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冰火十年(七)

  只见冰儿一个人蹲坐在巨木的脚下,正在抽泣不止,显是哭得久了,眼泪却是再也流不出来了。

  张翠山非是天性凉薄之辈,如今虽是有了殷素素这样的红颜知己,但并不代表着心里就只有殷素素一个人。人活一世也不能只是为了情爱,亲情和友情也同样重要。更何况是对这个虽非亲兄妹,但感情却绝不稍逊的小姑娘呢!他唉了口气,正要上前,却忽感身后一紧,竟是被殷素素给拉住了,她眼神示意让他回去。一切由自己来解决。张翠山颇感无奈,只是也确实没有什么良策,默然应允,悄悄退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殷素素的心里也是思绪不定,翻涌得如同打碎了五味瓶一般,想去找一个喧泄的出口,却突然发现,源头竟然在自己身上。杨冰儿身世非凡,相貌绝美,无一不是在自己之上,若是论性情温柔、善解人意,似乎自己也丝毫不占上风。惟一对自己有利的是张翠山此时对自己动了心,而这一切还是因为二人共患了生死之难,又长时间接触了一段时间的原因,换作是杨冰儿的话,只怕小姑娘会做得更好。突然间,她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恐惧感,恐惧的源头竟然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她有种预感,日后伴随着张翠山渡过漫长岁月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杨冰儿。

  女人天性善妒,殷素素也不例外。何况是从小就养成了心狠手辣习性的她自是不会将自己喜欢的东西拱手相让。前一段日子里是因为四人患难、死里逃生后,庆幸之余才出现的一时的和睦。但这种和睦终是不会长久。到了出现利益冲突的时候,人性中最自私、最残忍的一面却是挡无可挡地滋生了出来。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在这里用这句话也许形容殷素素并不合适,但是道

  殷素素轻步朝着杨冰儿缓缓地走了过去。她面色从容,心里实是紧张到了极处,扣着一枚蚊须针的左手在轻轻颤抖着,正如她此时的内心,在不停地做着挣扎一般。脑海中闪现出张翠山责怪的表情,但另一个声音更更加响亮:“扎下去!眼前的这个女人将会夺走你的丈夫,扎下去!扎下去!”她此时和杨冰儿相距不过数尺,也许是惯性,也许是蓄谋已久,银牙一咬,寸余的蚊须针尽数刺入了杨冰儿的后心,连柄没入。

  蚊须针上所附的药性甚强,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药性发作,没有丝毫防备的杨冰儿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应声倒了下去。

  殷素素见其倒下,眉头一蹙,苦苦思索着一个万全之策。既要不被人发现,又能不动声色地达成自己的愿望。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闪了几下,抬起了头。

  她缓缓将杨冰儿放在草地上,仔细地端详着这张仿若天使的俏丽面孔,实是不相信造物主能创造出这么一个完美的精灵,更不会相信自己会忍心对其下得了手。不过箭在弦上,由不得她作丝毫的犹豫。她慢慢地抬起了那只沾满了无数人鲜血的手,心一横,将一粒丹药倒进了小姑娘的口中,轻合其齿,运功让其服了下去。

  这颗“腐心丹”的功效虽然不是很强,却又可怕之极。乃是一种对人体杀伤力极大的腐蚀性慢性毒药。服用初时毫无巽状,日子过得久了才会发作,而中毒者本人也不会感到特别的异状,只会觉得自己的身体日益虚弱,五脏六腑受损,直至生机全无,魂归极乐。

  武林中真正可怕的并不是单纯的打打杀杀和勾心斗角,恶毒的心计和一些辅助性用的药物也绝不容小视,。譬如说天鹰教的人若想收服一个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为己用时,对方不肯答应的话,必然会心生愤恨,那么就得恭喜这个人物了,因为他已经具备了服用腐心丹的资格了,声名太好的人杀之易引起公愤,令其神不知鬼不觉地“自然”消失,又不为自己增添一个可怕的对手,腐心丹实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功不可没的必备良药!

  殷素素和张翠山原本在海上飘行了数日,若是普通药物之类的东西,原会被海水浸透,药性降低才是,可世事就是这么的不符合物

  腐心丹炼制起来颇为不易,内中更是凝聚了不知道多少代人的心血。将数种药性不同的毒虫、毒草龙虎交会,去其艳而留其精,初时不显任何症状而后劲无穷,故尔连解药也没有炼制成功。也就是说,只要服下了腐心丹,就等于在阎王爷那里挂上了号,任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做完了这一切,殷素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似是对自己的计谋得逞,里面渗杂了些许的阴狠毒辣,还有着些许的诡异。

  蚊须针的药性虽猛,但长久被海水浸泡之后,药性已然减弱了大半,过没多久,杨冰儿逐渐恢复了知觉,只是浑身乏力。她年纪尚糼,还以为是自己精神恍惚,情绪低沉所致,竟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殊不知厄运已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

  殷素素笑脸如花,仿若一个大姐姐看到自己心爱的小妹妹受了委屈一般,紧紧地抱住了杨冰儿,或许是心怀歉疚,声音也温柔得有些离谱。

  “冰儿妹妹,冰火岛昼夜温差太大,小心着凉了!”

  杨冰儿对殷素素加给自己的伤害毫不知情,所以竟是为其言语,扣动了脆弱的心弦,小姑娘身心俱疲,身子一软,伏在了殷素素的肓上,只是泪水已干。

  杨冰儿为什么会哭成这样,殷素素当然是一清二楚。女人的善妒天性让她丧失了

  她双手抱着杨冰儿,嘴却轻轻地凑到了小姑娘的耳边,几根青丝撩得她竟是有些意乱情迷,暗惊于杨冰儿的魅力之大。她唇角轻动,朱口轻启,聊聊数语,竟是把小姑娘劝得云收雨歇,破涕为笑。

  原来她已知杨冰儿命不长久,自是不再担心日后自己的会被排挤,是以坦言告诉小冰儿:“你对翠山哥哥的一片心意,大家都看在了眼里,相信翠山哥哥的心里也明白。只是你年岁尚小,待过个三五年,也嫁给他,我们今生就做一对好姐妹吧!”杨冰儿听了此言焉有不喜之

  殷素素故意皱了下眉头,板着脸说:“怎么?你不乐意?那好,回头我就跟五哥约法三章,让他一辈子不许再娶!”眼神中带着狡黠,还有些阴沉。

  涉事不深的杨冰儿哪里会是殷素素的对手,娇呼一声:“姐姐!”纵身再度扑进了殷素素的怀里,声音有若蚊虫一般:“我答应就是了。”原来就是自己的心里话,只是说出来颇为羞人,小姑娘脸皮尚嫩,说完一张小脸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殷素素轻抚其背:“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却是便宜了五哥!”

  二人起身回家,路上笑声连连,娇呼声不断。

  张、谢二人却是早已等候多时了,见二女无恙归来,且又亲如姐妹,连小冰儿也是一脸的笑意,自是知道是殷素素搞定,不由暗叹其深不可测。

  张、殷二人成婚。

  因岛上来来回回只有四个人,婚礼之物虽是奇缺,但这并不影响气氛。谢、杨二人皆尽其能,硬是在条件艰苦无比的环境下,置办了婚礼所需之物。

  新房自然是这座大木房子,但周围却铺满了盛开的鲜花,而红烛则用桐油的火把替代,平日里多猎出来的奇珍佳肴更是派上了用场。

  杨冰儿自然是伴娘的不二人选,而和张翠山相差十几岁的谢逊也厚着脸皮客串了一把伴郞的角色。

  二人俱是身材高大,但给人的视觉感受却绝不相同。张翠山的相貌清秀,是那种文质彬彬的气质;而谢函虽是学识过人,相貌清奇,然长年与禽兽为伍,那是一种无论怎么掩饰也无法隐藏的豪放、粗犷之气。

  新婚之夜,张翠山拥着新娘子,深情地凝视着这个将与自己相伴一生的女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烛光之下的殷素素自是娇美无限,玲珑有致的身材更是焕发出无穷的魅力,直让张翠山看得双眼圆瞪,按捺不住,口水流得满地——

  洞房之乐,人生四大喜之一,在此无须一一细表。

  岛上的生活平淡无奇,就这样匆匆一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年。

  殷素素怀孕已逾九个月,临盆在即,而即将为人父的张翠山却是又惊又喜。

  此时他的九阳神功已然大成,融合了自身的功力之后,太清诀也一举达到了四、五层的境界,一身功力直追乃师。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那天人感知的能力也越来越灵敏,对一些尚未发生,且又即将发生的不寻常之事,竟能预选有所警兆,这种感觉越是强烈,他的心中就逾是不安。

  但岛上的气候、地

  冰火岛上来来去去只不过四个人,除了谢逊这个不安份子偶尔有可能发作一下周期性的疯病之外,自己和二女却是亲如一家人,相安无事。莫非是素素腹中的孩儿?他对此抓不住半点的头绪。

  临产的日子终于到了。谢逊虽是颇通医术,却也不便为殷素素亲自接生,于是将自己所知的注意事项和接生方法一一告知了杨冰儿和张翠山后,径直走了出去。他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却猎上几头母豹子,把自己的那尚未出世的干儿子养得壮壮的。(张、殷二人知谢逊多沉溺于失去亲人的悲苦情绪之中,而如今又亲如一家,是以不忍心看他这样难过、伤心下去,在殷素素怀胎之后,遂约定让孩子出世之后认谢逊为义父)。

  冰火岛上虽是艰苦,但经过三人的准备,勉强还是可以把接生所需之物给备全了。而殷素素已然进入了阵痛阶段。呻吟不止,惨叫不断,张翠山心生不忍,上前握住了她的纤手,并从掌心发力,传过一道真气过去,以助她稳定情绪和缓解疼痛。

  冰火岛上不似中原,四人皆以肉食为主,偶有无毒的树叶和一些不知名的青菜也会煮来食用。可是这并不能证明四可所摄取的营养就会均衡。殷素素挣扎了数个时辰,兀自不能顺利将婴儿产出。盖是有初产的原因,但也不乏其中之故。

  张翠山的心思转得极快,心里也隐约猜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面前的女人和即将出世的孩子都是最亲近之人,自己绝不能允许他们出什么事,当下,伸出左手抵在了殷素素的小腹上,运起太清诀,顿时一股温和、淳厚的太清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了殷素素的体内,他生怕伤了殷素素和孩儿,是以将真气控制得精微至极。

  不到盏茶的时间,一旁的杨冰儿欢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婴儿的头颅已经顺利产出,只因殷素素是初产,没有什么经验,是以婴儿的身子仍在母体里,不过想全部出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张、杨二人皆知是谢逊返回,并未怎么在意,却是忽略了又到了谢逊疯病发作的日子。

  “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股巨力撞开,那宽约数米,高丈余,厚亦有数寸的门板被震成了数块,最后落在地上的那块门板仿佛还在呻吟着,不情不愿地又被谢逊那犹如野兽的身躯重重地压成了碎片。

  谢逊双目通红,他右手持着屠龙刀,口里还在喃喃地说着什么,虽是口齿不清,但杨冰儿还是隐约听到:“成昆,你杀我全家,连我那刚出生不久的孩儿也不放过,今日我要连本带利地讨回,让你也尝尝失去妻儿的痛苦!”之后双悲呼一声:“可怜我那刚出世的无忌孩儿呀!”说罢竟是举刀朝杨冰儿砍去。

  因为腐心丹是慢性毒药,面杨冰儿的九阴真气也颇有根底,虽是被谢逊攻了个出其不意,但还是反应了过来,她的身子一扭,以一式九阴真经中的拂光掠影躲了过去,姿势优雅曼妙,角度却是匪夷所思,奇诡无比。

  一击不中,谢逊似是知道不易再攻,身子稍侧,挥刀又朝着张翠山砍了过去,其角度竟是自上而下,若是这一刀落下,只怕要将张翠山、殷素素,甚至连同尚未完全出世的孩儿也会被这一刀截为两段。

  情势危急,张翠山此时正怀抱着殷素素,若是在平日,无论怎么招架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此刻孩子快要出世,自是要保母子二人平安。他无暇思考,右手入怀,在电光星火间已戴上了黄金手,左手仍贴在殷素素的关元穴上,以助其生产,右手却是拍向了屠龙刀。<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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