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二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众人环绕而座,大殿中心搭建百尺高的汉白玉台用来艺宾,年事已高的皇帝皇后位居最高位,宠妃宠臣次之,后面就按官职封号落座。

  知画在一个不算低的位子上坐着,算是皇亲国戚,顾芸娘与一群未出阁的嫡女围坐一团,是个小集体。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顾知画身边空无一人,没有添酒的侍婢也没有任何贵女,她就被孤零零的剩在原地。

  就听见有女子说:“芸娘,你这姐姐性格竟这般孤傲啊!”

  顾芸娘柔软的回答她:“也许是年久未归未与人交际生疏了礼节,还望众位姐妹看在知墨的份上海涵一二。”她的语调缓慢,声音清脆,在这个论风骨,讲儒家经典的岁月里,给人感觉的确雅致无比。这两人看起不经意的搭话飘飘然入了周围人的耳中。原来这郡主不与人相交是怕丢丑,与婉顺容起冲突也只是自身无理,如此一来,果真草包。

  这时候正有宦官大声念着各家贺言,上官婉儿坐在圣上身边,顾知画一如往常的闭目端坐,只等这念经似的贺言结束,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知画!”随即手腕就被抓住了。

  她睁眼一看,竟是明月!

  贺言被明月郡主这一声“知画”打断,那个司礼的宦官战战兢兢的看向高位。

  可上头那位却只是摆了摆手,佯怒瞪了明月公主一眼,就让传宴了。

  知画拉着明月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自从关外一别,就许久与姐姐未见,我听说姐姐回了燕京,想着宫宴你会来,我也就来了。”明月说道。

  明月虽是帝女,性子却极为跳脱,整日高头大马,招摇过市。她们相识于关外,那时明月的身份是镇东大将军之女,舅舅当时还没官复原职,只是镇东大将军麾下的伍长。伍长是最低层的军官,周青又是待罪之身,但镇东大将军善羽却极为赏识周青,他深知周青之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又明白圣上是既忌惮武将又不能将武将赶尽杀绝,所以时常开导周青,几年下来,两人就如同挚友一般了。

  善羽的妹妹就是明月的母妃,她出身将门,明月耳濡目染受了些影响,十岁时,她实在受不了整日扑蝶绣花的日子,偷偷随着运送粮草的车马去了关外,圣上得知了,也只是下了旨意,让善羽护着明月,一句苛责也没有。

  明月与这世上其他女子极为不同,因为这份不同所以最得圣宠。

  知画拉着明月落座,身边顿时又多了不少又嫉又妒的目光来。一是因为顾知画竟然认识这么显赫的人物,二是因为方才的喧哗全因顾知画而起,圣上竟也不曾追究。

  上官婉君更是气极,可她虽然恼怒,却明白再得宠,这份宠爱也是不能与明月公主相提并论的,到了要艺宾的环节她起身说道:“想来在座的千金公子们都是在国子监习得六艺的,如今我协理宫宴,不如就请众位来参比,也好请陛下和皇后娘娘品评。这个环节是历年都有的,可是今年却有所不同,今年宫宴上若得了皇后垂青的,可以受到当世大儒姑苏真莲的提点。”

  姑苏先生?人们不约而同的看向荀柯。如果说姑苏的嫡传弟子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话,那么姑苏就绝对是凌驾于皇权之上的一股力量。

  前朝之所以覆灭,不是因为战乱,而是因为前朝王室子嗣艰难,自王朝伊始几代单传。前朝明帝年过四十无子,他悲悯天下苍生,遂传位于异性王陈更年,那时候刚刚改朝换代的大燕元年,由于有惊艳才绝的明帝治理的成果,正是兵强马壮,国力强盛。骊昭不过是个小部落,而齐国也只是还未扩张的边陲小国。陈更年即位,感激自己这个历史上最便宜的皇位,就允许明帝在国之境内横行无阻。

  明帝本就是个雄才大略又殚见洽闻的人,他退位后也就果真如自己所说,除了朝政未插手,其余的各行各业全都被他包揽了。陈更年最早就是明帝的家臣,敬重明帝,加上他看到自从明帝入手了其他行业,大燕迎来了亲所未有的盛世,更加乐见其成。

  盛世有十年之久,在第十一年发生了变故,明帝在五十一岁老来得子,陈更年在同年驾崩,其子陈煜即位。陈煜忌惮明帝,明帝也自此之后,退居乡野,再不入宫门了。

  姑苏真莲便是明帝后人,这许多年来,势力早已遍布天下。虽然拥有能将一个王朝覆灭的能力,可他依旧听闻祖训,不插手政事,只做他的化外高人。

  能得他的一句指点,就等于平步青云了。

  因为这个彩头,再平静的脸上都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急切来。

  就有人自荐:“臣女不才,愿先行艺宾。”说话的是是,裴国公之女裴柔,她落落大方的站在玉阶下,下巴微抬,好生灵动。

  明月吃着嘴里的糕点含糊不清的说:“姐姐你刚回来,千万不要和哪些我厌恶的人我一道玩耍。”

  知画就笑着问她:“哪个是你厌恶的人?”

  “喏,那不就是。”她指的正是裴柔,顾知画虽然初来乍到,但对朝中局势毕竟有了解,裴柔是齐国公之女,而裴国公的另一个女儿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明月的母妃是圣宠不衰的德妃,与皇后明里暗里不知斗了多少年,明月自然会讨厌她。

  果然,裴柔话音刚落,皇后便笑着说:“罢了罢了,今年就还是你先来吧!”

  明月扭过头:“年年让她抢这风头!”

  裴柔舞的是当下盛行的“大风”,她穿着短袖,手里持一把玉柄长剑。

  鼓乐起,裴柔举剑前倾,大殿里用来照明的“明子”也如同流水上的波光一般在长剑上流动。鼓声越来越大,她伴着隆隆鼓声旋转,旋转间长剑挥舞,台上剑光闪闪,如同日落大地。

  在鼓声将歇,裴柔咏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舞蹈结束时,前奏的鼓声顿然休止。

  似往年般,裴柔艺宾结束,满堂喝彩。顾知画明白这场宫宴的最终目的这才揭开了。“安得猛将,”她喃喃自语,手脚一片冰凉。

  裴柔舞毕,户部尚书家的女儿也弹了玄琴,但不论意境还是功力都远远不及裴柔,甚至于曲子结束时还有低低的议论声。裴柔脸上是淡淡的骄傲,她明白这莫大的彩头将是自己的了。

  裴柔此次艺宾的曲目明显是得了天家授意,连燕京第一的顾知墨都退居一偶,这副情景之下自然不会再有人与裴家柔争锋,上官婉儿施施然起身:“可还有闺秀艺宾?”环顾一周,接着道:“即如此便罢,那就由男子艺宾吧!”

  可顾知画却不能让他人遂愿。她没有忽略舅舅的封号意之所指,更不会忽略皇帝借这曲大风歌向舅舅发出的暗示,这分明就是催兵符!可自古以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燕巨贾林立,与朝中官员贪墨勾结,哪有什么军资军械、粮草。如今大燕朝局腐败,当今圣上又对掌握兵权的武将颇为忌讳,此时出兵并不求胜,只为牵制骊昭。可就算舅舅不畏死,她也不能让舅舅做这个身先士卒的棋子!

  “陛下!”顾知画略微有些慌乱的起身。

  大燕皇帝是个龙纹蟒袍裹身双耳肥厚的老人,相貌和正当时的皇族其他人别无二致,只是紫金冠下的双眼有些锐利阴沉。这时候的他是不悦的,嘴抿成了一条细线。

  “陛下!隆安愿艺宾。”她跪在大殿中央,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隆庆皇帝显然还记得这个自己刚下令册封隆安郡主,他抬头看向顾知画的父亲不辨喜怒的说:“你的父亲把你管教的很好呀!”

  金银为饰,殿前失仪,这样的女子哪里是什么好教养,是没有教养吧。

  皇帝的话不是问话,顾知画的父亲晋阳候自然就端肃静坐不敢做答语,似乎肯定了隆庆皇帝的评价。晋阳候对顾知画的疏远皇帝心中是满意的,他想起九年前那场灭门大案,觉得这晋阳候还仍旧可用的,识时务,懂得趋利避害。

  顾芸娘静静的看着顾知画,她觉得局面对自己大大有利,可不知为什么,她有觉得顾知画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可不是这样,又是哪样?

  顾知画又缓缓俯身行礼,终于,隆庆皇帝抬手:“起来吧!让你艺宾。”人们讶异于皇上对这位不知死活的隆安郡主的宽容,而且皇上的语气竟然有点像对待明月时的纵容。

  她也终于能起身了,却在一瞬间明白,今日不论自己如何的不知死活,皇帝也绝对不会赐罪。因为如此这般的自己,能证明天子近臣晋阳侯,在这九年间的确不曾教养过她。也是个合格的容易捧杀的好哄质子,可以用来压制舅舅满门抄斩可能有的余怨。

  只要她一日是处于上京的隆安,舅舅就必须是处于刀俎下的镇国大将,可之后呢,再被抄家吗?

  顾芸娘跟前的碧玺趁打扇时耳语:“姑娘,您不气吗?”

  “气什么。”

  “陛下对这二姑娘这般宽容!”

  “方才我是有些担心,担心自己错判了她。可如今才知道,这世上蠢笨之人就算拥有再多宠爱都是无可救药的!”顾芸娘收回视线打算再也不看顾知画一眼。

  此时明月{悬,照耀万物却照不进这座叠幕无重数的大殿。顾知画就在这叠幕无重数的大殿里,在无数流水般鄙夷俯视的目光里行了一个无比端庄,仪态万方的宫礼。

  又在隆庆帝有些意趣阑珊的目光里抬头看向殿前:“陛下,隆安有一计可退敌兵!”<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