依然铁骨铮铮的感觉。
凯瑟琳小心翼翼的看了娜塔莉一眼，发现公爵夫人此时也是失去了常态，脸色铁青，却称不上有多么意外。公爵的态度坚决，不容置疑，但他却明显没有和自己的妻子商量过。而做妻子的，虽说很不满意丈夫的所为，却已经从他的性格上猜到了他的选择必然会如此吧？
虽说接触不多，但凯瑟琳也算是有所了解了。
霍克公爵的性格，虽说也有不少政客的成分，但依然可以说是十分刚烈的战士。他连这个世界的唯一神都有挑战的心思，又怎么可能甘心接受神力的束缚？
而且，离开家园。去到诺非索投靠，想必他也不愿吧。
同时因为魔纹金的缘故，凯瑟琳打赌光明神殿是不会放弃这片领土的。
最终，娜塔莉长叹一声，转身回了营帐。
而随着霍克公爵的演讲或者说号召，其他的听众也是反应各异。
这和霍克公爵平时在阵前的发言不同。
平时，霍克公爵是猛将风范，发言具有强烈的煽动性，语言通俗易懂，很容易让人听得热血沸腾。这一次却完全不是这样，他基本上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平平淡淡，基本上除了表述他个人的决心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但是，却等于是在官方，终于承认了神谕的真实性。而且，连霍克公爵这样的人，都已经面临非死即降的困难选择了。他们又该如何呢？
之前的神谕，在经过了十余日之后，已经开始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了。
但此刻，便是霍克公爵没有这个意思，却也是人人都被这平淡的叙述吸引。不得不深刻思考起来。
——若真是天地巨变，到底该何去何从？
按照霍克公爵指出的，不管他们有多少想法，追根到底，也只有三条路而已。
艾尔曼眼光灼灼的看着霍克公爵，率先带领焰狮骑士行礼，高声喊道，“誓死追随阁下！”
他们想的，远远没有霍克公爵那样全面。只是对于绝大部分的焰狮骑士来说，只要跟着霍克公爵走就可以了，又为什么要全面的思考呢？不管是刀山火海，只要信任，然后跟着前进就可以了。
这本来也正是霍克公爵要求的。但他此刻看见艾尔曼那清澈得没有一丝犹疑的眼神，却是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和他们，说也是说不通的。他如今的决定其实颇为自私，但也只能任凭他们跟随了。
这是……最终的抉择……
而对其他人来说，这件事情又是不同。对于平民来说，可能即使是面临天地巨变，也会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只能停留在原地等待命运的判决。
但对聚集在这个峡谷的人来说，又有哪个没有一点儿力量，对自己的未来没点儿想法？
不管是按照神谕所说，还是按照霍克公爵所说，都并非是全无生机。这么一来，自然不是人人都愿意送死。
艾伯特法师望着霍克公爵良久，最终叹息一声，对自己的徒弟说道，“辛蒂。我们回去吧。”
辛蒂高兴地应了一声，拉了拉肖恩，说，“你在发什么呆啊？”
她知道，自己的老师即使是在安塔瑞斯，也是人们不敢轻视的强者，最开始的那点儿恐慌，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虽说在那个世界，肯定没有这个世界的地位高，但也绝对是天下大可去得，只要不和那个霍克公爵一样自寻死路的话……
肖恩的眼神闪了闪，但到底没有推拒辛蒂的亲近。
而站在一边的他原本的几个同伴们，反应又有不同。
埃文兄妹和亚瑟三人，看着霍克公爵的神情，都满是钦佩。亚瑟更是神情激动，半晌才叹道，“这样的人，不要说他原本的属下了，我都有一种要追随他战斗的感觉了，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个本事啊……”
裘卡更是看着站在城墙上的那个红发中年人，叹气道，“唉，为什么娜塔莉夫人就不能站在他的身边呢……这样的历史性场面啊……”
埃文却是长叹一声。“如此英雄，可惜却不肯低头。但若是低头，也就不是英雄了吧？他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抱歉，查莉。但是我知道，没有力量的人，在这个世界会遇到什么。”
另一边，罗莎也对着自己的姐妹说道，“霍克公爵说得很对，如果真的有人要侵占奥斯勒尔，至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可轻侮。”
查莉皱眉。“我可没觉得这样做真的是对的。”
“……谁能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对的呢？”罗莎沉默了一阵子以后，反问道。随即挣脱了查莉的手，走到了焰狮骑士旁边的队伍中。
如今围在附近的人，已经有些泾渭分明的味道了。很明显，这里，都是准备追随霍克公爵的人员，包括原本隶属于焰狮骑士团的法师团。
很显然，法师们并不像战士们那样思维简单，会听见霍克公爵的一席话后，就轻易效忠。查莉就没有走到她应该在的位置上，还在犹豫。
而罗莎走到了这里以后，不出意外的发现了几个同僚，也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人。
艾安。
罗莎震撼的看着他。自从她的过去****，他们两人分手以来，他们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了。但此时，她却忍不住开口了，“你怎么……”
“很奇怪吗？”艾安稍稍避开了罗莎的目光，自嘲一笑，“现在还什么都不能确定呢，或者面临生死选择的时候，我就会跑掉了。”
而在战士的聚集队伍中，卡因却也指着一个清秀的青年大叫了起来，“阿利伍德啊？你开什么的玩笑，就你那么浅薄的一点点儿斗气，难道也想送死么？”
阿利伍德瞪圆了眼睛，“难道还有斗气要求的吗？我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改变信仰啊！也不知道怎么离开，从这个角度来看，搞不好留在军队里面反而会是最安全的吧？”
卡因想了想，但他到底不是一个能言善辩之人，所以却是无话可说。
另一边的山上。
原本混在一起的光暗精灵，此刻又分成了两个部分，肤色似乎再次将他们划分成了两族。
修奥看着山下，叹息道，“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等到真的开始了……谁也不知道，我们受到影响需要多长的时间。搞不好以后……又要在战场上相见了。”
斯路撇了撇嘴，“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你们自己吧。”他露出了一个稍稍有些扭曲的笑容，“我们是无所谓，只要回归种族就可以了。你们不一样，光精灵已经诞生了新的王族了吧？泰兰威尔一族该怎么办？你还是考虑这个去吧，免得连在战场相见的机会都没有了。”
听出似乎全无善意的话下面蕴含着的关心，修奥苦笑一声。
是啊……
回到安塔瑞斯啊……
要面临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呢。
一个多月之后。
便是最最偏僻的山野之中，最最无知的愚昧小民，在这天地变色的一刻，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前的一切生活，都将在这一刻生生改变。
最深沉的鸣响，在地底的深处响起。
沉闷的声响，仿佛天地都在动摇。然而，却又平稳无比，即使是粗粗搭就的木房，也只是碎裂而已。而伴随着这种不知道是不是来自于身体深处的动摇感的，则是一种缓慢的身体下坠的感觉。
如果是修炼到一定程度的人，虽说从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也能够明白吧——这是身体在上升导致的感觉。只是……在往什么地方上升呢？
身处于小小的，牢笼般的世界中，却是没有人能够看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惶恐的看见，太阳忽然在正午消失了，却并没有月亮与星辰，将之替换……
即使是亲自促成了这一切的贝兰雅，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看不到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隐约想象。
——想象一个巨大的世界，从深海中缓缓升起的景象。此刻，她正被塞维尔带着，看着漂浮在这个地底世界“穹顶”的少年神祗。
他的身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复杂的、变化着的色彩，让人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乃至于动作。
这个地下世界所有虚假的一切，日月星辰，都已经显露出了它们原本最原始、最初的形态。倒不像是贝兰雅最开始料想的那种石质的穹顶，而是密密麻麻的覆盖着白色的玉质一般的东西，透明的，甚至能够看见一些建筑的底座。
正是他们之前探索的那个海底遗迹。
原来，那个海底遗迹的护罩，真正保护的，是这个被掩埋在地下的世界么……搞不好，那诸多的神殿之所以会聚集在一起，也是格拉法在力量还能延伸到海外的时候，从各处拉过来的吧？毕竟都是在亚特拉维斯毁灭中存留下来的神殿啊……
虽说视力并没有那么强，但贝兰雅却觉得，大概，那些海水，正在缓慢的被破开吧……
终于……
当第一丝阳光从那个巨大的护罩中射入，似乎毫无阻碍的透了过来。贝兰雅竟然有些承受不住一般的，眨了眨眼睛。
太阳啊……
好久不见了。
在这一刻，那原本笼罩在这个世界之上，不知道是不是以那些神殿为根基建立起来的巨大护罩，似乎也慢慢的失去了作用。
最后从护罩滑下去的海水落了下来，分明流淌在了穹顶之上。它们冲刷着穹顶，将那些经历了长久岁月的神殿们，也纷纷“冲刷”了下去。就好像是普通的泥石流，卷走了沿途的山石一般，单看这场景，看来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只是，想到那些神殿的来历与经历的事情，就让人不免感慨万千了。
古老的岁月在返回了现实以后，逐渐被冲刷得支零破碎，无影无踪。
随着那些历久弥新却在这一刻分崩离析的神殿群逐渐坠入海中，笼罩了地下世界三千年的穹顶，也开始向环形山的另一边滑落下去。那些被高高溅起的海浪，并没能突破环形山的阻拦，却也是宣示了些什么……
射入的阳光范围逐渐扩大，逐渐，变得无所顾忌般的倾洒了下来。
那是让人觉得温暖的阳光。但几乎在瞬间，就断绝了贝兰雅和地底世界光暗元素的联系。如同之前，光暗元素再次远离了她的异属。
她现在已经知道，这不是她的异属无法将光暗元素笼罩在内了，而是安塔瑞斯的光暗元素本来就有所不同，所以拒绝和她交流。
“这就是……安塔瑞斯啊……”少年神明替自己也替贝兰雅发出了一声喟叹，百感交集。
尽管地下世界已经在这一刻成为了岛屿，四面都是海洋，什么也看不见，但少年神明位于他们不曾触及的领域，所以见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吧。
贝兰雅好一阵子以后才知道。
在安塔瑞斯，这一天，已经是暗黑历800年11月22日。距离她进入地下世界，对她来说，不过是6个月的时间，但对安塔瑞斯来说，已经差不多4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