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夏家两兄弟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秦兴良马队沿着石子小路缓慢走进一座遍布西国军“三军九旅十八团”公馆林立的小镇。莫启国骑着马,牵引着莫锦玉乘的马车紧随其后,而他的目光却被那些冷峻里弥漫着霸气的中西式建筑所吸引。听秦兴良介绍,这座因“取仁者安仁之意”而命名的小镇自满清终结以来便被刘氏家族所盘踞,其间自然少不了刘项的公馆。

  当这支不足十人的马队来到万成堰纪念碑时,一群身着黑布衫的汉子忽然从四周冲上来,将他们围在正中。莫启国和秦兴良方言望去,只见其中有一个腰间系着红绸缎带的男子,应该就是他们的头目。只见那人一头黑色的直发,又细又软,扣在头上;两道眉毛,像用笔画上去的;一双黑色的长眼透着正气;一个尖鼻子,十分罕见;长长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说起话来,娓娓道来:“请问来者之中,哪位是秦兴良将军?”

  莫启国见这阵仗,猜想来者不善。他驭马来到秦兴良身边,一手握住腰间配枪,一手扯着缰绳,气定神闲地问道:“你们在这里拦住将军去路,是何居心?”

  那男子来到莫启国马前,像一座石碑似的立定,眼神中透着一股凛然正气:“我们是达邑青年会的,星延将军所部,专程在这里恭候秦将军大驾。”

  秦兴良大惊失色。这男子口中的“星延将军”正是安仁镇上赫赫有名的霸主,刘项的亲叔叔刘问财。眼下这群来者不善的“达邑青年会”,应是为多年前刘项客死汉江一事寻衅问罪而来的。

  莫启国虽不知道“星延将军”的来历,但见到秦兴良骤变的神情,隐隐感受到一股更大的威胁。他强自镇定地对那男子说:“帝国令秦兴良将军镇守广阳,途径安仁歇息。你们星延将军既然知道我部前去履新,何不出门相迎,却在这里反戈相向?”

  男子大笑几声,说道“我们星延将军想问秦将军三个问题,若答得妙则不计前仇;若答得不妙,这安仁镇便只能横着出去了。”

  秦兴良哆嗦了一下,满脸通红,哑口无言。莫锦玉抱着孩子坐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阵仗,也不由得阵阵冷汗。到安仁前,她曾听秦兴良讲过,这是刘家的地盘,却是途径广阳的必须之地。此时恶人拦路,定是刘家人前来寻仇。想到这里,她撩开帘子,唤了莫启国一声。

  莫启国应声驭马,来到窗前。

  “扶我下车。”莫锦玉说道。

  莫启国一跃而下,搀扶抱着孩子的莫锦玉从马车上下来。

  她缓步朝那男子走过去,举手投足间镇定自若,眼神锐利而沉稳。

  “我们家将军是帝国命官,怎么会轻易回答你们的问题。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便是。”莫锦玉悠悠地对那男子说。

  “敢问尊夫人......”男子还未说话,莫锦玉早已先声夺人:“我是将军的结发妻子,莫锦玉。”

  男子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夫人请听题。星延将军想问秦将军,三国吕布是怎么死的。”

  莫锦玉立即明白了这道题的深意。那位星延将军是拿弑父改姓的吕布跟秦兴良作比,言外之意显露无遗。她冷笑一声,气定神闲地答道:“世人皆以为吕布杀丁原、弑董卓,再投曹操未果死于帐前,谁曾想过杀死吕布的不是曹操,而是可谓的人言。”

  “夫人此话怎讲?”男子暗暗一惊,没想到莫锦玉有如此见地。

  “《三国》有云,当年刘备立于城门,曹操欲留吕布,刘备一句君不见丁原董卓之事乎,要了吕布的命。”莫锦玉缓缓说道,“试想当时天下大势已定,若曹操吕布联手,汉家天下怎会有刘备寸土?如今帝国天下已失大半,唯有各方联手死守西国方能运筹帷幄重拾天下。你们星延将军此时却不以家国天下为重,听信谗言,欲图秦将军性命。试问各位,当若秦将军客死安仁,哪位可替他镇守广阳,安军定邦?”

  莫锦玉话音刚落,万成堰纪念碑后忽然传出几声清脆的掌声。只见一位青年男子拍着手走了过来,口中还不忘赞道:“说的好!莫姨真是女中豪杰!”

  一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跟秦兴良仿佛年纪,身材高大健壮、宽肩细腰、剑眉圆眼、挂着一丝笑意的壮汉缓步走到系着红腰带的男子面前。

  “你又是何人?”莫启国问道。

  “在下安仁夏达明,是刘问汇将军治下十二团团长。这位系着红腰带的是我弟弟,刘问财将军统领的达邑青年会统领夏达亮。”壮汉应声道。

  秦兴良见形势有所缓和,终于暗暗舒了一口气,立即抱拳致意:“原来是夏二哥家的二位公子,久仰久仰。”

  “刘问汇、刘问财二位将军特地嘱咐,若将军是真英雄,我二人就遵照付总司令的军令,追随将军鞍前马后。”夏达明说道。

  “如今嫂夫人都是如此的英杰,看样子我西国无忧了。”夏达亮也应声笑了起来。

  秦兴良见雨过天晴,跃身下马,紧紧握住夏达明、夏达亮的手,激动地说:“有你二人,广阳无忧!”

  青石甬道蜿蜒着,在秦兴良一行人的脚下漫进不同的院落。抬头望去,那些卷棚式屋顶层层叠叠,以青灰色柔顺的弧度在阳光下妙曼地舒展。乱世中的盛夏,白炽的阳光像是被过滤掉一般,温和地铺洒向一座暗红漆的牌坊。牌坊下,一条行得车跑得马青石小径,在挤挤挨挨的灌木和树丛掩映中,衬托着刘问汇公馆别致的壮丽。

  在追随刘项征战的岁月中,秦兴良与刘问汇有过几次交手。一九三二到一九三三那个权力炙手可热的年代,民国历史上最后一场军阀内战,就发生在同为达邑子弟的刘问汇与刘项叔侄之间。秦兴良带领刘项的部队,打败拥有七个师、二十多个旅、十四万军队、81县地盘的刘问汇,导致刘问汇推出蜀地。

  秦兴良遥望那座重门掩映的刘问汇公馆,忽然意识虽然多年来流传着刘项因自己的背叛丧命,但也许正是因为那段败于刘项的惨痛历史,如今刘问汇才没有对他兴师问罪。

  “将军可在府上?”秦兴良遥指着远处的公馆,问道。

  “将军与刘元u军长都在亚安主政,甚少返回安仁。”夏达明答道,“不过将军特地嘱咐,安排秦将军一行人在刘元u军长的公馆小住,等待委任状到来。”

  “那星延将军也不在么?”秦兴良又问。

  “门下有人叛变,星延将军去宝兴县清理门户了。”夏达亮答道。

  秦兴良悠悠地叹了口气:“这个多事之秋,不知何时才能重回太平盛世。”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树人街上,一座墙垣高大的院落映入他们的眼帘。秦兴良和莫启国抬眼望见门前的匾额,才知道他们已到达刘文暄公馆门下。东进宅门,拱形门庭上的大红牡丹栩栩如生,宅门后那扇黄杨木的镂空照壁精雕细刻着古物和古人,让整个宅子的景致皆在若隐若现间徐徐展开。

  莫启国被安置在书房住下,琳琅满目的线装书和英文读物铺满了四壁的书架,那黑色的西式沙发、书桌、玻璃茶几在斜斜洒入的阳光下,和美地融入和这些中式的格局中。豁然开朗的庭院里,一架繁茂的葡萄立于中庭,尽管是盛夏,葡萄却还青着。

  “平日里,军长的夫人和儿女就在这里避暑乘凉。”夏达明向秦兴良介绍道。

  秦兴良朝这庭院望去,满院子“蟾宫折桂”的桂花、名贵的玉兰和香樟、以及寓意“开枝散叶”的柚子树让整个空间充斥着古木的芬芳。

  在夏家兄弟的指引下,秦兴良和莫锦玉来到西厢房入住。雪白的马桶和瓷浴缸这样新奇又奢华的用具让他们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莫锦玉的心里丝毫兴奋不起来,反而感到一阵凉意。他乡再好,也是寄人篱下。自从嫁给秦兴良,她真正冷眼见证了兴衰盛亡。舒居于这样的安乐乡中,当大夏民国军突袭而至,一切浮华终究会归于沉寂。

  月上枝头,莫锦玉踱步于葡萄架下,思乡的情愫陡然弥漫了她的五脏六腑。眼泪,不由自主地侵袭了她的双眸。

  “姐姐,又在想母亲和哥哥们了?”莫启国不知何时来到莫锦玉的身边。

  “自从张将军起事,我们离开汉江,就彻底与家里中断了联系。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到家乡去亲人团圆。”莫锦玉凝视天空,那轮月亮圆得出奇,就像一个笑话映射着她的身姿。

  “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家人总有团圆的一天。”莫启国安慰她道。

  莫锦玉坐在石凳上,轻轻拭去泪水,问道:“你说说看,战争的最后还会有希日帝国吗?”

  “姐,如果你心里没有答案,当初在汉江为什么会帮助张将军呢?”莫启国问道。

  莫锦玉苦笑着:“人这一辈子做的事情,不到最后如何能知道对错呢?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这个姐夫一旦沉浸在如此的安乐乡里,再也不思归途了。”

  “若真如此,你就当爱错了人,我们一起逃回西襄吧。”莫启国说。

  “还是那句话,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我不随着他,还能随着谁?”莫锦玉叹了一口气。

  然而莫锦玉的担忧并非多余。自从秦兴良进入安仁,刘体仁、廖玉廷、张旭初、乐述言、乐自能、杨孟高刘元琥、刘体中这些在当地响当当的人物全都上门拜会关照。每日里,秦兴良不是去老星廷戏院听阳友鹤、周企何、陈书舫、周慕莲等名角唱戏,便是去各个乡绅的公馆里饮酒作乐。千里之外战场上的那些情报,似乎跟他已没了丝毫瓜葛。那纸委任状到来与否,也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事情了。

  不久以后,包邑攻防战正式打响。付宗楠所部遭遇大夏民国军毁灭性打击,仅剩下第5兵团、第7兵团、第18兵团等十三个军四十万人。就在付宗楠仓皇向汉中转移的时候,远在西国一隅的安仁镇上依然是歌舞升平。

  由于前线战事吃紧,秦兴良迟迟没有等来驻守广阳的委任令,深居公馆的莫锦玉日日因此坐卧不安。晚上照顾秦光民入睡后,莫锦玉直接去了莫启国房内。莫启国也因委任状迟迟未到的事情翻来覆去睡不着,见到莫锦玉,索性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拉开电灯,与她促膝而谈。

  “这些日子,我越想越烦躁,老靠着刘问汇的援助生活也不是办法。如果委任状不下,我们迟早会被扫地出门的。”莫锦玉叹了一口气。

  “然而姐夫似乎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没有任何着急的意思。”莫启国道。

  “要不,咱们找夏家的兄弟去打听打听?”莫锦玉问道。

  莫启国点了点头,又说:“姐,我还是问你这个问题,为了这个男人,你真的觉得值得吗?孩子没爹,我们三个哥哥弟弟可以做他的爹。成天跟着这样的男人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你觉得值得吗?”

  莫锦玉摇摇头,很多时候她也会觉得不值得,可是她内心深处又知道,对丈夫的守护是妻子应尽的责任。跟着秦兴良,她也过了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危难之际抛下丈夫,世人以后会如何议论她?

  “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莫锦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墙上的石英钟指向十点多的时候,秦兴良还没有回来,莫锦玉猜想他一定又跟着那些乡绅们风花雪月去了。就在她决定跟莫启国道别独自回房歇息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莫锦玉立刻紧张起来,这不同寻常的敲门声一定意味着发生了大事。

  莫启国立即关上灯,示意莫锦玉回房去守着秦光民,自己快步冲到公馆门口,缓缓地打开一条门缝。

  月光从门缝缓缓倾泻出来,透过门缝,莫启国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他顿时有些发懵,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初到安仁时拦住他们去路的夏达亮。

  他急忙打开门,将夏达亮让进来。夏达亮一个踉跄倒在莫启国怀中。

  “怎么了,出什么事啦?”莫启国问道。

  “打,打起来了!救我!快去我家里,救我的老婆!”夏达亮刚说完话,就昏阙过去了。<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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