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章到三十章

  我打远处看着管越隐约觉得他比之前气色更好更圆润了些,看样子这段时间他过的还不错。我瞥眼看了看正气定神闲的宇文睿,心里有些讶异他怎么没帮他可怜的表妹我出口气,可转眼一想宇文睿这人可不是什么圣母菩萨,有仇必报这点他贯彻的比我彻底。估计不是他不整治管越,而是在想什么方法整治更有效。今天这一出相遇,里面多少有点猫腻。

  落水的人相继被救到了牧一带过去的小船上,殷大人那头一开始还有人出来阻止,只是被牧一几个动作之后就摔到了水里,其他人便犹豫不前了起来。呼救声渐渐小了下去,一旁原本退缩的船只里也陆续有人鼓掌叫好,牧一实实在在的成了救人大英雄。恩,这件事情回去得和细细说说。

  宇文睿还是跟个大爷似的坐在位子上,表情淡然且漫不经心。孟少珏则是唇边勾着抹饶有趣味的笑容,不时和皇姐说些什么逗她浅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偶尔可以看到他的视线装作无意的划过我身上?我拿起托盘里去了皮的桃子咬了一口,决定忽视这个发现。

  “阿蓝,”莹露轻声叫我,“宇文公子是个官儿啊?”

  我这才想到宇文睿刚才自称的是“本官”,遂道:“恩,父皇特设的官位,京都御吏,一品。”不过宇文睿一般很少用官员的身份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那殷大人呢?”她又问。

  我道:“一品。”

  莹露咋舌,“都是一品啊,啧啧。那这个殷大人的官儿大还是宇文公子的大?”

  我顺口道:“自然是表哥。”

  莹露疑惑,“不都是一品吗?”

  我想了想,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和小拇指,很无谓的道:“不都是手指吗?”

  “呃。”莹露顿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明白了,噗,你解释的还真对。阿蓝,我现在肯定了,你绝对不是个呆子。”

  我再咬了口光溜溜的桃子并对她白了下眼,“莹露。”

  “啊?”

  “我有说我是呆子吗?”

  莹露摇头,“没有。”

  我点头,“很好。”继续啃桃子。

  莹露一脸恍然大悟,“阿蓝你实在是太鬼了,你没说可是你的行为是啊。”

  我突然就停下了动作一脸呆滞的看着她,呆呆问道:“你是说这样?”

  莹露一个岔气低低咳了起来,俏脸憋的通红,“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阿布,于是阴阴的看着她单勾起唇角,冷冷道:“商业表情。”

  然后,莹露一边笑一边低咳的愈加厉害,还没等到她调整好气息殷大人和管越就上船来到了我们的面前。殷大人阴冷的视线慢慢的扫过我们几个,最终停在了宇文睿的身上,做了个辑道:“宇文大人,真是幸会幸会,没想到大人对这龙舟也有兴趣。”

  宇文睿看着他淡淡说道:“今日同友人一起出来游玩而已。殷大人今天兴致倒是不错,瞧这游舫,恐怕在云弥也不超过三只。”

  “宇文大人好眼光,这正是皇上御赐的游舫。”殷大人口气有些得意,看了看孟少珏道:“在‘座’的几位似乎都是生面孔。宇文大人不介绍介绍吗?”

  我想他的意思是在提醒着我们他还是站着的,只是宇文睿这个头头不发话,我们这些卒子又怎么能给座呢?

  宇文睿抬手随意往我们这边比划了下,“孟少珏孟公子,本官的表妹,孟公子的妹妹孟小姐。”

  殷大人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对孟少珏道:“原来是孟家粮行的孟公子,”

  孟少珏微微颔首,也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只是客气的叫了声,“殷大人,幸会。”

  孟少珏的冷淡态度似乎有些惹怒了殷大人,他轻哼了一声道:“没想到孟公子认识宇文大人,真是荣幸啊。”他再看向皇姐,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口气也亲近了很多,“宇文大人的表妹?本官猜这位小姐定是宇文大人的四表妹,可对?”

  皇姐淡笑着点头,“殷大人。”

  “小姐果然如传言中那般美若天仙。”殷大人赞道,眼神又到了我的身上,只是停留的时间实在是短暂,他直接越过我对莹露道:“孟小姐,又见面了。”

  莹露皮笑肉不笑的对他道:“呵呵,是啊,又见面了。”后面低声加了一句“倒霉”。

  宇文睿在这时开了口,他看着管越颇有兴趣的问道:“殷大人身后这位公子是……?”

  殷大人这才记起身后还有个跟着过来的管越,简单的介绍道:“这是裴玉阁的帐房管越。管越,还不快来见过宇文大人。”

  管越闻言眼睛跟点了灯似的透亮,要知道这厮从一进来就来回打量着我们几个,看到皇姐的时候更是眼珠子都要滚出来的德行,看到宇文睿时则恨不得扑上去抱大腿……当然,看到我时是得意并且鄙视的。他上前恭敬的道:“管越见过宇文大人!”

  宇文睿俊脸上浮现笑意,和气的道:“管公子倒有些面熟,我们可是见过?”

  “大人好记性!”管越立刻接道:“大人那日在马蹄下救了柳姑娘,小人正好在场。大人果真是英勇无比!”

  宇文睿道:“难怪,那本官与你倒还算有缘。来人,替殷大人和管公子上座。”

  椅子很快就上来,殷大人有些不满的坐下,管越则是明显心情不错的跟着坐下。

  宇文睿又道:“本官听说殷大人近日正新建府邸,甚是奢侈,真是恭喜恭喜。”

  殷大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恨恨往方才落水的红带汉子看了一眼,勉强笑着回道:“只是建个立足之地而已,能住即可,何来奢侈之说。”

  “哦?那想来开支应该不大。”宇文睿拿起茶杯轻挑眉,“当官的领这些俸禄也只够养花弄草的,可官员就该是为民不为财,偶尔碰上几个贪心敛财的还真是叫人心生厌恶。殷大人,你说是么。”

  “自然,自然。”殷大人的底气有点虚,“身为官员自然以国家社稷和百姓为重。”

  “殷大人果然看的通透。”宇文睿赞赏的颔首,“皇上几日吩咐本官去整顿下京中的黑心赌坊,凡是发现有官员暗中勾结的就搁职查办,这可不是件小事情。殷大人要是知道内情可一定要告诉本官,本官也能省下不少力气。”

  殷大人的额际有一滴汗水滑落,“下官定当竭力相助。”

  “有劳殷大人。”宇文睿一番夹枪带棍的话说的云淡风轻,他长眸一转看着管越笑道:“管公子可是个读书人?”

  管越忙不跌回道:“回大人,小人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寒窗苦读十余载,正是读书之人。”

  “哦?那怎么没有参加科举而是做了帐房?”宇文睿讶异问道。

  管越道:“说来惭愧,小人参加了科举却不幸落榜,为了生计只只好……唉,惭愧,惭愧。”

  “原来是这样。”宇文睿抬起眸子,“本官倒是觉得管公子是个可造之才,本官最近要派人去闵阳,正少个闵阳小吏,不知管公子可愿意屈才……?”

  管越欣喜若狂的起身跪下,“小的当然愿意!多谢大人赏识!大人的大恩大德小的定当铭记在心!”

  宇文睿半垂了狐狸眼勾唇一笑,“如此甚好。”

  莹露不满的瞪着宇文睿,估计想着他不整治管越还给了他事情做。我看着宇文睿的笑容觉得有些怪异,接着很好奇的想着最重要的问题:闵阳小吏,到底是干嘛的?

  想然管越也是很好奇宇文睿给他这个职位到底是干嘛的,他笑着问道:“大人,恕小的愚昧。这闵阳小吏是……?”

  宇文睿挑眉,慢条斯理的对这殷大人道:“殷大人可知前些日子闵阳急报?”

  “略知一二。”殷大人现在的语气可是收敛了许多,“似乎是说闵阳闹了荒,粮食颗粒无收。”

  “正是。”宇文睿点头,“据来人说田里的庄稼不知染了什么怪症,三年里长不出任何粮食,除草施农也没有丝毫起色。皇上对这事情看重的很,特意找了几位擅于此长的官员派去闵阳,随行二十名闵阳小吏。”

  至此,管越的脸色已经僵的发青,“大,大人,你的意思是……”

  宇文睿放下茶杯,浅笑道:“本官希望管公子能好好辅助他们,让闵阳的庄稼早日恢复健康。”

  我微微别开了眼睛,不忍看管越苍白如雪的脸。宇文睿啊宇文睿,说来说去,你给管越莫大的恩赐就是派到闵阳去……种田?

  噗,我不厚道的笑了。

  “好了,时候不早,本官也该回去了。”宇文睿优雅起身,走了几步却突然转过身对殷大人还有管越道:“哦,你们刚才似乎都忘了一个人。”他抬手指着我道:“这位是本官的表妹,五表妹。下次见着可千万千万别忘了行礼。”

  瞧这话说的,多温柔多客气。

  宇文睿说罢牵起我的手率走了出去,根本不管这句话为身后那两个人带来了什么样的爆炸效果。我难得发了善心没有回头看,算了,这俩今天被宇文睿整的也够惨,我还是当回菩萨吧。

  我抬头看着宇文睿清隽的脸庞,心底有些暖意滋生,觉得他的恶劣无比可爱。

  我们几个并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在街上慢悠悠的逛着。没多久后有士兵模样的人急匆匆的找到了宇文睿,宇文睿在听到那人的话后皱紧了眉头,孟少珏见状马上道:“宇文公子有事的话就先行一步吧。我定当将两位小姐安全送回。”

  宇文睿微微思索了会便点头道:“那有劳孟公子了,我先行一步。”

  宇文睿和士兵很快就离去,皇姐和莹露则在街上看的更加不亦乐乎,我随意的四处看着,却冷不丁的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我讶异的停下脚步看着远处,那两人竟然是宇文修和……柳如絮?

  宇文修为什么会和柳如絮在一起?

  我迈步准备上前看个清楚,却不妨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接着孟少珏似笑非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阿蓝,这可不是你第一次对我投怀送抱了。”

  他俯身近距离的看着我,凤目定定的对着我的眼睛,带着诱惑意味的道:“你再这样,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二七章

  对于孟少珏这厮……我真的是无语透了。

  瞧他浓眉修长入鬓,眉形漂亮且完美。一双凤目光耀熠熠,堪比女子的水润迷人。鼻梁高挺,薄唇似笑非笑。近看皮肤白皙细腻,毛孔以肉眼的观察几乎是不存在的。这么一个男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正面看侧面看他都该是风度翩翩俊美迷人,勾的女子芳心暗动日夜忐忑的主。

  可莫非是我跨越古今后对男性的欣赏观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异,导致我对着这么一个花美男时不仅没觉得心动反而觉得他……?

  “你好烦。”我皱眉,松眉,微笑,接着伸手果断的推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丰神倜傥的男子闻言微僵,侧面看去狭长的凤目里是点点讶异。“你说什么?”他开口询问,声音低沉且依旧迷人。

  “你真烦。”我毫不吝啬的重复了一遍,并且自动把“好”升级成了“真”。

  孟少珏眯了眯凤目,上勾的眼尾可疑的抽动了几下。不过他终归不是个普通人,面对我如此不耐的话竟然不怒反笑,暧昧的再次靠近我道:“女子总爱口是心非,今天倒是见识了。”

  我朝他皮笑肉不笑的扯开唇角,“吃水仙花长大的?”

  “呃?”孟少珏挑眉,“什么意思?”

  我拍拍他的肩膀,“花仙子。”

  说完我便绕过他去找皇姐和莹露。至于宇文修和柳如絮,傻子都知道回头不可能再有他们的影子了。

  孟少珏是故意挡着我,又或是无意?

  宇文修为什么会和柳如絮在一起?

  宇文修,柳如絮。柳如絮,宇文修。

  柳如絮是孟少珏的表妹,然后?柳如絮还有什么信息?

  对,柳如絮有一块我觉得很熟悉的玉佩。

  ……玉佩?

  我脑子里隐约有点东西呼之欲出,玉佩,周身镂空雕成凰形,精致珍贵巧夺天工。

  我这么熟悉,我曾经见过?不对,不是见,我是……我是……

  我突然暗暗一震,玉佩,柳如絮那块我觉得似曾相识的玉佩,不是我见过,而是我听人详细并且重复的描述过,而那人正是曾经照顾过云泽质子的莫娘娘……

  “阿蓝,你想什么呢?”莹露的声音将我从深思中拉回,她笑容灿烂的指着皇姐脸上的淘猴面具道:“你看看四姑娘脸上的面具,好看不?”

  皇姐也拉开面具表我挤了挤眼,“怎么样,可爱吧?”

  我有些讶异她们竟然这么快就搭到一块去了,点了点头附和道:“好看。”

  莹露得意一笑,“我就说这个好看,你刚才挑的那个丑死了。”

  皇姐随手拿起一个猪脸对上莹露的脸,“是啦是啦,这个给你也很好看啊。”

  “这个是什么?”

  “猪。”我瞧她们俩的斗嘴有趣的很,只是心底却隐隐有些异样,莹露连着孟少珏,皇姐连着宇文修,如果事情真的是我想的那样……那时候,还会有人笑的出来吗?

  身侧有人站定,孟少珏压低了嗓子说道:“少爷我从小吃米长大。”

  我抬头看了看他没说话,我管你吃花长大还是吃米长大的,你就算是吃糠长大的也没问题。

  回宫后皇姐明显心情高昂了很多,同我说着孟少珏的风趣莹露的有趣和民间的繁华热闹,她有些失落的道:“阿蓝,你说我们为什么是皇家子女呢,如果是普通百姓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规矩了吧。”

  我自然知道皇姐的失落从何而来,作为父皇最宠爱且美丽的女儿,皇姐自小就以温雅美貌和才学出名,说白了她就是个宫廷和这个时代的模范,放哪儿都是众人追逐和向往的美好。只是完美下掩藏的往往是隐忍和自我压抑,皇姐舍去了自己的活泼成为了一个淑女,她向往得不到的东西,肆意欢笑和平凡的幸福。

  可是皇姐,你拥有的或许正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你渴求的也许是别人弃之如履的。与其向往着得不到的,不如珍惜于自己拥有的。

  自古好事难全。

  况且,就你这美貌要真成了个民间女子,不是被恶霸掳了就是给贪官给占了,到时候你就算是哭都来不及。

  我和皇姐各自回了寝宫,细细跟在我身后问东问西,“公主,今天的龙舟好看吗?”

  我淡淡道:“还好。”

  “外面的人多吗?”她又问。

  “尚可。”

  “唉,公主,我也好想出去看啊。”她一副哀怨的神情。

  我支着下巴看着她说道:“细细,今天牧一当了回英雄。”

  细细立马来了劲,眼睛透亮的,“啊?有这回事情?”

  “恩啊。”我点点头,“有一个很漂亮的小姐掉下水,然后牧一就直接跳下去救人了。”

  细细的脸黑了一半,“这样啊。”

  我理所当然的耸肩,“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嘛。”

  细细闻言立刻松了口气接着有些恼怒的看着我,“公主,你耍奴婢呢。”

  我不理她,自顾自说道:“牧一应英勇下水救了一大堆男人,可没意思了,书里写的可都是漂亮的小姐。”

  “公主,等你碰上你喜欢的人你就知道了,他要是救了漂亮小姐该多‘有’意思。”细细不怀好意的说道。

  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没有回话,喜欢或是爱又能怎么样,那都是自己的事情。再爱一个人,若那个人不爱你,照样虐的你死去活来生死不如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爱。

  晚上躺下睡觉的时候辗转难眠,我的脑子里总是出现孟少珏和宇文修还有柳如絮的脸。我记得莫娘娘当时碎碎念的不是凰玉,而是凤玉。也就是说宇文修和柳如絮拥有的是同一对玉佩。宇文修有这玉佩是因为他是云泽皇子,而柳如絮呢,柳如絮和云泽又是什么关系?

  最后,就是孟少珏,柳如絮是孟少珏的表妹,柳如絮是孟少珏家里寄养的表妹,柳如絮和云泽有关,按道理也就是说孟少珏和云泽也有关系。孟少珏是新晋的粮商,他和宇文修相识是因为他想要做军队供粮这笔买卖,那么供粮这里面也有阴谋?

  我又想到我出宫时父皇被刺杀,云战被嫁祸的事情,条条线索指着最可能嫁祸的是云泽,那么这次刺杀会和宇文修还有孟少珏有关吗?

  窗外蝉鸣一声比一声长的响着,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响亮,我掀开被子下床,恨恨的道:“叫叫叫,一到夏天就叫唤个不停,明儿叫人把你们全都炸了当小吃!”

  我了无睡意的站了会儿,最终决定穿上衣服出去走一趟,目的地正是荒废了的西边偏宫。

  在宫里,半夜喜欢出来游荡的人不在少数。我遇见过在假山后**的小宫女和太监,也遇见过后妃跟侍卫,也目睹过我的父皇容颜憔悴的对着明月思故人。半夜其实是个最佳时辰,诸多丑陋和阴暗显现的时刻。

  我安静的到了西边的偏宫,这里原本就冷清,莫娘娘去世后更是有些阴森森的感觉,蝉鸣到了这边也弱了下去,倒是不时有几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叫声响起。我摸着下巴想着,这地方可真是皇宫鬼片的最佳场所。

  我进了莫娘娘的房间关上门后拿着我的小油灯四处打量了起来,这里的摆设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曾经放着的衣物和东西都已近通通移去。我对着桌子吹了口气,不出所料的看到桌子上方飞起一片灰尘。

  荒凉总是会有灰尘相伴。

  我四处看着这间房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里应该有的线索已经被消灭完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张有着一双脚印的小板凳。

  我立刻蹲下身子观察了起来,哟呵,脚印还不小,明显是个男人的。我正想再猜些什么的时候听到门外有些动静,我拿着小凳子就闪身躲到了床边的屏风后面,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有人轻轻的打开门走了进来,我的小心肝儿噗通一跳,有些惊险的感觉。那人安静了好一会,我也是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好不容易听他有了些响动,似乎是在墙上面敲敲打打,我一个不小心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就稍稍探头出去偷看了,幸好那人敲的是我对面的那面墙,我使劲的拿住手里的小凳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动作。

  那人穿着一身太监服,站在小凳子上使劲往上垫脚,他在高处的墙上东敲西敲的好一会儿,最终不知怎么的就用小刀子把一块大方石给撬了出来。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暗格啊暗格,我靠这么高的暗格造的人分明是歧视矮子啊,忒不厚道。

  太监从暗格里拿了个东西出来,急忙下了凳子将东西放到了地上,然后就是单膝着地背对着我不断摇头晃脑,压抑的兴奋低声道:“找到了,找到了,这下我可立大功了!”

  我本来就对他拿的那东西好奇的不行,听他这么一说突的就勇气上翻,偷偷摸摸的出了屏风往他走去。我踮着脚尖走的极轻,那人似乎正陶醉在狂喜中以至于我到他身后的时候都没有察觉,我有些恶作剧意味的往他右边“喂”了一声,然后在他反射性转头看我时用左手拿着凳子往他头上猛的一砸。

  然后他就晕了。

  “乐于分享是种美德。”我呐呐自语,再看着晕过去的太监说了一句,“叫你丫不和我分享。”

  我放下凶器拿过了他掉落的东西,一个盒子。我一看盒子里的东西就楞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那白布里的不正是莫娘娘和我说过的那块凤玉吗?我刚伸手想要拿起玉佩却看到布上有些不正常的光泽,低头仔细一打量,我默,谁这么狠,竟然在布里扎了这么多的针?

  根据我以前看的侦探剧,这针绝对是有毒滴,可是因为镂空的玉佩被安在这些针里我也只能冒着危险小心翼翼的来了。然后,在我全神贯注盯着白布拿玉佩的时候,身后的门再次被人打开了。

  事实证明,人受不得惊吓。

  我一惊吓就一个哆嗦,一个哆嗦就一个不小心的扎上了针,然后,指尖一针刺痛,我咬牙转身看向开门的人,然后在对着来人那张欠骂的脸还没骂出声时就晕了。

  晕前意识只有一句话:孟少珏你他妈真的是比粽子还毒。

  二八章

  我睁开眼睛时对上的是一片漆黑,懊恼的皱眉轻呻吟了声,感觉身子有些不对劲的麻痹感。原本还迷离的意识在下一秒就清醒了过来,我试着用力起身坐起,却在半路察觉到自己的心有余而力不足,颓废的摔回了床上。

  我摸了摸身下柔软的被褥,床?

  “醒了?”黑暗中有人的声音响起,在这样寂静的时刻显得别样轻柔。

  我这才发现桌边隐约有人坐着,安静的,无声的,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我脑子猛然一惊,我差点忘了,孟少珏。

  微黄的烛光亮起,半明半暗间孟少珏俊美的脸庞带着丝丝诡异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温雅一笑,不见平时的嬉笑风流,“公主可觉得有何不适?”

  我定定的看着他,选择沉默以对。

  “公主既然不说话,那应该就是没什么了。”孟少珏单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态度极其自然的说道:“我原本只是放了些吃的引小老鼠出来,没想到却钓到了一只小猫。”他眼神忽的一闪,笑容可掬的道:“公主可听过一句话,好奇心害死猫?”

  我仍是不说话,好奇心确实害死猫,只是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没有好奇心?饶是一向无欲无求的我也躲不过这致命的东西。

  孟少珏狭长的凤目微眯,“那么,公主这么晚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好奇的事情呢?”

  我有些啼笑皆非,你管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上茅房迷路了还不成?况且这厮这般义正言辞的问话,不觉得自己有些本末倒置了吗。我淡淡道:“你这话问的有趣,那请问孟公子深更半夜又怎么会出现在宫中?”

  孟少珏黝黑的眸子突然亮了几分,薄唇勾起的弧度更加优美,“很好,很好。”

  我有些犯愣,啥,啥很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起身走至床边,蓦地朝我俯过身子,双目炯炯的看着我道:“安柯蓝,你总算对我说了第一句话。”

  我微微囧了一下,孟少,你这话说的也太云里雾里了。

  孟少珏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稍稍抬起,眼神不偏不倚的对上我的,他有些不悦的说道:“安柯蓝,有时候我真想将你这张脸扔在地上好好的踩个够!”

  我僵了下脸,我,我,我靠,你他妈的也太狠了,我怎么惹着你了我?

  “先前只以为你是个呆子,傻傻愣愣的同天下所有的呆子并无区别。”他恨恨的开口,说话的口气带些若有似无的抱怨,“后来觉得你还算有趣,明里呆着暗里却喜欢做些小动作,着实有些特别。”

  我有些惊讶,敢情这厮一直都注意着我?

  孟少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迷人,却比平时,呃,幼稚了几分?“装傻充愣的我见过不少,愣是没见过你这般装傻充愣的!”

  我无语,我装傻充愣碍着你嘛了,况且咱刚才谈论的是深沉的问题,你怎么扯东扯西扯到这疙瘩了?

  “瞧你呆,却又不呆。说你不呆,你又硬是找不出不呆。”孟少珏松开钳制我下巴的手,却马上又按住了我的后颈,“安柯蓝,你之所以那样无视别人,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他低声咒骂了句,“该死的不在乎!所以就甘愿做个呆子?”

  我觉得这娃今晚绝对是喝多了,我特关切的问:“你病了?”胡言乱语病。

  孟少珏没好气的看着我说道:“我是病了,给气病的,不过今晚总算好了点,能在你嘴里听到一句真正的话,实在是难得!”

  我朝他凉凉一笑“很好,你成功了。那么可以请你松手了吗?”

  孟少珏溢出一声轻笑,俊美的脸庞笑意不浅,“不能。我们接着谈正事,你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我看着他,“孟公子,我也接着问,你一个平民百姓,为什么这么晚还会出现在宫里?”

  孟少珏不说话,黑眸隐隐闪动……

  “既然孟公子都不能给我答案,又哪来的立场让我给你?”我淡淡的说道。

  孟少珏突然失笑,低声道:“果然是只伶牙俐齿的小猫。”

  我温柔一笑,“我不是小猫。”

  “哦?”他挑眉,“那是?”

  我一把推开他冷冷道:“我是母大虫。”

  孟少珏凤目里笑意更甚,他突然动了动眸子,极其诡异的朝我一笑,“小猫,你不是好奇么,那我全部都告诉你,你说可好?”

  我喃喃低语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呃?”

  我起身准备走人,“天色不早,回去睡觉。”

  孟少珏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不怀好意的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我看着他满是恶劣的漂亮脸蛋心底涌上一阵悲哀,妈呀,我不该有好奇心的,好奇心害死人啊。

  我被孟小人一把拉到了桌边坐下,看他从袖子里拿出了刚才的“陷阱凤玉”,凤玉在烛光下反射出温润的光泽,他突然严肃了不少,对我道:“当年云泽质子惨死云弥皇宫这事你可知道?”

  我摇头,“不知道。”

  他继续问,“那你可知云泽质子其实根本没死,而是被人救出去活了下来?”

  我再摇头,“不知道。”

  他再问:“那你可知道你的七哥宇文修就是云泽质子?”

  我靠这么**的问题我当然……“不知道。”

  孟少珏的嘴角抽了抽,“那你可知道其实我是云泽派来的奸细?”

  “不知道。”

  “你可知道你父皇的刺杀是我和你七哥所为?”

  “不知道。”

  “……”他努力不懈的指着凤玉道,“你可知道这玉佩是云泽皇帝象征的圣物?”

  “不知道。”

  孟少珏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了按眉间,“很好,那你现在全都知道了吧?”

  我非常执着的道:“不知道。”

  孟少珏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缓缓说道:“你再否认也没用,现在你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我觉得自己真憋屈,也觉得他很白痴,我问道:“玉是你故意放到这里引人来偷的?”

  他微微点头,“恩。”

  “那刚才那个太监是?”

  孟少珏黝黑的眸子里划过了一道恨意,“云泽皇后的人。”

  我“哦”了一声,突然耸耸肩道:“孟小奸细,你难道不怕我把这些事情捅出去吗?”

  孟少珏极慢的勾起一抹笑容,眼神奇特,“不怕。”

  我莫名的有些心惊,“你什么意思?”

  孟少珏朝我阴阴一笑,从袖子里拿了个小鼓出来,故意在我眼前摇晃了几声。

  我一看就愣了,小鼓,这玩意儿怎么这么眼熟啊,不正是《东成西就》里面那贼折腾人的东西吗?我胃里开始翻腾,颤抖着说道:“你,你,你这个败类,你给我吃蜈蚣了?”

  “抱歉,拿错东西了。”孟少珏露齿一笑,随手将鼓往后一扔,“这个是刚才在房间里捡的。”

  我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没给我吃蜈蚣那恶心的东西。可这口气刚下去就又被孟小人下面的话给吊起来了。

  “哦,这次对了。”这次他拿着一个很细巧精致的碧玉萧对我笑的别样温柔:“我没给你吃蜈蚣,我给你吃的是虫子。”

  我微张嘴巴,虫子……?

  “不要怕,刚才针上的只是烈性麻药,而现在,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蛊而已。”孟少珏声音温柔的像是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它不会对你有威胁的,只要你乖乖的。”

  我冷笑的看着他,“孟少珏,你又何必多次一举,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又要对我下蛊以防我泄密。”

  孟少珏低低的笑了一声,凤目里魅惑点点,他慵懒的撩起我的一缕发丝,慢悠悠的把玩,“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玩儿。”

  我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接着道:“你确定你能每时每刻都防着我?”

  “不,我不确定。”他轻摇着手指,神情却是相反的不以为意,“阿蓝,你知道吗,你身体里的那只小东西花了我多久的心思。他比任何一只兄弟姐妹都要可爱和伶俐,也比他们更加……毒。”他修长的手指灵巧的触抚着玉箫,宠溺的说道:“小东西只要一听到我吹萧就兴奋的不得了,比如,这样。”

  碧绿的短萧贴上了他的薄唇,他低低的吹奏了几声,箫声低沉而幽暗,却引我的腹内一阵剧痛,那痛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热铁贴在我□的皮肤上,钻心且难以忍受。我剧烈的翻滚摔到了地上,低头用力捂着肚子急促的呼吸,想借此减弱痛感。箫声马上停了下来,孟少珏蹲下身子抬起了我的脸,俊美的脸上是如恶魔般的邪魅笑容,他轻轻抚着我的脸道:“阿蓝,游戏才开始,希望你能陪我玩到最后。”

  我虚弱的移开脸,淡淡的道:“我收回原来的话。”

  “恩?”他饶有趣味的挑眉。

  我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你不是烦,你是很毒。”

  这男人,比致命的毒药更毒。

  孟少珏闻言勾起薄唇,凤目妖娆,“小猫儿,毒,才是最好的解药。”

  我看着眼前的他不知为何就想起了那个曾经对我狠绝毒辣的清冷男子,孟少珏是毒,他又何尝不是。

  和孟少珏的摊牌后我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发生变化,我仍是过着安定的生活,周遭的人和事依旧平淡,毫无波澜。孟少珏也没有找过我,我也没有见过七哥,我那日意外得知的秘密似乎只是个梦境,可当我每日瞧着蔚蓝的天空时又会隐隐觉得,一望无际的晴朗下掩着的是点点阴晦。

  我的小桌上已经许久未上过新鲜的带着露珠的葡萄,我拿着一个桃子左看右看,恩,桃子还是比不上葡萄来的诱人。

  细细推门进来,“公主,灵芝姑娘来了呢。”

  我抬头,“恩?”

  “大公子有话要传给你呢。”细细掩嘴轻笑了声。

  我道:“哦。”

  灵芝进来后没说什么废话,只是神情有些焦虑的道:“公主,可否同我去趟将军府?”

  我玩着桃子的动作顿了顿,“怎么?”

  灵芝勉强勾了下唇,眼神黯淡,“大公子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爬来宣传新群《执子之手将子拖走》:105183966

  握拳,短短一天群内已经被蓝睿党占领,仰天长啸,蓝珏党在哪里!

  坏心眼的奸笑,有竞争才有趣嘛。

  二九章

  宇文睿……受伤了?

  我不得不说对于这个消息我感到很惊奇,要知道那可是宇文睿,从小便心思谨密滴水不漏的宇文狐狸,从来没有受过小至针扎伤口的宇文狐狸。惊奇之余我又好奇,好奇他是如何中招受伤的。

  我放下桃子看着不同于往日嬉皮笑脸的灵芝问道:“什么时候走?”

  灵芝眼睛一亮,“自然是越快越好。”

  我点头,“哦。”

  显然,越快越好的意思就是马上就走。

  我无比感叹的意识到宇文睿在宫里的势力真是越来越嚣张,我甚至不用经过什么程序,只和宫里的管事交代了声便安然的带着细细出宫了。我坐在马车里有些倦意,便靠着细细假寐了起来。

  许久之后我听的细细小声的问灵芝道:“大公子的伤严重吗?”

  灵芝叹道:“刀上染了毒,薛神医刚刚配出解药给大公子喝下去,现在还没醒呢。”

  细细有些担忧又有些疑问,“真是奇了怪了,公子的心思比那棉花还细,这次怎么着了别人的道?”

  “还不是灵仙儿闯的祸!”灵芝有些生气,“叫她带和灵妙儿带人去剿灭山贼,她倒好,横冲直撞的想着抢功,没逮着山贼倒是被人家给逮了!那山贼头子算个有点脑子的,说不愿和我们这些下面的谈,只让公子出面才肯放人。公子自然是去了,却没想着那些个不入流的东西在谈的好好的时候派了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下手,真是群杂碎!”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细细还是疑惑:“可公子怎么就让那小姑娘得逞了呢?”

  灵芝突然笑了一声,“你说这是巧还是怎么着,那小姑娘长的白白嫩嫩,笑起来那股憨厚劲和五公主小时候像的不行,公子冲着那笑愣了一下,下一刻肩膀上就挨了一刀。”

  细细也笑了起来,方才那股忧愁烟消云散,“想不到公子也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时候。”

  灵芝有些幸灾乐祸,“我瞧公子的路还长的很,碰上的是难得缺心眼儿的主,哈哈,只怕惹急了公子,你家这位没的好果子吃。”

  细细道:“我看不一定,到时候说不定是被我家这位被欺压。”

  “赌?”

  “怕着你不成?”

  我闭着眼睛着实觉得这两位幼稚,这么一件沉重的事情到最后成了件有趣的赌注,真是白白长了这副年龄。

  我听刚才灵芝说起了两个名字,灵妙儿和灵仙儿。这两位是灵芝的妹妹,灵妙儿这名字倒不陌生,我早听说灵芝的二妹是宇文睿手下的武将,这女子英勇睿智不输于男子,是宇文睿军队里难得的好将领,手下士兵也是对这女子服从有加。恩,是个女中豪杰。而灵仙儿则是灵芝的三妹,年纪比灵芝小三岁,脾气性格却整一个孩子,而这次邀功的行为也证明了,这确实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得解释下宇文睿这人,先前我只说着宇文睿是我大舅舅宇文将军的儿子,是皇帝跟前最红的京都御吏,可其实这厮还有个身份,就是云弥国内最隐秘也最强大的反国者。

  恩,这么说你们能了解么,再说白点儿就是宇文睿这丫的明里受着最荣耀的宠爱,暗里却是和我的父皇较着劲,且谁都不肯退步。

  宇文睿这种行为搁天真无邪的同志嘴里就会是:皇帝对丫这么好,丫还不满足,想要反咬一口,丫也太贪婪了。

  可只要稍稍和我一般不厚道的人就会想着,宇文睿果然是个聪明人,这种人,谁对上谁不好过。

  云弥的情况如同大多数的国家,有着无数宠臣奸臣和忠臣。

  宇文睿他爹宇文将军作为当今皇上的大舅子,在他二十五年内立下大大小小无数汗马功劳,N次的保卫了国家的安定和和平后受到了国内百姓无与伦比的崇敬和极高的威信,这使的宇文家成了云弥国最鼎盛的家族。说不文雅点儿,那光耀强烈的把宇文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照的瓦亮瓦亮的。

  只是千百年里有个定律永远不会过时,那就是盛极必惹疑与嫉。

  我的大舅舅宇文将军是个从残酷战场上下来的忠厚武将,他英勇,他无畏,他如天神那般高大威武。但是他没有奸,没有诈,有的只是一股往前冲的爱国热情。他自然不会知道无数小人在父皇面前耍阴暗刺,他当然也不会知道他那个曾经对他百般尊敬的妹夫,已经成长为了一个皇帝,一个坐在国家最尊贵的位子上的皇帝。

  于是权利开始被暗中打压,于是长年被派向外驻,于是一次次的被明升暗降。宇文将军依旧正直无畏,宇文家却在一步步的走向衰弱,若不出意外,宇文家就和所有的盛荣家族那样,如同夜间点亮的烛火,慢慢熄灭。

  然后,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的意外。

  宇文将军家出了个宇文睿,清隽斯文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云淡风清的接受了耀眼的荣耀,不知不觉的阻止了所有的衰败,且在谈笑间铸成了一道冷然坚硬的围墙。

  这就是宇文睿,那个总是优雅清隽如清晨露珠的男子,那个其实狡诈如千年狐狸的宇文睿,那个冷漠阴冷时可以冻结一切的宇文睿。

  我突然觉得心脏有些紧缩,宇文睿是这么的优秀,这么优秀的宇文睿,却不是他尊敬和保护着的父亲的儿子。他在听到娘亲说这个事实的时候,该有多么情何以堪。

  “公主。”细细在我耳边低声唤道:“到了呢。”

  我缓缓睁开眼睛,迷蒙的“唔”了一声,撇去了心底方才那种有些久违的揪心感。

  我想我是明白的,宇文睿,从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我跟着灵芝目的地明确的往宇文睿的房间走去,路上行走着的下人们对于我的出现习以为常,轻声招呼后就各自做着事情。到了门口时牧二正笔直的守在门边,他见到我时恭敬的喊道:“公主。”

  “恩。”我道:“表哥呢?”

  牧二道:“公子正在房内。公主可否先去厅里稍等片刻?我去叫人备些葡”

  “等等等你个头啊!”灵芝粗鲁的打断他的话,伸出手指使劲的戳着他的胸膛,“公子受伤时口口声声喊着呢,这会儿来了你倒是叫公主先等着,你脑子睡醒没?”

  牧二有些尴尬的看看我,接着抓住了灵芝一直戳着的手,“别胡闹,公子正在”

  “正在干嘛,我知道公子正喝了药躺着呢,你哪来这么多的话啊你。”灵芝一把揪起他的耳朵,提着就走,“别碍着公子和公主见面,给我让开。”

  “嘶。”牧二吃痛的叫出声却没有不悦,估计已经习惯灵芝这样的行为了,只是他仍旧不放弃的说道:“我说了,公子正在”

  “给我走啦还在在在,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啊你。”极具有御姐风范的灵芝又是一口把他的话给赌了回去,揪着耳朵的手又拧了几下,接着牧二就被他的灵芝姑奶奶一路揪着走远,不时发出几声吃痛的叫声。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呃,为什么我觉得耳朵有些发凉?我沉痛的摇了摇头,这就是妻管严啊妻管严,牧二,我打心眼儿里觉得你是个好男人,真的。

  我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屋内依旧是我熟悉的样子,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激的味道,是浓郁的药味又不全是药味。我轻轻的移步进了里屋,却没有在床上看到我要找的人。我走进床边看着整齐的被褥,疑惑的挑起了眉毛。牧二说宇文睿在房间里定不是骗我的,只是宇文睿不在床上也不在外间,那又在哪里?

  我困惑了几秒,接着在房间里打量了起来并且仔细听着房间里的响声。几分钟之后我总算是听到了很细微很轻柔的呼吸声,我慢慢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也就是屏风后面。

  然后,我看到了一副意料不到的画面。

  屏风后摆着一个很大的木桶,木桶内则泡着一个……男人。

  清隽俊美的男子随意的将头靠在桶沿,往常总是淡然的长眸此刻疲惫的闭起,漂亮的薄唇微微苍白。他乌黑的长发慵懒的蜿蜒散落,衬的胸前□的肌肤愈加白皙。顽皮的热气落到他身上便成了一颗颗水珠,沿着肌肤依依不舍的滑落。

  这样安然甜睡着的宇文睿,似是松懈了全身的戒备,虚弱的,美丽的,如同上帝宠爱的那个天使。

  如此诱人。

  我连忙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以防温热的液体喷出。原来牧二方才一直被打断的话是“公子正在沐浴。”

  我刚觉得啼笑皆非下一秒就不自禁的颤抖了下,这样的宇文睿很完美,前提是,他的右肩膀上没有那个翻着红肉的伤口。我突然对他的行为感到好笑和微微气愤,我和宇文睿相处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他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他不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带着一身清香,清爽且清逸。只是我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他还惦记着这事情,更夸张的是这个时候他都不愿别人帮他沐浴净身。

  这真的是一个极其顽固的人。

  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做些什么。出口叫醒他?可他睡的如此安恬。由他睡着?那么很快他的病症恐怕要更重了。我正在犹豫不决时那沉睡中的俊美男子却微微颤抖了下睫毛,接着缓缓的睁开了一双带着晨雾般的眸子,有些软侬的道:“阿蓝?”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母亲的,他这么一开口就更像天使了!我直直的看着他,“恩。”

  “你来了?”他的薄唇轻轻弯起,笑容天真且茫然。

  我就差伸手捂住胸口了,妈呀,这他妈绝对是传说中的秒杀!秒杀!

  他皱了下眉,声音开始恢复原来的清冷,“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

  我闻言立刻转身出了屏风,靠,你这话早就可以说了。

  我坐在桌边托腮,刚才的宇文睿展现了我从没有看到过的一面,那么的童真和无防备。我又想起平时的他,暗叹,孩童,始终都会长大。

  宇文睿出来时只松垮的批了件外衣,饶是这样我都能看到那隐隐的红色,我刚想开口却不妨被他拉住了手,接着一把拽到了他的腿上。

  他半眯着细长的狐狸眼淡淡说道:“阿蓝,帮我上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河蟹我,我打个空格,啦啦啦\(≧▽≦)~~~~~

  三十章

  我木木的看着他许久,接着伸出手指毫不犹豫的戳了戳他肩膀上的伤处,看他微微皱起眉头后问道:“大表哥,疼吗?”

  宇文睿的眉宇很快就松了开来,他淡笑着道:“你说呢。”

  我看着雪白洁净的外衣被血色染上,如同一朵艳丽的梅花,我眯起眼睛笑的开怀,“真好看。”

  宇文睿淡淡一笑,修长的手指轻敲了下我的额头,“哪儿来的鬼丫头,不惦记着我的伤倒是快活的很。”

  我撇开脸,笑道:“表哥的伤自然是表哥记的多。”

  宇文睿闻言沉默,接着转过我的脸对着我看的仔细,他突然抿唇一笑,棕色眸子如阳光下的水晶那般闪耀,“怎么,生气了?”

  我一把抓下他的手,说的正经,“生什么气,表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哦~”他弯着调子说了声,突然低下头用额头撞了撞我,“半个月没往你那儿送葡萄,想不想?”

  “想什么。”我的声音特诚实,“我吃了桃子桔子还有梨子。”

  “好吃?”

  “当然。”我冲他笑笑,“皇姐和七哥特意送来的。”

  他轻挑眉,“比葡萄好吃?”

  我摇摇头,“没有。”

  他淡淡道:“那就别委屈自己,别吃。”

  我又摇头,“没有葡萄好吃,但皇姐说了,这吃着吃着啊,就吃习惯了。”

  宇文睿眸子微暗,“恩?”

  我跳下他的腿东张西望,问道:“表哥,药呢?”

  “床边的柜子里。”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我老老实实的拿了药膏还有长布过来,轻轻扯下他的衣服就对着他肩膀上那翻肉口子忙活了起来。

  宇文睿由着我动作不熟练的帮他捣弄,突然一手扣着我腰一边说道:“你这动作倒还算有条理,看来那次没教错你。”

  我没抬头,顾自忙活,“疼。”

  宇文睿溢出一声轻笑,“也对,疼,所以你到现在都没忘记。”

  宇文睿说的是我幼时的一次受伤经历,那时候不知怎么的就被细线绳子在手上割了个大口子,事发时没什么感觉,事后却看着那一鼓劲往外冒的血发愣,暗自在心中骂着十指连心果然是真的,更何况我被割破的是手心,于是疼的更加难忍。

  当时还是个弱冠少年的宇文睿早已经练就了一身淡然稳定的气质,他丝毫不见慌张的帮我处理起伤口,并且在处理时还慢条斯理的解释给我听,碰上这种状况该怎么办。于是彼时也只是个呆娃子的我,就不哭不闹的由着手心疼痛,神情认真的听着他解说。

  我觉得他的行为非常正确,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学会了的好,因为没人可以在你受伤的时候一直陪着你。

  伤口愈合,要靠自己。

  我不怎么温柔也不怎么精巧的帮他的伤口不怎么的包了起来,接着拍着他的肩膀嘘声道:“男子汉。”

  宇文睿会心一笑,“该不会又是我爹跟你说的吧?”

  我点头,“舅舅说,负伤的男子是男子汉。”

  “那今天我也算当了回男子汉了,可喜可贺。”宇文睿调侃说道,起身用微冷的左手牵着我往床走去,“陪我躺会儿。”

  我扯着他的袖子严肃的道:“表哥,关太傅说,男子与女子授受不亲。”

  宇文睿的回应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接着利落的揪起我的后领将我扔进了床,“我说,表哥与表妹授受有亲。”

  我蹭了蹭带着清香的柔软被褥,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宇文睿躺到了我的身侧,我睁开眼睛问道:“表哥,你身上是什么香味?”

  宇文睿慵懒的看着我,“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

  我不说话,只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浅浅勾起唇角,细长的眸子里闪着温润光泽,“你喜欢?”

  我眨巴眨巴眼睛,表示正确。

  他半眯着狐狸眼悠然一笑,“那就更不告诉你了。”

  我无语的将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道:“睡觉。”

  宇文睿低沉的笑了声,接着我便感觉到腰间多了只手,没施多大力气就将我扣到了他的怀里,刚沐浴后的清爽气息霎时霸占了我的呼吸。

  “阿蓝。”

  我听到他开了口。

  “唔?”

  “喜欢一样东西就好,不用想着去习惯别的东西。”淡然清冷的声音,似乎暗藏着少许霸道。

  我只是安心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我做了个梦。

  梦里有青翠的草地,挺拔的树木,蔚蓝的天空,清脆的鸟鸣,芬芳的泥土香河涓涓溪水。我指着地上缓慢爬行的小东西对宇文修说:“七哥,你说这个东西是什么呢?”

  宇文修白皙的脸上有着运动后的红晕,他搂着我的肩膀很大人气的说道:“哦,这个啊,这个是乌龟。”

  “乌龟?”

  “是啊。”宇文修漂亮的桃花眼精神十足,“你看,它有个壳,你只要一碰它就把手啊腿啊缩进去,可胆小了。”

  我沉默了会,接着呆呆的蹦出两个字,“王八。”

  “啊?”宇文修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王八。”我回道。

  “什么王八?这明明是乌龟!”宇文修一口否定。

  我懒懒的道:“大舅舅明明说这个是王八。”

  宇文修尴尬了一下,“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说这两个字,你记着,这个是乌龟,乌龟!”

  “王八。”

  “是乌龟!”

  “王八。”

  “它是乌龟!!”

  “王八。”

  这时皇姐从远处跑了过来,嘴里喊着,“蛋!”

  ……噗

  宇文修的脸黑了一半,我在心底则是笑的不行,皇姐,你这一声叫的可真及时。

  “柯紫你说什么呢你?”宇文修有些抓狂。

  “蛋啊。”皇姐献宝的伸出了手,手心里放着个蛋,“你们看,我刚才在小溪里捡的,这里的鹅都乱下蛋呢!七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

  我瞥了眼宇文修,坚定的开了口,“乌龟王八蛋。”

  宇文修被皇姐拉着捡鹅蛋去了,我蹲下身子用手戳着地上的乌龟,看它一次次的将四肢缩进坚硬的龟壳,阻挡一次次可能会遭遇的伤害。我想起宇文修刚才说的话,乌龟胆小?

  我挑眉,照我看来,它的行为又何尝不是一种万全之策。

  “阿蓝。”悦耳的少年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接着就有人一把将我抱起,“我找到了颗百年大树,带你去看看。”

  我捏着乌龟对上宇文睿那张清秀的俊脸,“表哥,你看这个。”

  “恩?”他淡笑,“怎么了?”

  我用乌龟比了比他的脸,“大舅舅说这个长的跟你真像。”

  宇文睿面不改色,不以为然的说道:“可不是么,都是他生的。”

  我立马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厮和他爹果然不是一个等级的。

  我跟着宇文睿去了树下,那棵大树枝叶茂盛,树身大概要四个成人合抱才能抱住,在炎热的夏日是难得的避暑好地方,我和他背靠着树干坐下,不时揪几根草在嘴里嚼着。迎面而来的风带着夏热的气息和生机,我舒服的闭上眼睛,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这样的天气可真适合睡觉。”宇文睿嘴里衔了根草慢悠悠的说道,“阿蓝,困了么?”

  我嘟哝着道:“困。”

  宇文睿拍拍草地,难得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在夏日里别样耀眼,“那么我们睡觉吧。”

  我和宇文睿依偎着躺在草地上闻着新鲜的青草和泥土味,很快就意识模糊了起来,我淡淡的想着,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我突然睁开了眼睛,方才见到的美丽景象都已经消失不见,这里没有蔚蓝的天空炎热的夏日,只有数不尽的秘密和阴谋。我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睛,宇文修,你……准备要走了吗?

  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我正在低落着,迎面有温热的气息轻轻落在我的脸上,我这才发现我正整个人缩在宇文睿的怀中,他熟睡的脸和我靠的极近,表情安然。他浓密的睫毛卷翘的盖下,遮住了那对清冷的眸子,我猛的就萌生了一股正义之感,伸出手缓缓的向他伸出,准备替广大女性同胞们消灭他漂亮的睫毛。只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尤其是我这种临时萌发的计划。

  宇文睿突的动了动身子,俊美的脸庞往下移了移,我行凶的那只手被搁到了一边,然后,我感觉到有温热干燥的某物擦过了我的脸颊。我愣了愣,马上死盯着宇文睿的脸想要找出他装睡的蛛丝马迹,可我入眼的只有他安静的睡眼,细腻而平和。

  考虑了一会儿后我再次伸出我的恶爪,坚定的向此君伸去,只是,计划再次被中止。

  门外有人扣响了门,低沉恭敬的道:“公子,属下有事禀报。”

  宇文睿的浓睫轻颤,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双清明的眸子,“阿蓝。”

  我瞪他。

  “眼珠子要掉出来了。”他云淡风轻的道,细长的狐狸眼却闪着恶劣的笑意。

  我心无旁笃的揪了把他的睫毛才下了床,哼,这厮刚才肯定是装的。

  身后宇文睿低低笑了一声,跟着说道:“进来吧。”

  敲门的是牧一,他对我笑道:“公主。”又转身关门来到桌边,对着宇文睿道:“公子,有消息到了。”

  宇文睿拿起茶杯优雅的啜了一小口,“恩?”

  牧一也毫不避讳我,徐徐道来,“刚得到探子的消息,云战和云泽今日都不大太平。”

  宇文睿半垂着眼睑,“恩。”

  “云战易主,云战老皇帝昨日在宫内驾崩,原本的储君二皇子也被逼下位,大皇子贺莲臣被立为新帝。”

  宇文睿放下茶杯,“父亲道贺莲臣决非池中之物,亦不是甘为人臣之人,果然不假。”

  “云泽现在大乱,有言传云泽当年在我国死去的三皇子已经回到了国内,云泽皇帝和皇后暗中较劲,明里国舅方和丞相那方更是兵戎相对,一方拥立三皇子,一方则支持皇后的亲子。”

  “终究是到了这么一天。”宇文睿低声念叨,“叫他们继续监视,有消息立刻回报。”

  牧一点头,“属下遵命。”

  我坐在桌边无趣的垂着头,心里则是同打翻了酱油瓶般不是滋味。

  “公子,还有”牧一刚开口话就被突然推开的门给打断,一名少女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声看着宇文睿道:“公子,你的伤没事吧?”

  “灵仙儿!”身后跑进的灵芝皱着眉头怒气呵斥道:“你的礼数上哪里去了!我和你说过了公子正在商量要事!”

  “我只是担心公子的情况!”灵仙儿反驳的更大声,接着伸出手指着我叫道:“公子既然在商量要事,那么这个丫鬟怎么可以在这里!”<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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