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如宝剑,妻妾似剑鞘】

  08

  徐灿本意只是抱抱自己的青梅竹马就走,最多最多就是搂着睡一觉也行了。哪知道他是久旷之躯,江凝菲和银林有了身孕后,他数月未曾做过。又因觉得青楼花街里的女人脏得很,一直禁欲至今。哪想到他酒后乱了神智,上了宁非的身就下不来了。屋子里地龙烧得热乎,磨磨蹭蹭之间,徐灿腹下连连躁动,忍耐不住爬起身掀开宁非身上裹的锦被,黑暗中略能见到身下女子精致的五官,怜爱之情汹涌澎湃而起,俯下身往她脸上颈上吮吻。

  男女之事若是两厢情愿,那叫天人合一鱼水合欢,但若是一厢情愿,就要留下个下流登徒子的恶名。

  叶云清缩在外间房梁上,一双招子黑猫似的晶亮,看见里屋那些动静几乎想要吐血。可心想人家是夫妻啊,夫妻之间行周公之礼是正当的,反而他在这里偷窥才是下流登徒子之举。如此一想,叶云清苦忍惩奸除恶的冲动,又因忧心宁非的身体状况,一时间进退维谷。

  徐灿见他怎么搬弄都无法把女人弄醒,心里毛了,就开始生硬地去扒宁非的领口。宁非被一连串动作弄得噩梦连连,终于醒了,一睁眼就看到黑暗里有个人压在她身上,酒气冲鼻,当即反抗起来。

  宁非虚弱的挣扎在徐灿眼中无比可爱,好像被抓在手里哆哆嗦嗦想要挣开翅膀的小鸽子。他贴在宁非耳边安慰地柔声说:“别动了,别动……”

  宁非低叫:“大夫说你我到明春之后才宜行房。”

  徐灿晕乎乎的没听到宁非说什么,他喝多了酒也控制不好自己的言行,何况还以为他如今面对的仍然是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江凝菲,全身都压上去两只手往宁非领口里伸。宁非本待一膝盖顶得他留下今生最为惨痛一个晚上的记忆,被他全身重量压迫上来,刚好不久的小腹又翻滚起痛楚,神智渐渐朦胧。

  宁非强烈地想要反抗,即使在恍惚之中依然并不放弃。手指缓慢地抓紧又放松,放松又抓紧,想要抓住什么武器。

  快动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但是身体自有意志一般,放松着任由徐灿百般折磨。

  徐灿的重量压得她透不过气,终于什么都不能想了。

  徐灿以为她驯服,犹自呵呵地笑:“凝菲真是乖,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说着就又要在她脸上乱亲,后脑突然一麻,瞬时人事不知。

  叶云清在他睡穴上补了一指,一把将他推翻在地,俯身去看宁非,又是不好了的态势。又是喂水又是含参片,还是不见醒的样子,烧得更是厉害了。他想要出去叫秋凝找大夫,可是院子里的众人亲眼见到徐灿进屋的,如果大夫过来见到一个昏得如同死猪的徐灿,让这小姑娘怎么解释?

  叶云清气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徐灿屁股上踢了一脚,想到如果徐灿伤着了宁非或许会不好交代,连忙收了力道。踢又踢不得,骂又骂不得,最重要的是,徐灿和小姑娘是夫妻,关他叶云清什么事。

  叶云清想不清理还乱,一拍桌子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深更半夜,后窗外面的院墙之外突然传来野猫叫春的呜呜声,如同婴儿夜啼。叶云清起初没有注意,几声之后蹭的一下跳了起来。院子里有人嘀嘀咕咕:“哪屋子养的猫呢,大冬天的叫什么春。”

  叶云清抽出一指长的鸟笛凑在嘴边吹起,这声音人是听不见的,但很能及远,禽鸟听得十分清楚。过不多时,后窗被静悄悄地启开,有人钻了进来。

  叶云清站起身来,十分讶异地道:“怎么是你?”

  来人周身裹在一袭雪白披风之中,半开的窗户中透入月光,斜擦过他肩膀,在地上落出一片肃静的影廓。他不说话,向外招了一下手,就有一头白色的大鸟悄无声息地滑行进来,落在他抬起的手臂上。

  叶云清又问:“你来了,寨子里的事情怎么办。”

  那个人将雪枭安置在椅背上,转回身来,面对叶云清。解开披风挂在椅子上,露出一身漆黑整洁的长衫,只有系束腰封的绦带是灰绿的颜色。

  来人正是叶云清的密友苏希洵。他与叶云清同样都是山岳那边的人,肤色也都是一色的偏白,因习武的关系,虽瘦高却不显得孱弱。

  苏希洵往四周巡视了一番,对床上半死不活的宁非和床下睡死一般趴着的徐灿的存在不置一词。在这座陌生的宅子里,他也如同处于自己所熟悉的山寨中一样悠闲惬意,想怎样就怎样。

  他站在徐灿旁边,踢了踢地上的人,问叶云清道:“你干的?”

  “嗯。”

  他偏头思索了一下,又指着床上的女人道:“这也是你干的?”

  床上,宁非衣服凌乱,还未得整理好。

  叶云清尴尬地道:“自然不是。”

  “他们应该是夫妻吧。”

  “你又没见过他们,怎么知道的?”

  “看就知道了。怎么,你要横刀夺爱?”

  “别废话了,你给那小姑娘把把脉。”

  苏希洵原本还在研究宁非和徐灿,听叶云清如此说,一双亮铮铮的眼睛偏过去上下扫视叶云清。哼地笑了一声,在床旁的桌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润口之后道:“你知道我的规矩,自己人之外,不再诊脉。”

  “她好歹收留我这些日子,你娘不是说滴水之恩涌泉以报吗。你若真不治她,那我就耗在这里,看谁耗得过谁。”

  苏希洵一听就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你那块的大小事情抛我头上一走就是三个月,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连个信都不回给我,我告诉你我是你手下不是你奶妈!”

  苏希洵说完,他和叶云清两个人都停在那里,半晌,叶云清才噗的笑出声:“你还真像个奶妈。”

  如果不是夜里,且也没有燃灯,叶云清就会十分清楚地看见一个人的脸色是如何由白里透粉变成灰黑一片然后全然拉下脸来的。

  苏希洵终是拧不过叶云清,坐到床沿。他先探了宁非的鼻息,试了脉,说道:“本来没什么大碍,如此折腾下去小病也要弄成大病。”然后化了一颗丹药在水里喂下去,又在她腹上几处穴位推拿几下,人就慢慢有将要醒转的迹象。

  他看到有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趴在地上,态度恶劣地在他侧脸上踩了一脚道:“这算什么男人,产后需要调养半年不能行房都不知道么,脑子瘫了还是怎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低的说话:“别太用力,轻点踩。”

  苏希洵转回头去,看到是刚被诊治完的女人醒过来,一脸担忧地把目光投注在徐灿身上。

  他生平最看不得婆婆妈妈的妇人,最嫌恶的就是明明被恶人欺负得要紧却还不知自救反而自甘堕落的弱者,嘲讽道:“他都不心疼你,你疼他什么?早日寻个方法被他休出府去是正经。”

  说完哼的一声甩袖站起,取了自己的披风,挥手示意雪枭出去,然后对叶云清说:“我们今夜还有要事,你且在此躲好。”语毕穿窗走了,一系列行动如行云流水不带分毫滞涩。

  宁非深知不该看见的就看不见、不该听见的就听不见的道理,对于陌生来客的到访不闻不问,完全是啥也不知道的态度。况且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她见识了诸多怪事,连死而复生都经历了,再什么能把她吓住。

  她身上不舒服,对于徐灿和银林两个罪魁祸首的怒气上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若无其事地对叶云清说:“泥丸君,麻烦你把徐灿脸上泥污擦擦,就算要让他在地上过夜,也要有个借口不是?”

  话说苏希洵越过徐府墙头,便有几个属下等在外面。

  淮中京每到夜里二更便即封市闭户通城宵禁。此时石板过道上寂静无声,只有大户人家沿墙根点了风灯,半亮不亮的在风中摇晃。

  其中一人悄声询问:“叶大可在里面?”

  苏希洵点头。

  另一人说:“叶大怎么不出来?咱可想死他了。”

  苏希洵道:“他不出来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先把此行的最大目标达成再说。”

  苏希洵如此一说,几名下属简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其实来接叶云清回去并不需要苏希洵亲自出马。之所以万里迢迢地过来,其实与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他生平最大爱好乃是收集世上灵丹妙药,也因此在同业中颇有盛名。不久前,淮中京太医出口不逊,言说他收藏之药是山野村夫才会当成宝贝。苏希洵为人古怪,旁人辱及他祖宗十八代他都是听而不闻,但若贬低了他收藏的灵药,那真正就是捋了虎须。

  苏希洵和座下八大医怪一合计,反正老大叶云清远在淮中京坐等救援,且又听说深秋时淮安太医房入了一批珍贵药材,并且深冬季节兵戎俱止,万事俱备只欠冲锋。他们九个嗜医如命的一拍即合,齐齐跑到淮中京来盗取太医房的珍贵药物用以中饱私囊兼充公。

  远远传来更夫的打更声,另一头则传来巡夜士兵的足音。

  苏希洵向他们打个手势,一行人就向皇宫潜去。

  宫城砌墙的雪石来自淮中京以北的燕麓山脉,砌好后还刷了墙衣,通体洁白如雪,光滑似镜,高厚无比。据说这样的墙衣掺了熟糯米糊和蛋清草秸,磨碎打浆,凝固后坚硬无比,刀枪无法插入。

  苏希洵未及宫墙根就掏出腰后精钢匕首甩了上去,苏希洵内力深厚,硬是将匕首嵌入石墙。立时有在附近巡守的士兵发现,大喝道:“何人作怪!”

  八医怪早就借墙上匕首之力,落足于墙头,纵身一翻便即入了皇宫之内。

  苏希洵躲过数枚钢镖,翻落墙头之前还纵声叫道:“杀死狗皇帝!”

  寂寥夜里,这声中气十足的长啸声震十里,宫墙内外顿时人人都知道有了刺客,连熟睡于寝宫之中的小皇帝都被惊醒,身边的太监宫女个个衷心耿耿地扑来,口里叫着“护驾”,其乱纷纷地将他拖到密室里藏了。

  苏希洵一行人目的达到,这招调虎离山耍得漂亮,谁会知道他们进来压根就对小皇帝毫无兴趣,只对心爱之物志在必得。

  可怜好好一个淮中京,先是叶云清闯了第一武将徐上将军府邸,闹得一夜翻腾;紧接着就是苏希洵与八医怪联袂闯了禁宫,唬得小皇帝在密室内白熬了一夜,侍卫们神经衰弱地白守了一夜。

  ******

  大中午的,阳光刺目无比,积雪白皑皑,宫墙又是雪白的颜色,一行人站在宫墙外某处,宫仕使将他们请至此处查看现场,希望能对寻出其来历有所帮助。他们呆盯着墙上横插的两枚匕首。据说建城300年以来,尚是首次有人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将兵刃掷入墙体。

  几个“刺客”昨夜进入后扰乱一番不知从何处离开了,皇帝平安无事,可仔细清点后发现太医房和宫库中少了一些东西。为数不多,却都是堪称镇库之宝偶的药材。太医们个个着急得焦头烂额,他们向来将这些药物当做性命攸关的宝贝,恨不得掖着藏着永不面世,哪知道就这么没了,两个老医正当场昏了过去。

  现如今,踪迹全无,积雪上连个脚印都不见,只留下宫墙上一内一外统共四枚匕首稳固地插入墙体。由于高度和角度俱是刁钻无比,士兵只能攀梯或绳吊接近它们,然而拔之不出,至今死死地嵌入其中。

  淮中府尹和御侍丞相顾无言,几个从兵部借来的侍军聚在一边讨论江湖血煞榜的前十或有可能做到。

  对于嫌犯是谁,几人各有说法,有的认为是天榜杀手里的鳄鱼钳子邹劳桑,因他双手皆可钳断人骨,端的是力大无比;有的认为是血煞榜上有名的十字郎将周贯,因他擅使飞刀,一双眼睛毒辣得很,简直已经达到庖丁解牛的地步;等等。几方争执不下,最后不知怎的,话题就慢慢转走了。开始谈论起哪家未嫁的闺女素有贤名,哪家的妻妾善妒。

  徐灿站在一边不插嘴,他浑身酸痛头疼欲裂,早上起来时简直以为自己骨架被拆了。依稀记得自己是被灌了酒。

  身上是不舒服,可今日心情居然大好。

  他今日醒来也才是清晨,身上暖呼呼的盖着被子,可是身下所触却很是坚硬,明显就是卧房里才会用的火炼百淬砖地面。

  徐府几个主要的房间都设有地龙,其原理与火炕差不多。火炕热的是炕头,地龙热的则是整间屋子的地面。烧柴处就在屋后,火膛直通房屋地底。因为膛口形状特殊,走风也就固定了将热力往里送。徐灿在地上睡了一夜,也没觉得凉。正想着是哪个人那么大胆让他睡地上,就看见自己上方探出半张脸来,是他的凝菲妹子。

  徐灿心底刚聚起一些怒气,就见这个还保留了些稚气的小妻子委屈地皱起一张小脸,说他昨夜做到一半自己滚下床去了,还说他进来时到处乱撞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他仔细回忆,最后方记起昨夜确实是有浑身欲火澎湃的时候,神智不清中不清楚上了哪个妻子的床。看到她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把什么气恼都忘记了。

  徐灿想起今早她一脸担忧地问他是否着凉,心里就是一暖,她把能盖上身的几乎都给了他,只给自己留了一条薄薄的被子,卷在里面瑟瑟发抖,等招大夫来时才知道她一夜着风又不好了。

  大夫走前再度严肃地嘱咐春末之前不能行房,徐灿想起的确是曾被如此嘱咐过的,暗道自己唐突,幸好自己做到一半滚下床去了,不然今日酒醒定是悔之莫及。

  江凝菲死前和徐灿许久都不曾亲密了,宁非打定了主意做戏到底,等室内只有她和徐灿就一脸责怪和意犹未尽地瞪他。窘得徐灿连连安抚道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后来宁非关心地让徐灿脱衣服检查撞到哪里了,结果发现身上青了几块。好在徐灿皮糙肉厚的,这些淤青很快就能消散。但腰上那块撞伤不知道是撞到了哪里,居然很像一个脚印的形状,把他的青梅竹马笑得前仰后合不可自已。<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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