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不可抗拒的命运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句话沉寂了数十年的传说,又在平静了很久的江湖中掀起了惊天巨浪。

  数年前空见神僧圆寂之际曾对谢逊说过,只有找出屠龙刀中的秘密,才能报了成昆杀谢逊满门的仇。至于是什么秘密,又有谁知道这个秘密,却又成了一个迷。然而寻找、抢夺屠龙刀的人物却是一波接一波,势力也越来越强,至于最终归于谁手,实是难以预料。

  帮派之间的争夺已经达到了白热化。奉师命下山击杀凶徒的俞岱岩回山途中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正在抢夺屠龙刀的一场混战。禀承师训和五弟的嘱咐,作为用刀的高手,俞岱岩强力压制住自己对屠龙刀的“渴望”,作了一回冷眼旁观的过客。

  然而随着事态的发展,最后中了剧毒又受了重伤的德成还是被天生侠义的俞岱岩救下,成了屠龙刀临时的主人。虽是小心翼翼,但命运的巨轮岂是他能逆转得了的?结局自然和原著一般无二,四肢被捏碎并弃在了武当山的脚下。

  话说张翠山沉迷于书法而忘却了时间的流逝,连俞岱岩何时下的山都不知道。他资质本高,又是极为专注之人,做什么事情,只要上了心,恒心和毅力都是远胜于他人,要不然也练不出如此高深的武功。这年余时间下来,临摹诸书法大家的作品,已有六七分的火候,假以时日,不难以假乱真。

  心有所感,挥毫写出了“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二十四个流传江湖数十年的江湖秘闻。忽而想起了三师哥,忙出去找俞岱岩,却被张松溪告知,俞岱岩奉师命去江南缉盗,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况且,三师哥的玄玄刀法凌厉无比,就算是碰到武林中一流的人物,也可全身而退,又何需担心。

  张翠山终是放心不下,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逾发强烈。于是不顾其他师兄弟的劝阻,径直下山而去,心里一直安慰着自己道:“但愿一切来得及!”

  可悲剧还是发生了。

  刚到山脚,见有十余名走镖模样的人正往山上爬,张翠山的心里“咯噔”一声,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起来。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希望这帮人只是碰巧路过这里,而不是龙门镖局的都大锦等人。

  走上前去,开口道:“在下武当山张翠山,不知诸位是哪里的朋友?尊姓大名,上山又所为何事呢?”

  这伙人正是龙门镖局的人,为道之人约摸三十余岁,身材不高,却是满脸胡须,彪悍异常,显是常年修炼外家功夫之故。见来人竟是近年来名头甚著的武当张五侠,那方才遇到的那六个人又是谁呢?心中固然疑惑,但不敢怠慢,忙抱拳道:“在下是龙门镖局总镖头都大锦,见过张五侠!”

  “啊!”张翠山之前的那一丝侥幸心

  都大锦等人不由一愕,见张翠山双目通红,神情可怖,却又心生不解:“张五侠,方才那几人不是你的师兄弟么?难道?”

  都大锦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了个大错误。因为方才遇到的几个人根本没有自报家门,而自己却自作聪明地想当然地认为六人从武当山上下来,又武功高强,自然是武当七侠中人无疑了。数日前托自己镖的那个年轻公子哥花重金送这样一个身负重伤的汉子上武当山,又扬言若是不能完成任务就灭龙门镖局满门。由此可见,被托送之人身份绝不简单,不然不会值二千两黄金。方才隐约之间还听到那个问屠龙刀的下落,莫不是武林中号称足以号令天下的屠龙刀么?

  都大锦越想越怕,欲开口向张翠山解释一二,可在张翠山绝强的气势之下,发现自己竟然开不了口,连站立都是勉强。

  张翠山毕竟不是常人,虽小有失态,却不会因此而误了大事。无心放出的气势几乎把都大锦压得筋疲力竭,若是有心而为,在场的众人只怕都会变成白痴。意识稍一恢复,不再

  等都大锦等人恢复正常之后,却也过去了半个时辰。暗惊武当派高手的厉害,哪怕是空闻、空智等本门顶尖高手也不会有如此之强大的气势。一时之间,对武当一派竟是充满了畏惧的心思,不过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武当。至少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否则留下什么误会就惨了,实是因为张翠山刚才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太可怕了。

  以张翠山显示出来的武力,灭掉自己一个小小的龙门镖局,简直可以用不费吹灰之力来形容,更遑论整个武当派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高手。最情他以为武当诸侠个个有张翠山这般的本事,何况上头还有一个修为冠绝武林的张三丰。

  且略过都大锦等人上武当山不提。

  张翠山疾如飞鸟般驰到山下,还是晚了一步。

  忽见道旁一辆大车歪歪的倒卧在长草之中。再走近几步,但见拉车的骡子头骨破碎,脑浆迸裂,死在地下。张翠山飞身下马,掀开大车的帘子,只见车中无人,转过身来,却见长草中一人俯伏,动也不动,似已死去多时。张翠山心中怦怦乱跳,抢将过去,瞧后影正是三师兄俞岱岩,急忙伸臂抱起。暮色苍茫之中,只见他双目紧闭,脸如金纸,神色甚是可怖,张翠山又惊又痛,伸过自己脸颊去挨在他的脸上,感到略有微温。张翠山大喜,伸手摸他胸口,觉得他一颗心尚在缓缓跳动,只是时停时跳,说不定随时都能止歇。张翠山垂泪道:“三哥,你……你怎么……我是五弟……五弟啊!”抱着他慢慢站起身来,却见他双手双足软软垂下,原来四肢骨节都已被人折断。但见指骨、腕骨、臂骨、腿骨到处冒出鲜血,显是敌人下手不久,而且是逐一折断,下手之毒辣,实令人惨不忍睹。虽说还有一口气,但手脚关节尽皆折断,只是比活人多一口气罢了。

  张翠山怒火攻心,目眦欲裂,知道敌人离去不久,若是运功追赶,当可追赶得上,狂怒之下,便欲赶去厮拚,但随即想起:“三哥命在顷刻,须得先救他性命要紧。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张翠山俯身抱起这个数日前还生龙活虎的三哥。俞岱岩性情豪爽,不似大师哥那般一表正经;也不像二师哥那般性情阴沉;更不及四师哥智计百出,实是张翠山最为投缘的兄弟。想不到行侠半生,却落得个手脚尽废的下场,悲愤实不足以形容张翠山此时的心情。

  运起内力,贴在三师哥的后心命门穴上,缓缓将柔和的真气输了过去。不过盏茶功夫,俞岱岩悠悠地醒转了过来,睁开眼看是五师弟,心神方是一松,艰难地露出了微笑。

  张翠山的眼泪再也禁不住,如洪水决堤般滚滚而出,泣道:“三哥,到底是谁下的手,如此狠心?”口中说话,输出的真气却丝毫不断绝。

  俞岱岩强忍疼痛,道:“是一个和尚,三十多岁,面上有颗黑痣。他问我要屠龙刀,我说不知,就被他用指力折断了手脚,五弟,为我报仇!”眼睛猛然间睁得老大,一口气没喘过来,又痛得晕了过去。

  张翠山悲痛欲绝,探了下俞岱岩的鼻孔,还有呼吸,稍稍放心。三哥手脚尽断,禁不起大的波动。张翠山用掌力劈了两棵柳树,制了个简易的担架,负起三哥,朝武当山回转而去。

  怕加重了师哥的伤势,饶是以张翠山深厚无比的内力,却也花了数个时辰才来到紫霄宫。

  这一日是武当派创派祖师张三丰的九十寿辰。当天一早,紫霄宫中便喜气洋洋,六个弟子自大弟子宋远桥以下,逐一向师父拜寿。只是七弟子之中少了个俞岱岩不到。张三丰和诸弟子知道俞岱岩做事稳重,到南方去诛灭的那个剧盗也不是如何厉害的人物,预计当可及时赶到。但等到正午,仍不见他人影。

  张三丰素知这两个弟子的性格,俞岱岩稳重可靠,能担当大事,张翠山聪明机灵,办事迅敏,从不拖泥带水,到这时还不见回山,定是有了变故。宋远桥望了红烛,陪笑道:“师父,三弟和五弟定是遇了甚么不平之事,因之出手干预。师父常教训我们要积德行善,今日你老人家千秋大喜,两个师弟干一件侠义之事,那才是最好不过的寿仪啊。”张三丰一摸长须,笑道:“嗯嗯,我八十岁生日那天,你救了一个投井寡妇的性命,那好得很啊。只是每隔十年才做一件好事,未免叫天下人等得心焦。”五个弟子一齐笑了起来。张三丰生性诙谐,师徒之间也常说笑话。张松溪道:“你老人家至少活到二百岁,我们每十年干桩好事,加起来也不少啦。”莫声谷笑道:“哈哈,就怕我们七个弟子没这么多岁数好活……”

  他一言未毕,宋远桥和二弟子俞莲舟一齐抢到滴水檐前,叫道:“是三弟么?”只听得张翠山道:““是我!”声音中带着呜咽。只见他双臂横抱一人,抢了进来,满脸血污混着汗水,奔到张三丰面前一跪,泣不成声,叫道:“师父,三……三哥受人暗算……”众人大惊之下,只见张翠山身子一晃,向后便倒。他这般足不停步的长途奔驰,加之心中伤痛,终于支持不住,一见到师父和众同门,竟是内力消耗甚巨,几近脱力。

  宋远桥和俞莲舟知张翠山虽然无力,只是因为心神激荡,再加疲累过甚,三师弟俞岱岩却是存亡未卜,两人不约而同的伸手将俞岱岩抱起,只见他呼吸微弱,只剩下游丝般一口气。张三丰见爱徒伤成这般模样,胸中大震,当下不暇询问。奔进内堂取出一瓶“白虎夺命丹”。丹瓶口本用白蜡封住,这时也不及除蜡开瓶,左手两指一捏,瓷瓶碎裂,取出三粒白色丹药,喂在俞岱岩嘴里。但俞岱岩知觉已失,哪里还会吞咽?张三丰双手食指和拇指虚拿,成“鹤嘴劲”势,以食指指尖点在俞岱岩耳尖上三分处的“龙跃窍”,运起内功,微微摆动。以他此时功力,这“鹤嘴劲点龙跃窍”使将出来,便是新断气之人也能还魂片刻,但他手指直摆到二十下,俞岱岩仍是动也不动。张三丰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捏成剑诀,掌心向下,两手双取俞岱岩“颊车穴”。那“颊车穴”就在腮上牙关紧闭的结合之处,张三丰阴手点过,立即掌心向上,翻成阳手,一阴一阳,交互变换,翻到第十二次时,俞岱岩终于张开了口,缓缓将丹药吞入喉中。殷梨亭和莫声谷一直提心吊胆,这时“啊”的一声,同时叫了出来。

  但俞岱岩喉头肌肉僵硬,丹药虽入咽喉,却不至腹。张松溪便伸手按摩他喉头肌肉。张三丰随即伸指闭了俞岱岩肩头“缺盆”、“俞府”诸穴,尾脊的“阳关”、“命门”诸穴,让他醒转之后,不致因四肢剧痛而重又昏迷。

  这时大厅中一片寂静,只听得张三丰沉重的喷气和吸气之声,又见他头顶热气缭绕,犹似蒸笼一般。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突然俞岱岩“啊”的一声大叫,声震屋瓦。武当诸侠俱是吓了一跳,偷眼瞧张三丰时,见他脸上不露喜忧之色,无法猜测俞岱岩这一声大叫主何吉凶。

  几个弟子却沉不住气了,性急的莫声谷大声道:“师父,三哥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复元?”

  张三丰睁开微闭的双眼,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众弟子自跟随张三丰以来,从未见师父有过这样的表情,不由得心往下一沉。只听张三丰沉痛的声音:“岱岩本身中了剧毒,不过幸好服用了解药,只是还未恢复,就遇强敌。凶手练得是硬功夫,以纯指力硬生生地捏碎了岱岩的手脚关节,若是岱岩的运气好,能挺过今夜,或可保性命不失。但之后卧塌不起,武功是永远也不能再用了!”说完这番话的瞬间,张三丰仿佛老了十岁,恨凶手的心狠手辣,又或是伤感弟子的命运多难。殷梨亭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张三丰望着天井中的一棵大槐树出神,摇头道:“这事好生棘手,松溪,你说如何?”

  武当七弟子中以张松溪最是足智多谋。他平素沉默寡言,但潜心料事,言必有中,自张翠山抱了俞岱岩上山,他虽心中伤痛,但一直在推想其中的过节,这时听师父问起,说道:“据弟子想,罪魁祸首不是少林派,而是屠龙刀。”张翠山和殷梨亭同时“啊”的一声。宋远桥道:“四弟,这中间的事

  张三丰点了点头,道:“岱岩所中之毒,异常奇特,我还没想出是何种毒药。岱岩掌心有七个小孔,腰腿间有几个极细的针孔。江湖之上,还没听说有哪一位高手使这般歹毒的暗器。”宋远桥道:“这事也真奇怪,按常

  各人默然不语,心下均在思索,到底哪一门哪一派的人物是使这种暗器的?过了半晌,五人面面相觑,都想不起谁来。张松溪道:“那脸生黑痣之人何以要捏断三哥的筋骨?倘若他对三哥有仇,一掌便能将他杀了,若是要他多受些痛苦,何不断他脊骨,伤他腰肋?这道

  张三丰道:“不是几百年,最多不过七八十年,当我年轻之时,就没听过这几句话。”

  张松溪从怀中掏出一个银元宝,放在桌子上,恨恨地道:“凶手用的是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指功夫!”

  张翠山霍地站起,说道:“四哥的话对,伤害三哥的罪魁祸首,必是在江南一带,咱们便找他去。只是那少林派的恶贼下手如此狠辣,咱们也决计放他不过。”

  一言未发的俞莲舟忽道:“若是三弟能挺过今夜,明日一早,咱们就上少林!”<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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