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倚天剑(四)

  张翠山和谢逊这两个壮劳力在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努力之后,终于完美地造出了一艘阵容超级毫华的“巨轮”,说其是巨轮是相对而言的。论体积绝对不比众人在王盘山时所乘的那艘船小,装备虽是略微简陋,盖因冰火岛上缺少装裱所需之物,不能尽善尽美罢了。

  身为女子的殷素素自然心细如发。本来一艘可载五人回归中原的船,只要动力够强,在海上能够承受得住风浪,抗力足够大即可,她却用兽皮和一些可有可无的“备货”,甚至连小无忌在海边所捡的贝壳也被她以丝线串连起来,成了这艘巨轮的点缀,对此张翠山和谢逊是哭笑不得。

  其实这只不过是几人回归中原这前的一段小插曲,对回归中原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谢逊这十年来过着隐居的平淡生活,一身的戾气已经磨得消失殆尽。虽是对自己手上数百个血淋淋的“债务”而心生愧疚,但他绝非逃避现实的人,心里早就下定了决心,待回到中原之后,当以一人之力报仇雪恨,然后公告武林,凡与自己有仇怨之人,有怨报怨,有仇雪仇,绝不加害诸人一指,以期能赎清自己的罪孽。

  四人偕同沉睡中的杨冰儿终于收拾妥当,踏上了离开生活了十年之久的冰火岛的征程。

  说是征程是因为较之来冰火岛之前,众人心中俱无牵挂,虽是天意如此,但彼此之间结成了一条心,与天争,与地斗。而回归中原的途中,也许会遇到风暴或大雨以及海啸。甚至在中原武林,还不知道有多少的艰难险阻和阴谋诡计在等着他们。

  四人颇为留恋地最后看了一眼冰火岛之后,由八个木桨同时划动的巨轮终于启航了。

  由于船舱巨大,纵然是巨型鱼类也不敢来攻击。而且船中储备的清水和食物也颇丰富,根本无需担忧。在茫茫的大海上,四人暂时抛开了心中的烦恼,竟是放开了心思,逗着小无忌玩耍。谢逊更甚,竟拿出在冰火岛之时常用的大号钓竿,悠然垂钓。

  张、谢二人俱是天下间有数的高手,二人轮番划船。且张翠山所制的八桨大船在利用了风力等自然因素之后,划起来更是轻松自如,短短一日间,已是行出了两百余里。

  如此这般地过了近月余,巨轮已是驶进了东海区域,在过往的渔船或商船中还发现了巨鲸帮的旗帜,不过三人商议,此番回归中原后,需低调行事,所以并未声张,只希望早日回到故里,至于是否会碰到熟识之人,也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时,一艘绣着一头雄鹰标志的大船缓缓地出现在四人的眼前。

  殷素素眼尖,对这面自小就陪伴自己的旗帜自是熟悉不过,而且也最是敏感。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虽然知道父亲或者大哥有可能就在这艘大船里,且又是十年未见,孺慕之情顿生,却又要照顾到张翠山和谢逊的身份,她的眼睛含着泪水,然而却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十年前她还是云英未嫁之身,又是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十年后已嫁为人妇,成了一个十岁小男孩的母亲,而自己的丈夫却又非父亲同路,个中滋味实是言语难明。

  张翠山也隐约猜到了她的心事,只是此时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况且无忌已经十岁了,殷天正就是再混蛋,也不至于让他们一家三口分开吧?素来注重亲情的张翠山竟没有想过凭自己一身过硬的武力去震慑殷天正父子。他和殷素素夫妻多年,心意早通,相互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聊作安慰。

  谢逊也看到了大船上天鹰教的标志,以他原来的性格,或是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地过去;又或是大开杀戒,打出自己金毛狮王的威风,而如今又得看在张翠山和殷素素的情面,自然不好意思对其横加杀戮。他摇了摇头,回到舱下划船去了。其实这也算是变相地认识到自己以往的错误,不欲与天鹰教诸人起冲突(却非对强抢屠龙刀而对殷天正有所愧疚)。

  两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近,相距百余米的时候,张翠山已然瞧见船头站着两拔人马。一拔是以一黑衣老者为首的天鹰教教中人,约摸三、四十余人;另一拔却是杂牌军,有道士,有儒者,而其中最为醒目的,也最吸引张翠山的一人竟是俞莲舟,那个自小就对张翠山关怀有加的二师哥。

  眼见双方拔弩张,似乎马上就要火拼一场,张翠山不欲二师哥和天鹰教中的人起冲突,运气长声道;“二师哥,天鹰教的各位朋友,且慢动手,小弟张翠山到了。”言罢,也不再顾及惊世骇俗,运起他那早已大成的回风诀,几乎是在眨眼间的一瞬间,他便如一只巨大的展翅雄鹰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稳稳地落到了天鹰教的大船上。

  船上诸人除俞莲舟之外,大多人并不认识张翠山,但其响亮的名头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及至见到他施展出如此惊世骇俗的绝世轻功,无不为之动容。“早在十年前,就闻听张翠山的功夫不下于四大高手,时至今日,不知达到了何等惊人的程度!”

  惟独一人例外,此人自然是俞莲舟。在七兄弟中,俞莲舟最为贴心的就是这个五师弟。十年没有任何消息,也数他最为着急。他咬了一下舌尖,才渐渐清醒过来。他疾步上前,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眼前这个粗布麻衫,还留了稀疏胡渣的高大男子。

  那个身着黑衣的老者却是天鹰教的李天恒。他本是殷天正的同门师弟,也是天鹰教的元老级人物。李天恒此人没有什么野心,自小就崇拜师兄殷天正的武功和气度,在其麾下数十年任劳任怨,为天鹰教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一生未娶,所以对殷野王和殷素素爱护有加,直看如自己的一双亲生儿女一般。十年前,殷素素和张翠山一起失踪,可真着实让他难过了一段时间。此际见了张翠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顾不得跟俞莲舟的敌对身份,疾冲至张翠山的面前,急声道:“张五侠,老夫天鹰教李天恒有礼了,敢问张五侠,可知我那素素侄女儿现在何处?”话声中带着颤抖,目光中流露出了急切、恳求的神色。

  张翠山也早就从殷素素的口中得知了眼前的这位老人家就是李天恒,今又见他对殷素素那种发自内心的关爱,不由得心中对其好感大增。忙拱手行礼道:“素素她很好,多谢李前辈关心了。”说完又指了指来时所乘的那艘巨轮,又道:“素素正在那艘船上,李前辈稍待片刻,晚辈带她过来拜见。”言罢和俞莲舟招呼一声,运起梯云纵又回到了巨轮上。

  张翠山过云后并没有和殷素素交谈,而是直接进入了底舱,朝着正在底舱里沉默的谢逊道:“谢大哥,今番咱们侥幸未死,重归到中原,面临的将不知是什么样的凶险和诡计,还望大哥能忍一时之气,低调行事,待异日了结了成昆,再作计较,如何?”

  谢逊又是一阵沉默不语,张翠山所言句句都是为了他好,可是又违背了他的本性。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谢逊在冰火岛十年的苦练,功力已几可匹敌顶尖的高手,昔年就不敢拿他怎么样的那些人,此刻更不会放在他的眼里。只是,在

  谢逊最终还是答应了张翠山方才所说的话。更何况他也不欲跟殷天正为首的天鹰教撕破脸。(或许还念着昔年在光明顶的结义之情,又或许是不顾辈份,强抢了结拜义兄女儿的宝刀吧!)

  张翠山也放下心来,招呼了一声殷素素,左手抱起小无忌,又俯下身来,用右手托起了杨冰儿所在的冰层,微一提气,就跃到了对面天鹰教的大船上。

  之前他已经和谢逊约好,待众人离开后,谢逊也驾着那艘巨轮自行离开便是。

  李天恒见了殷素素,禁不住老泪纵横,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哆哆嗦嗦地道:“属下```属下李天恒```天恒见过紫薇堂``殷堂主!”说完还重重地行了一礼。

  李天恒待殷素素如父,殷素素又怎么肯受他的大礼,尽管十年前她在教中的职务高过李天恒。她忙上前一步抢出,正好扶住了李天恒,激动地道:“师叔,快快起来!十年不见,想煞素素了。”刚说完,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让人看了实不相信她就是十年前那个叱咤风云的女中豪杰。

  她不去

  李天恒不住点头:“好,都好。师兄他老当益壮,而野王如今也是一流的身手了,连师兄也对他很满意呢!”殷素素知父兄无恙,心中也是十分的欣慰。

  她拉过小无忌,带到李天恒的面前。对无忌道:“师叔,这是我和五哥的孩子,叫张无忌,今年已经十岁了!”

  又对小无忌道:“无忌,还不拜见师叔祖?”

  小无忌甚是乖巧,他面对着李天恒,屈膝下拜,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甜甜地叫了一声:“无忌给师叔祖请安!”

  李天恒一把抱住了小无忌,连叫了三声好。也不知是赞其长得俊俏,还是知书达礼,反正是越看越顺眼。

  张翠山方才已经简单地把自己这十年的经历对俞莲舟讲了一下。待殷素素和李天恒见礼完毕,这才把殷素素和小无忌领到俞莲舟面前,一一介绍。俞莲舟对小无忌自然是爱屋及乌,可是却对殷素素淡淡地道了句:“殷姑娘,无需多礼,俞二担当不起!”显是对殷素素并不认可。

  殷素素面现凄然之色,张翠山轻抚其背,朝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意示无须忧虑,一切有他。

  这时一个矮胖的中年道人站了出来,他高声对张翠山道:“张五侠,十年前你与那恶贼谢逊同时失踪,今日既无恙归来,想是知道那谢逊在何处了?”

  这胖道人出言无礼,为人粗鲁,正是昆仑派的西华子。

  张翠山微一皱眉,并没有立即答话。

  虽说众生平等,但张翠山此时无论是武功还是心境,都已然是一代宗师的修为,纵是比起西华子的师父师公,也高出了不少,试问一个晚辈在自己面前嚣张,张翠山有必要跟他一般见识么?

  一旁的小无忌却看不下去了,冰火岛十年的生活,谢逊对他极为疼爱,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谢逊的地位已经超过了张翠山和殷素素,这时见长相可恶的西华子出言侮辱义父,自是忍不住反唇相讥:“你这个死胖子,我义父那么好的一个人,你干嘛口出脏言?难道你师父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做人自重而后人敬之么?”一番话说得

  人小鬼大,西华子也算是堂堂地名门高弟了,却被一幼童当场像训孩子一样的一顿抢白,一张老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但他忌惮武当派的俞莲舟和张翠山的功夫厉害,又不敢动手。但又不想跟一个小孩子半嘴,更不敢后退,惟恐失了昆仑一派的面子,然而他却不知,昆仑派的面子已经被他这副不知好歹的德性早就丢尽了。

  西华子的神经大条,但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傻瓜。李天恒已经听出问题来了,但他转念一想,殷素素是自家人,等下私下问她会更好。而俞莲舟也是这种想法,是以也并未吱声。

  他们虽未表态,却又有人不知死活。只见一其貌不扬、身材不高,体型横度和厚度严重超标的紫衣中华男子站了出来,他对张无忌厉声道:“小娃娃,你说那谢逊是你义父?告诉我,现在他在哪里?”

  此人却是崆峒五老中的唐文亮,昔年谢逊闯崆峒强夺七伤拳谱秘笈的时候,不仅掌伤了他,还重伤了他的两个子侄,事后不过数日伤重不治,吐血而亡。是以唐文亮对谢逊可谓是恨之入骨。

  殷素素见儿子无意中吐露出和谢逊的关系,心知不妙,赶紧拉住他,并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过已经迟了,唐文亮之后,又有好几个家属被谢逊所杀的武林人物围了上来,齐声喝问谢逊何在,仿佛不把事实告诉他们,就会成为千古罪人。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张翠山一声冷笑,重重地哼了一声,内中附上了些许的内力,登时将众人的争吵声盖住。众人但觉一股令自己无法喘息的压力扑面而至,忙运功相抗,却发现自己的功力似乎被封住了一般,不由和面现惊恐之色。张翠山也不想伤了他们,只是想警告一番,气势一收,众人才松了口气,身体也恢复自如,一时之间,竟是无一人再敢出声。

  张翠山游目四顾,除天鹰教中人和俞莲舟以外,一一过了一遍,众人只感觉到他的眼神深遂,浩如烟海,令人不敢正视,惟恐被他看出了自己的心事,纷纷低下了头。而西华子的身材矮小,头又垂得最低,都快低到自己的裤裆了。

  张翠山沉声道:“各位,敝人张翠山,十年前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明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的金毛狮王谢逊,初为敌,后来不打不相识,成了至交好友,亲如兄弟!方才诸位也看到了,犬子已认谢逊为义父,换句话说,就是那谢逊,就等于是张某人的义兄,他的事,我张翠山不能不管!”

  顿了顿,又道:“报仇也好,为了屠龙刀也罢,三个月之后张某当在松鹤楼摆宴,邀请各门各派的武林朋友,共商谢逊之事。不过,之前须容张某回山拜谒恩师,待请示过他老人家之后,再作决定也不迟!”

  这一番话说得斩定截铁,强势至极,根本不容他人反对。不仅李天恒和殷素素,甚至连俞莲舟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师兄也对他的表现大吃一惊。实是想不到昔年只懂练功,且沉默寡言的五师弟竟是如此的霸气。

  船靠岸后,各自回归本派。

  俞莲舟本想带张翠山一家先回武当山,要是此地离天鹰教颇近,又有李天恒在旁频频相劝,加之俞莲舟也是豁达之人,遂欣然同行,朝着天鹰教的总坛而去。

  可是在途中,又发生了变故,与此同时,天鹰教也来了位不速之客。<div>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