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上位

  青云观竹林外。

  一坟孤立,坟前有一把倒插的刀,还有一碑,碑上有字:宋杰字出云……

  无职衔无尊称,简单的几个字,正如宋杰其人。

  陈庆与陆平并排立于坟前,无言,身后站着马氏兄弟、吴峻与刘婉儿。

  一阵风吹过,黄纸如蝶漫天。

  陈庆抚着墓碑,感念着自己与宋杰的情意。

  “你上山……其实是哥哥……逼的,当时……你我甚是相投……不想……你埋没阡陌……便想着诓你上山……一起共举大事……哥哥一辈子,从不……亏欠自己弟兄,唯有你……这一件事……我一直无法释怀……”

  “伯安……,你二哥威望不如你……我死后……你一定要和……和你二哥一条心……不要……不要……”

  宋杰临死前的话语再次回荡在陈庆耳畔,陈庆心绪难平,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以往自己与宋杰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切仿佛恍若昨昔。

  曾记魏忠贤祠外,宋杰爽朗大笑:“你我有缘,正当饮酒畅聊,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兄弟随我到彩云阁,由我做东,自当快活一番!”

  优池山上,结拜誓言犹在:“苍天在上!我宋杰宋出云,于今日,愿与陈庆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

  陈庆缓缓背过身去,长吐一口气,他按了按腰间长刀,心中暗自道:“大哥,走好,庆之会为你报仇的……”

  陈庆缓步走出竹林,再未回头,陆平瘸着腿,由马氏兄弟跟出来,一起进了青云观。

  望驾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陈庆告别玄云子,与众人一起下山而去……

  崆峒山下,秦军驻军于一处山谷之内。陈庆下山来,径入军营,牛强率众将齐出相迎,并交代军中事务。陈庆上山已有两天,这两日里,有牛强吴琦弹压全军,秦军渐趋安顿。

  秦军大帐里,陈庆与陆平并排而坐,帐下,四大将领以及马连淮分列两旁,各个表情肃然。

  一番开场白过后,陈庆将自己在青云观中发生的事儿做了简要说明,然后,话入正题。

  既然宋杰已死,那秦军新首领就必须尽快选出,虽然宋杰死前曾中意陈庆,但毕竟没有当众宣布,所以,这事情就成了悬念。

  如今在军中,陆平与陈庆一样,都是宋杰结拜弟兄,而且,陆平比陈庆资历还老,若是论起班辈,陆平更有资格当任义军首领。但,宋杰素知陆平性情莽撞,不宜做帅,所以,他临时方才会交代陆平要与陈庆一条心。

  陆平平生最是听宋杰的话,宋杰的话于他来说就是圣旨,况且,陆平已经认定了陈庆这个二哥,在陆平看来,他与陈庆谁领全军都是一样的。

  世上总有些奇怪的人,偏好义气,不好权力。

  “如今,秦王刚去,秦军上下没有领头人,我等应该尽快选出新任首领。”陆平站出,洪声宣布道:“秦王临走前,曾令我要尽心辅佐庆王,故而,我……”陆平声音一顿,突然觉得用“我”不够正式,立刻改口道:“本王愿奉庆王为主。”

  诸将无话,宋杰之死对他们打击很大,如今义军缺乏一个合适的领导人,已然是群龙无首,自然没有谁站出来说话。

  “诸位可有意见么?”陆平又问了一遍。

  众将纷纷下拜,唯有牛强一人独自站立。

  “平南将军,你有何话?”陆平不料会有人反对,惊问道。

  牛强上前一步,他乜了陈庆一眼,顿首道:“瑞王,末将不服!”

  “为何不服?”陆平冷声质问,陈庆依然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牛强,平凉城内那次争论他还是记得的,当初似乎就是这个人骂自己是丧家之犬的,陈庆对此人没有好感,当初若不是他窜说陆平拥立宋杰为王,宋杰恐怕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在秦军中,瑞王资历最老,这新任首领,自然要瑞王担当!”牛强对陈庆似乎心有芥蒂。

  陆平瞪了他一眼,道:“庆王乃是秦王中意之人,吾等岂能有违秦王本意……况且,庆王比本王年长,这首领由庆王来当,最是恰当!你莫再说!”

  牛强不服,傲立不跪。

  陆平看陈庆,陈庆起身,道:“本王乃是秦王亲口传位,实乃名正言顺,牛将军为何不服?”

  “哼!老子在青松寨混的时候还没有你呢!”牛强是个直肠子,当即回口道:“我不管什么名正言顺,我只认瑞王!”

  “哦?牛将军,你可知诸葛武侯乎?”陈庆负手而立,反问道。

  “怎能不知!”

  陈庆一哂:“那诸葛孔明初出茅庐,也不过是个儒子,他何以能将兵?”

  牛强瞪了陈庆一眼,反问道:“竖子可与圣人相比么!”

  “哦!”陈庆点头微笑,他侧过头来,道:“如今军中有人不服,瑞王可有意为首么?”

  “哥哥你这是说的哪门子话,伯安只是一介莽夫,无甚见识,怎么当得了家!”陆平大急,他以为陈庆这是真的要推辞,哪里敢受,他可是亲口答应大哥的,这位置他是说什么也坐不下的。

  以往,陈庆并未掌权,其锋芒敛收着,无人知道他的秉性,很多人都会被他儒雅的外表所欺骗,也唯有宋杰陆平知道,陈庆遇事是个极为刚果的汉子。

  “既然瑞王无意首领之位……”陈庆扫了诸人一眼,道:“本王自然是不好再推辞了,那么,牛将军,你请便吧。”

  请便?牛强一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大睁着眼看着陈庆。

  “留或是不留,牛将军可以自行区处,其余的人,只要不服本王的,尽可自去,本王不会阻拦。”陈庆决然道。

  打工的不服老板管,那自然是要被炒鱿鱼的!

  牛强盯着陈庆看了半晌,见他一脸认真,并不像开玩笑,便哼地一声迈步出了大帐。陈庆冷笑着看着牛强远去,回过头来,向陆平递了个眼色,陆平微微点头……

  第二日,全军盛传,牛强贪慕荣华,勾结朝廷,出卖军机害死秦王,最终在潜逃路上坠崖身亡……

  崇祯元年,七月七,陈庆在崆峒山祭告天地,正式接管秦军,当日下午,吴琦带领亲卫数百,叛逃西安。

  吴琦前脚刚走,陈庆就得到消息,陈庆冷笑着听着那小校汇报着吴琦叛逃经过,心中却很舒坦:自平凉宋杰封王以来,他与吴琦牛强素来不合,吴琦走了最好,如今,自己手下都是当初成县的人马,使唤起来自然就更为顺手了。

  马氏兄弟与吴峻对自己还是比较忠诚的,陈庆心想。

  “二哥!”陆平得到吴琦叛逃的消息,急火火地闯进大帐,他见陈庆表情并不懊恼,只当他不知其事,当即将吴琦叛逃经过仔细说了,陈庆点头道:“这些我已经知道,非玉与我有过节,他不走,我反而不心安。”陈庆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昨日杀牛强也仅是为了立威,行事有点莽撞了,以后万勿如此了。

  陆平一听陈庆如此说,顿时明白陈庆这是怕将帅不合,特意放走的吴琦,于是,他不甘心地道:“哥哥!吴将军武艺非凡,将兵也是好手,哥哥竟这般放心让他走么?”

  陈庆摇头道:“正因为吴琦武艺和才能都是上乘,我若是把他留在军中,必定生乱,既然我们性情不投,我留他作甚!”

  陆平一叹,知道陈庆说得在理,昨日,他为安军心,已经杀了一个大将,如果吴琦再与庆王不合,他可不想再杀一人了,毕竟大家在一起打了这么久的仗,情义还在。

  “可是,吴将军熟悉我军布局阵势,此去,恐会领官兵来!”陆平猛然想起一事。

  “嗯?”陈庆经他一提醒,立刻想到了这一层,点头道:“我们是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你要叫弟兄们多加防备,我们占据地利,官兵就算知我底细,也不见得能攻进山来。”

  陆平诺然领命,陈庆坐于帐内大椅之上,道:“伯安,据探子来报,朝廷三边总督到了平凉?”

  “是!我也听闻了,怎么,哥哥这是要……”陆平一说起杨鹤,立刻就想到了宋杰之死。

  陆平对杨鹤自然没有好感,秦王的死,这杨鹤至少要担一半的责任。

  “别急……”陈庆抬手道:“如今我军困在山中,时日长了粮草便撑不住,我有个办法,可暂解此厄。”

  方才,陈庆已经再次清点的全军粮草,发觉吃饭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以往在优池山,全寨上下只有两千余人,可以自己生产,但是如今全军两万人屯那儿,自然不可如法炮制,况且,就算要自己生产,时间上也来不及了,若是出去抢,曹文诏就在崆峒山脚下的泾源,他们是不可能飞过去的。

  大军必须竟快找到补给!这是陈庆当前的想法。

  “如何?”陆平急问道。

  “我想带领全军归顺朝廷……”陈庆手捏眉心,这是他习惯动作。

  “哥哥!”陆平一听此话,立刻火大:“你这是贪生怕死么!”

  陈庆摇头,道:“不!这只是假招安而已!”

  “假招安?”陆平茫然道。

  “曹文诏已经到了泾源,正在崆峒山下,大小曹将太过勇猛,我们断不能再和他再战,可是我们一直窝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只能行此缓兵之计。”陈庆分析道:“我们现在无路可走,唯有和神一魁他们一样,投降朝廷,方才能见转机,当然,我们也可以和杨鹤杨总督谈谈条件。”

  杨鹤不知兵事,这正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可是……大哥他……”

  “大哥的仇我自是记得,但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我们得先保全自己才行,伯安,这几日我可能要去平凉一趟。”

  “哥哥去作甚?”

  “我要亲自去见见杨鹤,和他谈谈条件,伯安,你在军中要多做准备,若是我不能回来……”

  “哥哥!”陆平一惊,他刚死了个大哥,如今陈庆竟然又要亲身涉险,他如何会答应,陆平连忙拉住陈庆的手,道:“平凉此时可是朝廷的地盘,你此去万分危险,还是由伯安代你去吧!”

  陈庆摇头道:“我去自有我去的道理!如今我军粮草渐罄,我不能坐视不管,况且,我自有办法见到杨鹤!”

  “……”陆平再也无言。

  “放心吧,不会有事,今夜我就出发,马连淮会乔装之术,我会把他也带上。”陈庆捏着下巴,思忖着,道:“朝廷可能会要求我们遣散部众,切记,若没我亲笔书信,你万勿听从!为防他人假冒,我会在毛笔里藏三支绣花针,落款时会用力下顿,你拿到信只管对这阳光查看,有针眼的才是真!此法唯有你我二人知道,切莫让第三人晓得!”

  陆平点头应下。

  “好!你去把马连淮叫来,我有事吩咐他。”陈庆挥手示意陆平下去,陆平行了一礼,退下。

  明天下午晚上都无课,正好码字……尽量上六千……别激动,我只是说尽量……<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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