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相见欢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朝廷五千精兵来援,对雁门数万军民来说,实是个震撼人性的大好消息。身为边人,祖辈里都是战乱频仍这样的日子里过来的,边民们可以流血,可以厮杀,可以承受这种种的动荡不安,那是因为他们心底里有着一种可以依靠的东西,一束血脉相连的的根――我是汉人,大汉朝的人。因此他们比内地的人们更加关心朝廷的一切变动,比内地的人们更加对朝廷亲近,即使那些身在胡地的行脚商人们,表面上可以对胡人卑躬屈膝,但心底里恐怕对胡人也是多是鄙夷,且以自己身为汉人的身份而自豪着。

  就这样城内军民们为此兴奋了好几天,因为城内对居民的限令已经销除,每日里都有些百姓聚集在援军的大营边上打探,想看清楚朝廷的军队和自家的边军有何不同,又有边民们看见随着援军到来的朝廷的粮草辎重,便在街市上大声宣扬朝廷的雨露天恩,这消息也颇鼓励了一下城中士气。

  几日后这股热潮慢慢散去,雁门关才慢慢回到它本身应该有的紧张气氛中去,毕竟关外寒风中还有十万鲜卑大军,那可真的不是来玩耍的。

  这日,王复接到郭蕴邀请前去议事的请求,并言已同时邀请了王信和张基两人。王复这几日正要和郭蕴谈论军情,便不疑有他,带上王信一起前去。

  来到郭蕴在雁门关中的府邸大门之前,王复王信二人便同时眉头一皱,只见刚刚住进几天的大宅门前,两排数十支大红灯笼已经燃起,映的大门是明亮非常,灯笼下衣甲鲜明的两排精卒挂牌执刀,神情严肃,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的味道。这郭蕴只是来了几天,这排场倒是撑得忒大,让王复叔侄二人不由得心中不喜,毕竟这是战时,如此奢华的浪费物资,这郭蕴可是把世家子的奢靡习惯都带到边关来了,看在王复二人眼中自是有些不合时宜。

  还未进的大门,便见得中门大开,有数十披甲壮汉开道,各持刀枪剑戟等物行出两旁,正中央郭蕴身穿华服,与张基二人从人群中簇拥而出,离老远打了一个长稽,开口道:“元清公,叔方贤弟,未能远迎二位,赎罪赎罪!”

  王复二人不由得苦笑,雁门一地没有什么名士世家,因此这等繁复礼仪在雁门从未有人行得。两人久处边关,早已经不太习惯这种做作来了。但是此情此刻,也只得打起精神应付。

  王复三人手舞足蹈,在这厢一本一眼的行士子礼仪,自有一番风华仪态。两边身后跟随的人都是带着一副与有荣焉的神色看的眉飞色舞。边关粗犷之人,又多半是卑贱子弟,几时正经见过这等形式繁复的礼节,心中既有欣喜又有鄙夷的复杂心思顿时悠然而生。这些真正百年祭奠的的士子之家出身的子弟,张基在一旁自是只有自叹弗如。

  进来宴厅,诸人按资排辈入座。王复心急军情,便首先道:“士珍,你率军进雁门已有数日,不知雁门方面安排是否得当,可有何不妥之处?”

  郭蕴恭敬答道:“元清公,叔方做事向来尽心尽责,军营士卒诸般方面面面俱到,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既是如此,这几日休息应该已经解得远来疲惫,不知可否上阵?”

  “当然,蕴已经整理好各方头绪,随时可以上阵!”

  王复暗说我听得你这几日只顾得拜访雁门各家豪族,可没有听见你进得几次营房。但心头这般暗念,却不可将这般话说将出来,嘴上却是仍旧言道:“如此甚好,雁门局势紧张,这几日想来士珍已有所了解,鲜卑十万大军已经和我雁门军几番大战,虽然我军俱都占得上风。但毕竟敌众我寡,若是鲜卑加紧攻城,我雁门区区不到一万人马可是经不得几日消耗,所以若形势紧张,贤侄所部须得随时能够顶替的上才是,雁门关关乎我并州数百万百姓安危,万万不可大意。”

  “元清公教训的是,蕴早已经安排停当,随时可以将军兵拉上城墙守城。要说我这一营兵乃是建阳公亲自训练出的百战精兵,纵横河套匈奴诸部,从无败绩,才被特地派遣出来支援雁门。此时小侄口说无凭,待上得阵前定不会让雁门失望。”郭蕴听王复口气越见亲近,自是赶紧凑上前来,改了称呼。

  “哪里哪里,我可不敢低估郭家的千里驹!更何况建阳兄对朝廷忠心耿耿,朝野共见,断不会对我雁门之危局敷衍塞责,我王元清对你们二人当然是有信心的。待得此战过后,我还得亲自上门向建阳兄道谢!并上表为汝等请功。”

  “呵呵!如此小侄就先在这里多谢了。元清公坐镇雁门十余年,立下大小军功无数,几有当年度辽将军风范,朝廷内外无不称贤,堪称我并州支柱,表里儒宗。小侄我能有这等机会来此聆听叔父教诲,并顺道赚取军功,此乃何等美差!自是打破头也要抢来的啊!”

  一时间王复两人笑语殷殷,王信在旁边也偶有插言,一派宾主尽欢模样。唯有张基面上随着几人欢笑,心底里却叫苦不堪。他是深知郭蕴内心里的算盘的,此时此景,实在是让他感觉别扭之极,郭蕴此人断不可深交,在心底里他不断对自己说。

  说完军情,话题很自然的转向朝廷。在座几人都堪称并州人杰,对朝廷大势多有自己的见解。几句话间就谈到了宦官外戚。

  说起宦官来只要是士人那都是恨之入骨,士人们都出身世家大族,最差也是寒门。和宦官们是天生的对立。自光武帝中兴以来,皇权和地方大族的对立可谓由来已久。光武帝当年初定天下,雄姿英发,立志要检地度田,抑制兼并,一统中央集权,不料此举立刻引起天下大乱,本来支持光武帝的诸世家豪强纷纷反叛,令刚刚成立不久的中央朝廷摇摇欲坠,不得已光武帝作出妥协,处死了负责检地的朝廷官员,使劲手段分化各反叛力量并最终稳定了局势。但此后地方大族们就奠定了团结对抗中央的格局。东汉一朝,母后、外戚、宦官你方战罢我登场,争斗不已,但都没有形成对地方大族的压倒性力量。士子清流做为地方大族引领天下潮流方向的表面力量,始终掌握着天下舆论。

  宦官者何人,皇帝家奴也!为了和满朝廷的士子出身的官员们争夺权力,不得已皇帝选择自己身边的人来代替自己掌握权力。这便是宦官参政的根源了,面对皇帝们这种小儿科的手段,掌握着知识的解释权和舆论的掌控权的士子清流们可谓是不屑一顾,贩夫走卒一流也妄想和高人一等的君子们争权夺利?即便他们是皇帝的家奴也绝不可能。于是天下舆论一边倒的都是宦官的错处,宦官们如何心胸狭小,如何视钱如命,如何陷害忠良,诸如此等。在和宦官们争斗的局面里,士人们在舆论上始终是占尽上风。宦官们即使是仗着皇帝的支持也始终是身居劣势。这情形――直到党锢之祸。

  郭蕴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元清叔父,当年元礼公一呼百应,朝野相随,堪称中流砥柱,为何却被屑小们各个击退,最终大好局势尽付东流水?”

  王复深深的看了郭蕴一眼,缓缓言道:“既是今日有这等机会,我便把当年的事情好好说一下……当年局势复杂的很,虽说我们党人在朝野中声望如日中天,但毕竟只是舆论。很多事情单靠言语是不成的,最终还是要靠做事。”

  王复停顿了,环顾了一下几人,又对王信道:“我时常对你说,凡事不要单逞口舌之利,须知言语是世上最无力的东西。口上说说得激昂澎湃,下去时做事却是一塌糊涂的人这世上比比皆是,尤其是我们这些士子。”

  “这满天下的士子们整日里与书本为伴,闲暇时又喜欢针砭朝政,但是若真的把这些士子们放到那些被他们贬得一无是处的那些人位置上去的时候,又有几个能真正的做好那些事呢?说起来就豪气冲天,做起来却又胆小如鼠,这是士子们的通病啊!我恩师当年联络朝中大半官员,要联合起来一起行事,但这声势如此巨大,又怎么可能不泄密呢。那些朝中官员都是热衷名利之辈,答应起来都是一口应诺,但转过头就又要想一想合不合算了。铲除了十常侍之辈,我恩师倒是从此誉满天下,名留青史可期,可对于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朝廷大佬们而言,又有什么样的实在利益呢?须知有些人本身就已经是贵不可言,难不成还能再进一步不成?这世间,有的人求青史留名,故此勇往直前,而有的人却只求实利,难免就要瞻前顾后,考虑掂量一番。”

  “当日里我恩师确实是联络了很多手握实权的大臣武将,其中很有一些是真正位极人臣的。我恩师当日其实最不该的便是看不清这些人的真正意图,误以为这些人也是身兼社稷,必然想真正踢开宦官们这些挡路石,从而能够打开手脚,真正掌握天下,为天下人谋福利。殊不知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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