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半月之前,俞镇祭祀婆婆之住所。

  同样是阴云密布的天气,同样的夜色,郑渝站在木门之前,死死盯着暗格之上的黑暗。

  有苍老的嗓音,从里头很近很近传来,就像就在门后一般:“指路砖石已至,只欠那容天纳地的招引,火凤之灵,将重临再现!”

  郑渝眉头紧皱,手心渗了汗水,周围强烈的压迫感,让他对木屋中人根本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威严之色。

  微微吸了一口气,郑渝连呼气都很轻,低声开口:“天品捕堂天字级捕卫郑渝,见过前辈,来此并无恶意,只求一探前段时日的凶案,好早日将恶榜第一缉捕归案。”

  门内是久久地沉默,郑渝分毫都不敢言语擅动,好一阵,门内才传来了嘶哑的笑声:“你就那么想抓捕恶榜第一?就那么想?就算失去一切都想吗?”

  “晚辈早已一身孑然。”郑渝目光微微抬起,并读不出其中意味,只能凝视着暗格下的视线,缓缓开口:“金银权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即便穷极一生尽护这世间正道,又有何惧?”

  黑暗中静了一刻,苍老的嗓音意味莫名:“那看来,昨日偷偷摸摸来求我灵言明道的另一捕卫,也不过是个孑然一身的独行者罢了?”

  郑渝猛然一僵,心头顿时就紧张起来:“另一捕卫……珞琅?!他为何……他在哪里?”

  明明已经又被气跑了不是吗?

  为什么会和他一样,知道极可能入了这俞镇将再也出不去,还来一探究竟?!

  苍老的声音却远了一分,忽而话题一转,自言自语般:“恶榜第一,究竟是为何人…才有胆量负那‘残霄’为名……”

  听得此话,郑渝骤然上前了一步,目光转动间,眉头沉下,又重新退回,朝木门隆重行了一礼:“请前辈明示。”

  屋内似有银铃声响,等了许久,才有一声轻叹:“如果你胆量足够大、命足够硬,我确有一法能让你揭开这‘残霄’的面纱。”

  不待郑渝说话,苍老的嗓音突然强了三分:“但我有条件,无论是否同你信仰之道,你都必须接受。”

  郑渝双眼中凝重之意很深:“前辈但说无妨,郑某必慎重思虑。”

  “我要你在知晓之后…”

  木门忽然“砰”地一声像被手掌砸上,刺耳的指甲刮门声让郑渝后背发凉,苍老的声音继而传出:“两年之内,不得再动恶榜第一分毫!”

  郑渝眼瞳微缩,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前辈是在,要求郑某姑息包庇?”

  不料,下一刻嘶哑的大笑声忽然响起,门内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一般,一阵疾风从木屋房梁吹下瓦坛,重重砸碎在郑渝的眼前,黑色的浆汁从中流出,看不出是什么,到强烈的腐臭味还是让郑渝下意识退后一步。

  “哈哈哈哈……”

  “你不愿意?你必须愿意!你没得选!”

  “何况这面纱能揭到什么程度全看你们自己!”

  “你们只是残霄遗祸的牺牲品...”

  “只要你们来了,就走了不了!”

  “你也好,昨日那小捕卫也罢,总归有一人,将是引诱猎物的羔羊!!!”

  ……

  ……

  郑渝手腕骤然颤了颤,落在白纸上的笔锋登时乱了,低头见纸上墨渍晕开数层,又见房间里安静的烛火,才知自己方才又恍惚了一阵。

  感觉到手腕的颤动,郑渝庆幸被墨渍毁去的这一张是最后几字收尾落款,索性将之揉成一团扔在了一边,重换了新纸。

  即便现在回想起那时候,郑渝仍旧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恐惧,甚至胜过他面对铜骨叟、远超他见老人家尸体的一瞬惊惧之极。

  当捕卫这十数年间,他还从未有过,如此之恐惧的时刻,不同于一域皇族官场,也不同于江湖凶险狠辣。

  他只知道,那恐惧的源头不在他曾见过或知晓的范畴之内,那恐惧,源于未知!!

  深深吸了一口气,郑渝指腹轻抚平桌面上新的宣纸,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兴许是倦了吧…”

  凝神落笔将收尾几句交代写完,落款“郑渝”,提笔顿了顿,还是在前添了“故友”二字。

  衣袖轻拂起微风,让墨迹干的更快些,郑渝想,所幸那祭祀婆婆并非真是冷血疯癫之人。

  他最终答应下来时候,总归是换得将珞琅排除在此事之外。

  触到干了的信纸,郑渝轻笑一声,折起放入信封之中,又一次不自觉地低声开口,像是这房间里真有谁在认真听着一样:“天高地阔,你不应当被禁锢在这捕卫一职,幸而你这次,没有再犹豫留恋…”

  用蜡封上信封,郑渝习惯性拿起了天品捕堂的印章,正准备盖下,却又一顿,将之收回怀中,换了一个朴素简单的白玉印章摁下,其上只有“郑渝”二字,没有任何多余的官职赘述。

  然而下一刻,嘴角笑意还未曾淡去,屋内唯一的灯火却毫无预兆地灭了!

  郑渝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手飞速把桌上封好的信封一扫到膝上,袖袍将之掩盖而起。

  谁知,不待他再抬眸,只知道刚刚低头,就发现竟已有一柄锋刃,悄无声息在他的咽喉之处,不说拔剑,就连察觉都未能做到!

  还未照面,他便相当于已经死了!

  脑海中浮现出,珞琅听到他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把恶榜第一诱来,那看疯子一般的眼神……

  郑渝感受着自己冰凉颤抖的手,他承认,珞琅是对的,更加庆幸的是,在这里的,不是珞琅。

  虽然已经清楚究竟是谁,郑渝还是攥紧了拳头,缓缓开口:“阁下是何人?”

  诡异的轻笑声自身后响起,窗外狂风怒号,不停把窗户吹得砸在墙壁上,这笑声很轻,却非常清晰地持续着。

  而真正让郑渝心都沉下去的不是身后这笑声,而是对面黑暗中另一道森冷嗓音:“你不是对我们朝思暮想很久了么?怎么?现在我们就在眼前,你却还不认得?”

  恶榜第一……不止一人?!

  他清晰地听到,身后的笑声是一个女子,对面的说话声语气格外森冷,却不似真声,只能听出,也是个女人!!

  忽然有什么东西“啪叽”一声被扔在了桌上,浓浓的血腥恶臭将郑渝呛得咳出声。

  天空骤然一声惊雷,闪电撕裂长空,将整个俞镇照的亮如白昼,也透过窗户照亮了郑渝的房间。

  房屋空空荡荡,没有想象中的一整个队伍,只有两道连电光都照不明身影。

  眼前桌上,赫然是一条血淋淋的烂肉,虽然已经开始腐坏,却仍旧看得出,那是条完整地从人口中拔出的……舌头!!

  雷声转瞬即过,却让郑渝连脊梁骨都贯穿着层层冰冷,强烈的反胃感不停在胸口往上冲,可任胃部如何痉挛抽痛,他却分毫动弹都做不到。

  的确,他追踪恶榜第一已经很久,亦见过她们的手段何等凶暴残忍,更是在答应祭祀婆婆之后,无数次给自己心理准备。

  可真正在这二人手下时,他方才知晓,那些受害人死前是怎样的绝望恐惧。

  她们尚未动手,郑渝就已经觉得自己,被死亡重重缠身,脑海里一遍遍浮现那些尸体的惨状。

  接下来的他,会面对的……是什么?

  手里的白玉印章毫无预兆被一把夺去,郑渝条件反射抬手想拿回来,刚刚意识到颈上有剑僵住手时,却不料掌心钻心的疼痛瞬间传来!

  “啊!!!”

  刀刃割裂掌心的剧痛始料未及,惨叫声中,手掌直接被死死钉在桌面那舌头旁边!

  “郑渝…天品捕堂天字级…”

  森冷女声低低念着,嗓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变化:“动手吧,此人留不得。”

  杀气霎时的浓烈,让郑渝身体瞬间绷紧,却不见持剑女人动手,那森冷声音的主人语气有一丝极小级细的变化:“迟则生变,莫要犹豫。”

  谁知,却听得笑声渐歇,持剑女人语气格外诡异:“不必那么谨慎,且让我将百人围剿伤你之债,讨回来先!”

  话音落下的一刻,郑渝突然感觉钉在他手掌的刀刃动了,沿着掌骨径直将这口子撕裂至双指间隙!

  “啊!!!”

  郑渝死命想抽回手,却被极快一刀再次钉在桌面,持剑女人嗓音凑近郑渝的耳朵:“你不是很厉害么?胆敢两次算计我们?告诉我,好好告诉我,我们是谁?”

  “你们…残霄……恶榜第一!”郑渝嘴唇抽搐着,牙缝间漏出话语,直指对面暗处的森冷女声的主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入恶榜?!我知你们是赤风沙域人,为何……不入第三宫?!”

  话出口非常之快,甚至让郑渝自己都为之呆住了一瞬,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人。

  明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恶榜前十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知道自己生还的可能极低,脑海里还是在反复响起祭祀婆婆家门前,他同意之后,那嘶哑的嗓音——

  “我要你将之拖延一刻钟,若你挨得过,便能知晓一二乃至更深,亦可保你一命。”

  一刻钟……

  从他掌心被毫不留情刺穿的一刻,他就知道,想在这两个根本未将人命入眼之人手中,拖延一刻钟,是何等难比登天的事情。

  直到听到持剑女人的话语,郑渝脑海忽然清晰起来,知晓她要的是什么,那在死前,他就仍然有机会!

  让他未曾想到的是,自己条件反射出口的话语,竟不是向那个持剑女人,反而是对着那要即刻杀了他的森冷嗓音主人。

  手掌撕裂的疼痛让郑渝脸色都白了下去,空气似是寂静了一瞬,那森冷女声主人手中的白玉印章,忽然“咔嚓”一声,碎了一地:“死人,没有资格发问。”

  “哈哈哈哈哈…”话音刚落,持剑女人却又发出一连串愉悦的笑声:“你还是第一个,不哭不闹不求饶,却想做个明白鬼的人呢……我成全你,如何?”

  不待郑渝开口,前方森冷的言语却将之阻了下来:“他与那人有牵扯,加之此地分外古怪,不宜…”

  “每次都是你废话连篇,如若不能尽兴,我来此有何意义?!”

  话音未落,就被持剑女人忽然沉了一丝的声音打断,继而笑声渐起,就在郑渝耳边:“十指连心,这样如何?我在你这手上一刀,便给你问一个问题的机会哈哈哈哈……看看你究竟,能撑到第几个?”

  郑渝眼瞳骤然紧缩,刚刚那极其痛苦的掌心撕裂感不停刺激着他的神经,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看着郑渝不停颤动的双唇,持剑女人的笑声更响了,郑渝死死咬着牙,终是点头:“你刚刚划了一刀,应当……答我的问题!”

  “好,我便告诉你为什么。”

  黑暗中忽然微微亮了一粒红光,郑渝还未看清,就感觉自己手掌伤口的血液飞快流失,整条手臂霎时麻木了!

  而颈前的剑刃瞬间转到了颈侧,持剑女子的布鞋,在他的面前将那条舌头一脚踏得糟碎!!

  “因为我们,是残霄啊……”

  “饮人鲜血,踏人尸骨…残霄!”郑渝死死瞪着双眼,被腐臭的浆汁溅了一脸:“你们竟然…真与古生物有关系吗?!”

  然而,话音落下的一刻,手掌第二道伤口骤然被撕裂而开,郑渝脸色瞬间紫了,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持剑女人的声音继而响起:“这可是第二个问题了呢,我若回答你,是,又当如何?”

  郑渝几乎已经说不出话语,呼吸都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

  他要如何……如何才能在这样的人手里,撑过一刻钟?!

  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白玉一样的容颜,郑渝另一手连衣袍都已然抓破,仍旧嘶哑着嗓音开口:“难怪…你们不敢去绝异天宫,此消息一旦……在世间传开,你们恐怕…会为无数势力所觊觎……再无安生之所!”

  持剑女人松开钉着他手掌的利刃,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语气里的愉悦之感掩盖不住地流露:“在如此情况下,还敢说出这种话的人,你,真的很让我高兴啊哈哈哈哈哈…”

  “第三个问题!”

  郑渝紧紧咬牙转开头,挣脱她的指头,另一手却不动声色在椅角生生磨开一道口子,往落在腿上的珞琅的书信上,颤抖着写下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他应下祭祀婆婆两年内不可动她们,不代表,珞琅不可动!

  听到方才答案的瞬间,郑渝装满脑海的拖延时间活下去的想法里,不受控制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她们是疯子,她们是,一个天品捕堂绝无可能予以制裁的狂徒!更是有朝一日,定然为祸世间的恶鬼!

  有那么一刻,郑渝觉得,即便自己死在这里,都一定要把这自称“残霄”的两个人公诸于世!!

  目光里的挣扎逐渐被决绝替代,郑渝缓缓抬头:“我要问你们,究竟是谁?是赤风沙域的……哪一位复仇人!!”

  此话一出,郑渝明显感觉到强烈地危险和压迫感,那森冷声音的主人骤然往前一步,刺耳的金属声随之响起,然而持剑女人却率先一刀,将郑渝的手掌撕开第三个口子!

  在郑渝眼眶欲裂之际,她吐出的气息,却隔着一段距离都让郑渝感觉灼热刺目,声音轻缓,语气却格外诡异:“是懦弱到…自己的国度在眼前为人屠戮,却苟活人间的…行尸走肉!”

  郑渝浑身都在颤抖,鲜血不停流出,视线重影叠叠,浑身为汗水湿透,双眼也逐渐涣散,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脑海里却除了钻心的疼痛和失血的虚弱什么都不剩下……

  郑渝无力地把那写完的信封扫至桌下,悄无声息遮掩起来。

  周围越来越暗,眼皮越来越重,只隐约有蓝光乍现,珞琅的容颜似在眼前,郑渝动了动指尖想碰碰这张脸,然而视线却彻底黑了下去。

  “给我滚开!不许碰他!”

  包着符纸的石块骤然打入墙壁,珞琅手握蓝火符纸,紧紧把郑渝抱在怀里,红着眼眶死死盯着方才退开的两人。

  而天梵与时笙的剑刃,也顷刻护在两侧,敬岚余桐二人分别落地,念力隔空一震,墙上符纸尽数燃起,霎时将房间照得通明!

  然而,对上那二人目光的一刻,敬岚却生生僵在了原地。

  蓝光照印之下——

  一女子,敬岚只见长发半刃,乌青衣袍,手中仍是带血的匕首。

  一女童,扛着与她身形完全不符的巨剑,双目之中森冷杀伐之气四溢!<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