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一)巧言令色

  每个妃子的寝宫中都设有皇帝的主位。(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因此承禧殿内,赵弘就坐在他的老位子上,叶梦竹坐于他身侧,赵栩与长乐则坐于客位之上。阿图是叶梦竹的弟弟,所以也赐座,还是坐在八仙桌旁的那张锦凳上。

  另外,因为皇帝来到了这里,所以一名专事记录皇帝言行的起居郎也跟了来,在屋子一角的小桌上记写着皇帝与他人的对话。

  皇帝在路上就听长乐讲了大致的情形,心中稍稍有些担心自己的姐姐会向叶梦竹吵闹。等到走进了屋子,见她们并未发生争吵,这才放下心来。稍后,又偷偷地询问了叶梦竹,得知了他逃跑的经过,这就更令赵弘兴致盎然了。

  刚才让这小子在眼皮底下溜了,还害得自己在屋里白找了一大圈,这面子可是真丢得大了。见他被皇帝给“揪”了回来,赵栩便开始寻思着怎么个去教训他一顿。他是叶梦竹的弟弟,勉强也算得上是皇亲,所以宫里的惩罚制度也马马虎虎能用上。

  当然,大的惩罚是不可以的,一来他也没犯什么大事,二来恐怕长乐也舍不得,但诸如关个几天宫牢或打几下板子还是可以的,但这得皇帝、皇后或天皇太后同意。太皇太后可不会允许她这么胡闹,皇帝也多半不会答应,可皇后那里却不难说动。

  看他人模狗样地坐在对面的凳子上,带着记冷哼,赵栩眼睁眉竖道:“赵图。本公主问你,为何你一见本公主进来便要溜走?”

  刚才赵栩进来的时候,阿图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装怂,哪里看得见她长得啥样。可后来进门一瞧,竟是名夭桃浓李般的绝美女人。此时听她满脸怒气地质问自己,暗道:“这泼妇长得真是好看,可不比阿姐差,一对眼睛这么大。”同时又装出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说:“长公主误会。小民适才在门前跪迎公主,却见公主长袖一挥,似要赶小民出门。小民不敢违了公主的意思,只得退出。”

  “哦!”赵栩一愣,没料到他如此回答,便开始回想自己进门那时倒底挥了袖子没有,可想来想去也记不得了。转眼又看到皇帝和长乐脸上的偷笑,便醒悟这小子是在胡说了。

  这小子端的狡猾,赵栩心头怒火更盛,厉声道:“狡辩。那本公主再问你,让你来茶会为何不来。说!你是不是瞧不起本公主?”

  阿图见她发恼了,赶紧做出了副惶恐地姿态,作势欲跪。在大家都以为他要跪下去的时候,他却身体一晃,又跌坐回凳子上,结结巴巴地说:“小……小民岂……敢,让小民去喝茶的是公孙休。若是长公主之命,小民岂能不来。”

  听了这种说词,赵栩虽然心头狂怒,但嘴上却是无话可说。请帖是用公孙休的名义发的,她想严象必定会交代其中关节。但若是眼前此人一口咬定严象未交代清楚,自己却也无法真个唤严象前来当面对质。让大臣来为这种事作证,未免有些儿戏。

  看到自己的姐姐嘴都有点气哆嗦了,赵弘出声转圈道:“即使是名人发帖子给你也是件美事。顺意伯名满天下,等闲之人万难喝到他的茶。他请你喝茶,已经是难得的情面了,你又为何不去?”

  阿图早就猜到了必有此一问,当下便作出一副尴尬状:“回皇上话,小民不会喝茶,平时只喝白水。”说到中途,丹田一用力,脸上居然憋出股通红来,接下去道:“小民……还听说赴贵人的茶会得送茶礼,可小民囊中羞涩,因此……无颜前往。”

  本朝因承平时久,国民富足,便开始崇尚奢华。宋人爱茶,茶道便也逐渐盛行起来,从贵族与僧人圈一直蔓延到民间,连那等闲的富户也不时搞个茶会,以显示自家的身份与品味。茶会也不是空手能去的,一般总是要送好几贯至几十贯的礼物,甚至是直接送钱,称为“茶礼”。象公孙休的茶会,没有百贯的茶礼,那是根本就拿不出手的。

  他说起了茶礼这事,赵栩反倒闹了个脸红,仿佛自己就是个贪钱的,带着羞恼色反驳道:“胡说。谁要你送茶礼了,我赵栩还稀罕你的礼金。”

  不过谁都听出来了,长公主的语气已然全无刚才那般地强硬了。

  此时,满室的人除了叶梦竹都几乎信了他的话,均想这少年打虾夷而来,又是学生,还是海外遗民,百来贯的茶礼如何出得起。赵栩虽然驳斥了他的话,但心中却隐隐觉得这次自己也有些处理不当。只有叶梦竹了解他,知道这人是绝对不是怕落面子的人,多半是吃了喝了还要带点走,礼金却是休想。不过见他脑子动得如此之快,谎圆得如此完美,再次好瞧了他几眼,觉得自己以前还是有点小看他了。

  若是此时赵弘下令卫士们将阿图身上一搜,只怕当场就能搜出许多票子,将他的谎言戳穿。他在虾夷得了许多的金票、银票与钱票,之后还不时地拿金子、银子去镇上的两家银钱号换成票子。因怕引人注意,每次数额都是不大,只是十几、二十两金子,一、二百两银子而已,半年下来倒也换了好七、八千贯钱票。

  这次他带了值二万好几千贯各种票子,原本是准备拿给苏媚让她在京都买宅子所用,但叶梦竹已将自己的住宅让给了他,这些钱也就花不出去了。于是就改为想让苏湄在京中购置点高出息的产业,至少得比银号的利息强,却正好遇上了陈世锦的茂业商号要转让股子,两人一拍即合。

  但陈世锦正在和那两家股东谈价钱,这些还没花出去的票子此时都是揣在怀里。不过,既然赵弘不会下命令搜他的身,那他的谎话也就不会被戳穿。

  长乐自从进了承禧殿后就一直是冷口冷面,此时听他这么回答,便想他并非是有意躲避自己,乃是情不得已。于是,看他的眼光也就逐渐地和缓,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她今日梳了个寒蝉髻,穿了件水红上襦,下着十二幅紫底彩绘缀珍珠裙,高贵间透着清雅。她本是传言中的十大美女之一,虽然有占了皇家公主便宜的嫌疑,又因擅长丹青而给人“才女”的印象而加分,但公正地说来,她容貌虽然比不上叶梦竹与赵栩,但自有一股清秀明丽,也是上上之选了。

  春风和暖,长乐望向他的目光尽是温柔。阿图见她收去了满脸的凶巴巴,露出了小儿女的神态,心念一动:“这个长乐公主生得倒也不错,那天夜里却没怎么留意。只是长公主为何要因她而请自己喝茶,莫非是想……”

  他心里猜想着,眼光在她脸上身上连扫了好几遍。四目一对,长乐不自觉地就把视线给避开了,脸上露出了股浅浅的娇色。

  殿中另三人见了这两人的神情,心下均是一片明白:长乐是真瞧上这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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