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残 想念

  七爷站到呆望的莫璃身后,她根本没有察觉一样仍是站立着,汗珠顺着洁白的脖颈滑下来,渗进了衣领里。

  “你觉得对他愧疚吗?”

  莫璃眨了眨眼睛,转过身,没有看他一眼的离开。

  “你为他做的够多了!”

  提高了声音,带着淡淡的气氛和隐隐的怒气。

  她停住,没有转身,金色的阳光在头顶形成黄色的光晕,脸颊桃花般红润,唇色如滴血。

  挺直脊背,芙蓉一样的清丽。

  “你爱过人吗,为了爱的人,做多少,都觉得不够……”

  语调如叹息一般,像海上蒸腾的白雾,晨阳出来,就化成了水,融进了浩瀚的海里,甘愿成为里面细小的水滴。耳边是虫一声声喧闹的鸣叫,地上升起的热气一丝丝渗入身体里,没有风,只有空气中闷热的气息。

  七爷的眼投向院子里还未长苞大片的曼陀罗,恍惚中,她明媚的眼看着他,微微的笑容使阳光黯然,红唇轻启,轻叹一般的声音,“如果可以,真想让你得到所有的一切。”那时不懂,原来爱一个人,就会想要让他得到全世界,

  现在懂了,那个人--

  却什么都不想要了。

  ********

  “请进。”

  莫璃推开蓝氏总裁办公室的门,她要找的人就坐在宽大的书桌后。

  办公室很大,铺着厚厚的地毯,向阳的方向是明亮的玻璃窗,阳光洒进来,房间里却清凉舒适。

  蓝语络抬起头,一瞬间好像被定住了,门口前纤细的身影好像从梦中出现一般不真实,被笼罩在阳光里,飘渺的好像只是一场虚妄的幻觉。直到她坐到对面,他才微眨有绿色的眸子。

  “你就是七爷那边要见我的人?”

  蓝语络微微皱眉,她本来是苏瑾夜身边的人,为什么现在却为七爷做事。

  “你就是那个神秘的买家?”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一点惊讶这个看着这样淡漠的人会公然和七爷作对。

  “我是个商人,只是为了获取利益。”

  蓝语络声音变得倨傲。

  “我只是好奇而已。”

  莫璃轻笑的解释,这个人真是敏感。

  蓝语络看莫璃随意的样子,突然不再说话,一双深幽的眼只是望着她。

  被盯的有些不适,莫璃垂下眼睫,对于这个冷漠倨傲的男人,她总是无法真正的淡漠起来,也许是他帮过她太多次,每一次她祈求神的降临时,他都会悄然出现,注定一般,将她的狼狈或者无助收尽眼底,然后就是淡淡的关心。

  或者,他们本是一种人,淡漠而冷情,因为对视时,就好像可以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对方的样子,清晰地展现所有的弱点,无所遁形。

  “朱钱倡已经将街买个了七爷,我希望你不要找他麻烦。”

  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不得不先开了口。

  “为什么?”

  莫璃抬眼看了看他,低声说:“何必因为钱财的事,使他的孩子失去父亲呢。”

  似是听到一个笑话,蓝语络冷笑了一声,

  “莫璃,你是苏瑾夜身边的杀手,你杀过的人,哪个没有家人?!”

  像是被刺痛,莫璃猛的抬起头,对方的眼神怜悯而冷酷,将她的惊慌全部映照了出来。

  犹如竖起刺的刺猬,莫璃声音变得冷漠,“我就是假好心,如果你有什么不满,直接来找我,不要找他的麻烦。”

  痛惜的看着眼前冷然的女子,脆弱而佯装坚强的样子让人心疼,她就像海里的玉蚌,外壳坚韧无比,里面却脆弱的如同轻轻一碰就会痛彻心扉,可是,却仍固执的用自己柔软的身体磨出璀璨的珍珠。

  “好,我不动他,可是,我要知道,你为什么去帮七爷!”

  莫璃顿了顿,仿佛在思量什么。

  “只是一个交易。”

  她选择隐瞒一部分,因为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敌是友,而她也不容许苏瑾夜陷入任何为难的境地中。

  “交易……他给了你什么,我也可以给你。”

  ********

  不知为什么他会突然这样说,莫璃一时有些呆滞。

  像是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他安静的等待着,心跳突然有些快,手心微湿。

  突然笑了笑,莫璃站起身,淡淡的说,

  “不用了,我不想欠人太多。”

  或者潜意识里,她也并不像和他成为交易的关系吧。

  看着她离开,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这样看着她潇洒的离开,空气中连她的气息都没有来得及留下。

  他太急功近利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说,可是看到她为七爷做事,却不可抑制的生出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很陌生却真实无比。

  那一刻,只想留住她,这个习惯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女子,如天上的风一般无法掌控,任他仰着头伸出手去抓,却也只是轻柔的飘过指缝。

  手掌里,只留下清凉的触感。

  ********

  夏日的夜晚漫天星斗,风清清凉凉。

  暖色调的房间窗子没有关,白纱帘微微扬起,晚风送来阵阵花香,床上的人熟睡着。

  似乎睡的不是很安稳,轻轻的呓语。

  梦中一片碧绿的草地,开满黄色的野花,远处树木郁郁葱葱。一身蓝色连衣裙的女人牵着小男孩的手,地上两个影子斜斜长长。

  路过街角的小花园,男孩总是要停留一阵子,女人在不远处微笑的看着他逗弄公园散步的小狗,或者在喷泉旁愉快的嬉水。

  等玩耍够了,她便牵起他的手,晃晃荡荡的走回家。

  大宅子的院子里种着高大的水杉,直冲蓝天,要仰望才能看到繁茂的枝叶。

  蝉声此起彼伏,夕阳的红晕染的天边,血一般的颜色。

  女人拉着男孩的手,走到门口,大门就从里面打开。

  俊朗邪魅的男人身边依偎着一个妖艳的女人,一身鲜红的短裙,比晚霞还要耀眼。

  孩子发现这又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女人呆立住,直直的看着走出的男人。

  似是没有看到他们,男人搂紧身边的女人绕过女人和孩子,只留下浓郁的香水味。

  孩子似是感到女人僵硬的身体,怯怯的拉她的手。

  她像是没有了灵魂一般,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身后的影子变得模糊,夕阳红色光笼罩全身,像是被血浸染一般,是一种妖娆怪异的美感。

  ********

  孩子坐在女人的对面,惊恐的看着女人。

  饿极了一般,女人不断将白色的米粒送进嘴里,瘦的见了骨的手指神经质的抓紧勺子,嘴被塞的鼓鼓的,可是仍然不断地塞进去,唇边沾满白花花的米,还有一部分掉在桌子上。

  男孩睁着大眼睛满脸的彷徨无措,女人的瞳孔是漆黑的洞,死一般的沉静的寂然,好像可以吸食世间所有的光亮,头发披散在脸颊,鲜红的唇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像是阴间索命的厉鬼。

  女人突然放下勺子俯下身子开始呕吐,消瘦的身体不停的痉挛,吐出来的都还是完整的米粒和黄色的胃液,沾在白色的裙子上,落在地上,像是要将胃里掏空一般的呕吐。

  男孩跳下椅子,颤颤的走过去,离女人不到一步的距离,伸出小手,空气里满是冰冷的寒气,小心翼翼的触摸女人的身体。

  突然--

  女人抬起头来,满眼的狠意,赤红色的眸子流淌着鲜艳的血液,面色狰狞如嗜杀的修罗,骨瘦如柴的手指猛的掐住男孩的脖子,铁钳一般收紧,不断、不断地收紧!

  不!!!不要……

  想要喊叫却被红色的眼慑住,被利如鹰爪的手指钳住。

  用力的挣扎,眼睛惊恐的突出来,额头爆出小小的青筋。

  ********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红色的火舌带着炙热的火焰蜿蜒炸开。

  莫璃从睡梦中惊醒,风从窗子猛烈灌进来,树枝怕打着玻璃,纷乱而刺耳。

  赶忙下了床,将窗子关上,屋里恢复宁静。

  在藏心苑住了快一个月,七月的尾巴突然来了一场暴风雨,似乎预示着什么一般,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没有了睡意,干脆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剧烈摇晃的树枝发呆。

  风越来越猛,呼啸着像是要冲破坚硬的玻璃。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这样的天气,似乎会更睡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做噩梦,是不是仍然睁着眼睛整夜的呆坐在窗前。

  思念的情绪一旦被挑起来,就会是蚀骨的难过,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的挂念,都会是他的影子,像带着毒素的罂粟花,上瘾般不可抑制。

  低声的叹气,抱紧被子,黑夜中,一切都可以被掩盖,比如寂寞,有人说,心中有爱的人,就不会寂寞,可是,真正爱过的人才知道,心中有爱,却不得的人,也会寂寞……

  ********

  “妈妈!”

  耀眼的火光照亮惊恐的脸。

  苏瑾夜睁开眼,慢慢吐了一口气,从噩梦中醒过来的感觉就是浑身虚软无力。

  下了床走到窗边,冷风关进身体夹杂着泥土的气息。

  一场暴风雨快要来临了……

  将窗子大力的关上,幽暗的眼睛闪着黯然的光,又梦到过去的事了,小时候的事情在记忆里极模糊,这里零星拼错起来的片段,依稀可以看出,他的童年并不是很快乐,或者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却怎么样都想不起来了。

  挺拔的身影映被闪电照亮映在窗子上,呆呆的望着窗外突然临下的瓢泼大雨。

  脑子还沉浸在梦境中,抑郁痴情的母亲,残忍暴戾的父亲,那时的情节已经变得遥远模糊了,可是恐惧的感觉无比清晰。

  记忆中,总是看着他严厉的眼,沉稳的声音告诉他,“只有权力,才是至高无上的追求!”

  一遍遍的敲打着残破的记忆,提醒他,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头闷闷的疼,突然特别想念那双微凉的手,

  她睡得还好吗,这样的天气一定睡得不安稳吧,会皱眉呓语吗……

  佯装着坚强,却柔弱的如同风中的柳絮。

  ********

  沉静的房间突然传来嘈杂的叫喊声,莫璃从呆滞的状态清醒过来,警备的跳下床,从枕头下摸出短刀握在手心。

  狂乱的风声混合着慌乱的叫喊。

  莫璃皱起眉,这声音是七爷。

  拉开门快步走出去,大厅兵荒马乱。

  明亮的厅里来来去去的黑衣人,陌生的面孔慌张的神情。

  疑惑的跟着跑到后院,暴雨冲刷着泥土,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树叶被卷进风里漫天飞舞。

  啪!

  头顶的灯被打开,这才看清出眼前的一切。

  很多人在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枝叶间忙乱,身上已经被雨水湿透,不也管耳边划过的火光。

  最中间,一个高瘦的男人跪在地上,焦急的为垂死的曼陀罗支起塑料的薄膜,可是,根本呆不住,一遍一遍的被雨水打散,却固执一遍一遍的再支起。

  风吹着树枝哗哗作响,闪电咆哮,刺目的亮光照亮世界,男人满脸雨水,表情绝望。

  心突然被刺痛,这样脆弱的男人,怎么会是那个嗜血的死神。

  是什么力量,让他这样保护这些还未开放的花朵。

  被蛊惑一般,莫璃毅然的冲进了暴雨中,

  雨点打在身上,生疼……

  ********

  一夜的慌乱的拯救,可是,却仍然只剩下一地狼籍。

  七爷失了魂一般呆立在院子中间,背影孤独而绝望。

  脚下是散乱的枝条,飘散的树叶,中间还有散落的花骨朵,还没来得及绽放,就消散在了泥土里。

  莫璃浑身湿漉漉的站在他的身后。

  身边的人也读低垂着头,阳光慢慢升起,照亮生机勃勃的大地,这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在暖的光也照不亮身后一样,七爷仿佛坠入了地狱。

  缓缓地转过身,莫璃看到他死人一般的面孔,灰败的神色,一夜之间苍老的面容,鬓角醒目的白发,水滴从脸颊滴落。

  虚浮的走近大厅,跌坐在沙发上。

  黑衣人快速的消失在各个角落,大厅里只剩下他和莫璃。

  ********

  从黎明到阴沉下来的晌午,他一动不动的坐着,听不到一丝的声音,闻不到任何气息,就像没有了灵魂一般。

  莫璃换了衣服下楼。

  轻脚的走过去,低声的唤他,“七爷……”

  像是没有听到,空气沉寂。

  “花死了,明年还会在开的。”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沮丧,就像失去了魂魄一般。

  想要安慰,说出的话,却只是陈述事实一般生硬。

  可是,七爷却突然有了反应。

  一双眼睛突然明亮无比,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你说什么!”

  冷酷的声音,咬着牙齿。

  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莫璃有些呆。

  “你说什么!”突然咆哮的站起身,逼近呆住的莫璃。

  “七爷!”

  莫璃防备的伸手碰触腰间的短刀,声音里带着警告的威胁。

  ********

  七爷着魔一般,眼前浮现女人哀伤的眼。

  男人轻笑的神情带着轻蔑,“不就是几朵花嘛!”

  女人转过身,身形飘渺,声音淡淡的,却带着浓浓的寂寞,“花,也是有灵魂的……”

  “花,是有灵魂的……”

  她的魂,就住在里面。

  ********

  莫璃看着突然眼神漂浮的七爷,

  心里生出一股怜悯,这个人,一定想起了什么……

  知道再怎么劝说也没有用,莫璃还是选择让他自己好起来。

  心里微微叹息,转身离开。

  ********

  “你心里一定在笑吧!”

  阴森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呵呵,我不好过,你也不会好过,你的少爷……也不会好过!”

  身体触电一般猛地颤抖,转过头对上寒冷带着讥笑的眼睛。

  果然昨晚的预感是真的,心里突然跳的慌乱,可是仍强装着镇定的说,

  “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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