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天色更晚了几分,第三宫本部的气氛比起平日里更加肃穆,戒备也格外森严,唯有兵门竹楼片区,才有宁静的夜色。

  窗外,一只手默默在黑暗中捡起被揉成团的信纸,重新缓慢地将之在手中展开。

  看着信纸末尾落款的处的“敬岚”二字,轻笑了一声,将之收进怀中。

  然而,黑暗却突然被一盏光芒柔和的油灯驱散,余桐一对桃花眼微微眯起,目光着迷地注视着摇曳的灯火:“小竹子啊,你说,为什么我那师弟,要把你那么聪明的孩子,独自一人丢下呢?”

  提着灯的步竹裹了裹披在身上的布袍,眉眼弯弯:“竹子就知道,余桐大哥不可能放敬岚哥一个人的。”

  余桐指尖轻叩额头,无奈笑了:“没办法啊,那小子又死板又傻,虽然他的判断也不差,可若真有有心之人,利用他太容易了。”

  “不过。”余桐笑着拍了拍步竹的头:“在你心里,他应该很靠谱吧?”

  步竹眨了眨眼,笑容柔软了几分:“只要在敬岚哥身边,确实就会很安心,但竹子同意余桐大哥的说法。”

  “哦?”余桐目光多了几分兴致:“你还会说他的不是?”

  步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目光转向了竹楼外的柏杨林:“敬岚哥能坚定不移地把竹子的痛苦打败,把大家的痛苦打败,可是,一遇到自己的痛苦,就很容易输呢...”

  余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仿佛看到从酒窖逃命一样跑走,最后自己一个人躲在石头背后哭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怎么都是个很难让人放心的家伙,我总觉得这次,必须得跟着...”

  步竹微微张大双眼:“认识以来,竹子还是第一次见余桐大哥随直觉做事呢。”

  “让那蠢小子传染的吧。”余桐随意一偏头:“你呢?惦记的话,不如亲自去找他。”

  步竹却摇了摇头,小小退后了一步,轻笑道:“竹子相信余桐大哥,秦姐姐伤得很重,现在这里有很多人需要竹子,竹子不能走,而且…”

  眨了眨一双大眼睛,步竹认真瞧着余桐:“秋秋肯定要打人了……”

  “哎呀,是我考虑不周,是我考虑不周!”余桐讪笑着打断了步竹,迅速踏上已经悬浮在身前的时笙:“那这边就只好拜托小竹子替我挽回一下工钱,再不走,我可就追不上那小子了。”

  步竹不禁捂嘴笑出了声:“哈哈,竹子会努力试试看的,现在嘛,为了敬岚哥,竹子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啦。”

  看着盘旋远去的时笙,步竹挥了挥手,逐渐睁大双眼,轻声开口:“敬岚哥,余桐大哥,生命的川流会保佑你们的...”

  ......

  ......

  “总之呢,我就是一路御剑跟着你过来的,你觉得我想避开,你能发现?”

  边走余桐边双手枕着后脑,俨然一副出来旅行的样子,敬岚都已经看不下去,揪着他的腰带就往前拽着走:“快点,别耽误时间。”

  珞琅走在最前,如果不是周围环境一片寂静未知太盛,他恐怕都已经要跑起来了。

  在敬岚看到的画面中,郑渝走进的是一间很小的院落,没有任何特殊的标志性,在这个镇子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房子,只能把整个镇子都找上一遍。

  让恶榜第一把目标设为了祭祀婆婆之后,郑渝竟然冒着危险亲入俞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恶榜第一,有动作了!

  敬岚看到的仅仅只有郑渝只身一人而已,虽说官场之上,身为天品捕堂之人,郑渝的气场谋略不会输给任何人,可武学之上,同为剑客,敬岚实在无法给予他肯定。

  他,始终不是江湖人!

  百人围剿、铜骨叟谣言以及宁海村的老头尸体,恐怕此时的恶榜第一早已将他与珞琅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一旦他被发现行迹,只身一人绝对是在劫难逃!

  敬岚完全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看着已经完全黑下的天色,心里也开始慌了起来。

  他们已经把俞镇很大一部分地方都找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郑渝所在,距离珞琅和他分开已经过了至少半个月时间。

  线人的惨死,万一代表着这个买卖恶榜第一接了...那以恶榜第一的行动力,这几天很可能已经离得不远了!

  随着天色黑下,还是没有任何的踪迹,珞琅的步伐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慌张。

  余桐还是懒洋洋地模样,敬岚猛地把他往前一拽:“余桐!人命关天!”

  余桐这才睁开虚闭着的双眼,目光莫名看了看天色:“急什么,要是行路人办事都照你们这么无头苍蝇一样乱来的,几条命都不够送。”

  “好了,也差不多了。”

  余桐忽然一伸懒腰,忽然一步上前一把就将珞琅拽了回来:“你再这么瞎跑下去,郑渝凉了你都找不到的。”

  珞琅狠狠甩开他的手,眉头紧紧皱着:“那你说要怎么办?!郑渝都在这儿了,恶榜肯定不远了!我不该走的...那个笨蛋!我不该走的!”

  珞琅紧紧抱着头蹲了下来,身体缩成了一团,自言自语都已经混乱。

  余桐叹了口气,无奈揉了揉太阳穴,当即一敲同样焦急的敬岚的脑袋:“你们两个凑一起,那就是傻的倍数!”

  不待敬岚说话,余桐轻吐一口气,手凝剑指时笙便是出鞘悬浮于空中。

  只见余桐一跃而起落在时笙之上,缓慢盘旋着升空,目光扫过四面各处,最后定格在了北方,唇角笑意渐起。

  看到他目光所向,敬岚眼前微微一亮,当即明白过来。

  从他们刚刚一路找来的情况看,这整个俞镇都已经没有任何镇民在居住,可他看到的画面却是郑渝进了一间民居院落。

  也就是说,倘若俞镇的情况和他们所料不差,那整个俞镇里,仍在居住的人,恐怕就唯有郑渝,或是那位神秘的祭祀婆婆了!

  会在天暗之后出现灯火的房屋,也绝对脱不开这二者中的某一个!

  而恶榜第一的目标是祭祀婆婆,郑渝的目标是恶榜第一,在此情况之下,就算找到的是祭祀婆婆,也就相当于找到了郑渝!

  难怪他一定要等到天黑才肯开始寻找,敬岚心中暗暗感叹,虽然这个家伙没什么正经模样,可关键时候,却不愧对行路人情报二把手的地位!

  他们刚刚盲目乱撞,到底算是做了多少无用功?

  不料,刚刚想到这里,敬岚抬头却见余桐身体随意往后一倒,竟毫无预兆从空中垂直落下,敬岚脸色当即一变,谁知还不待他上前,时笙却已然稳稳接住了落下的余桐。

  余桐侧躺在时笙之上,一手杵着脸,任由高高束起的长发散落在剑刃侧畔,金边白净的剑服松松垮垮顺着时笙剑刃的边缘垂落,看起来就像一个烂醉如泥的剑客:“你看,我早说了,好好在那儿休息下不行吗?”

  敬岚白眼都要翻出天际了,心里一万句你倒是早说,也懒得理会他。

  刚想转身叫起珞琅,却见余桐抓起一粒小小的碎木块,朝珞琅一掷,把珞琅脑壳敲得空响。

  珞琅顿时脸都黑了下去,捂着头刚欲开口,却对上的是敬岚伸出停在半空的手:“走吧,只有北边的房子,有灯火。”

  珞琅一惊,睁大眼晴看了一眼已经打着哈欠从时笙上翻下来的余桐,面色逐渐激动起来,一把拉住敬岚的手借力站起,转身就沿路飞快朝着北方跑了起来。

  敬岚也稍稍放松了一分,刚欲抬步,却被余桐的手一把搂住肩膀,目光迷离侧向了敬岚:“你刚刚的表情看起来很崇拜嘛,叫声‘大哥’你会掉块肉?”

  敬岚眉头抽了抽,一巴掌就将他的脑袋摁到一边,抬步赶紧追了过去:“叫你个头啊!快点!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

  余桐也只好一脸可怜抱紧了还悬浮在空中的时笙,又重新爬了上去,哭丧着脸叹道:“唉,时笙啊时笙,这年头只有你还有点儿良心了...”

  谁知,话音刚落,剑气突兀弱了一分,时笙连带着余桐,都极其整齐地“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抹着脸上的灰土爬起,余桐没好气地把时笙收回了剑鞘之中,仰头抱怨着没天理,也只能迈起双腿朝敬岚两人跑向的方向拼命追了过去。

  俞镇并不算大,之所以难找,是因为它的建筑分布十分复杂,而且房子的长相都没有什么特点,之前他们在盲目寻找郑渝的时候,很可能在不知道的时间里,已经绕了很多重复的路。

  搞不懂这个小镇的建设者究竟是怎么规划出来道路如此奇怪崎岖的地方,敬岚只能姑且在心中把这个人贬低为对此造诣不深的灵魂规划师,嫌弃一番之后赶紧辨识方位。

  天被厚厚的阴云掩盖着,看不到月亮,更看不到星辰分布,除了记忆中的方向感之外,完全没有任何辨识方位的方法可以使用。

  如果径直过去,可能只是不算长的一段距离,可这一路跟踪他,对余桐的消耗绝对很大,现在的时笙连他本人都已经载不动,更别说他们三人一同...

  加上敬岚的轻功不是很强,房屋构造也并不结实,直接翻过去搞不好还不如顺路跑,三人就只能选择规规矩矩沿路急奔。

  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一片漆黑,路也很模糊,没有星辉月光照明,敬岚只好点燃蓝火符纸拿在手中引路。

  即便如此,可见范围也仍旧很小,三人的速度因此被限制下来,加上路途复杂混乱,原本几分钟的路程,生生被走出了半个时辰左右。

  在视野中终于出现了那一抹明亮的灯火时,三人都已经快累瘫在地。

  敬岚摸着良心想,这种强度的奔跑和持续时间,已经和古州岛坍塌时,他们逃命的状态差不了太远了。

  在原地蹲了好半天,三人才总算把气顺了过来。

  敬岚灭了蓝火,立马跟着珞琅躲进了周遭的黑暗之中,蹑手蹑脚开始慢慢靠近整个俞镇中,那唯一灯火明晰的房屋。

  虽然敬岚也不清楚自己和余桐两人,为什么也要像珞琅一样偷偷摸摸地,只是既然都一起跑到了这里,那一起做贼一样过去偷窥,好像也已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种一根绳上的蚂蚱的想法,让敬岚有些不理解,但也并不排斥,反正说到底,他本来就是来帮珞琅的。

  把气息压制到最低,几乎是没发出任何一点儿声音爬上旁边一幢房屋的侧窗,三人同时伸头朝墙壁破损透出灯光的地方望去。

  看到其中是坐在桌边,提笔写着什么的活生生的郑渝之时,珞琅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默默从窗户缩回了房间的黑暗之中,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倚着墙瘫坐在地上。

  见郑渝确实安然无恙,敬岚也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隐隐刺痛的喉咙。

  余桐靠在窗边,桃花眼中涟漪流转,轻笑道:“怎么?十万火急跑那么远,就只看这一眼?”

  即便是余桐找到了郑渝所在方位,可珞琅似乎还是对他的态度很不爽,抬眼瞪着余桐,却又找不到话说,愤愤转开了脸。

  敬岚心想,估计还有余桐跟踪他过来的缘由在里头,只能无奈笑着推了推珞琅:“我觉得余桐说得没错,有什么问题,好好坐下来沟通一下才能解决,不至于到此生不见的地步。”

  珞琅瞥了敬岚一眼,又收回目光,低垂着脑袋,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可以请教你们一个问题吗?”

  敬岚一愣,和余桐对视了一眼,余桐却随意笑了一声,抱手看向窗外阴云:“想问我就直说吧,别拿这小子当挡箭牌,真不知道你们这样本性干净人,究竟为的什么,要给自己加这一套一套的。”

  “你……”

  不待珞琅出口敬岚赶紧将之打断:“你问吧问吧,只要不涉及什么内部相关的东西,都能告诉你。”

  见珞琅轻哼一声转开脸,敬岚才在心里松了口气,以余桐的脸皮,这要继续下去,绝对是珞琅被气炸的节奏。

  珞琅似乎又有些犹豫,低下头盯着桌角,不安地转了转目光,才开口:“你们觉得江湖之争,不直接影响民众的情况下,应该被视为,作奸犯科的恶徒吗?”

  “啊?”敬岚明显一愣,琢磨不出他究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想了好半天才开口:“这个…我觉得,要看情况吧,不过江湖的事情和官家……”

  见敬岚回答得非常犹豫,珞琅顿了顿,又开口道:“法律是人制定的,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能管制人呢?”

  被珞琅问得又是一愣,敬岚脑子里却冒出了另一个念头,微微瞪大双眼:“你的意思,是恶榜第一,有可能不是人?”

  “恶榜第一?”

  这次却换成了珞琅一脸懵圈,两人的脑袋都被很大的思维跨度给卡住,呆呆对视着。

  “哈哈哈哈哈……”

  看着这场景,余桐实在忍不住在一边大笑起来,笑得话都断断续续说不清:“你们…你们两个哈哈哈哈…就是想笑死我!”

  收到了两双白眼齐齐的注视,余桐仿佛笑得更厉害,敬岚也只能无奈扶额,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和珞琅在一个频道上。

  本以为他问这些,是仍然想着帮郑渝找借口摆脱追捕恶榜第一的责任,现在看来……敬岚敲了敲脑袋,暗道自己哪来这么多想象力。

  笑了好一阵余桐才停了下来,摇着头叹道:“不枉我顶着工钱扣光的风险跟过来,看你们两个交流,简直陶冶情操。”

  感觉珞琅似乎已经到骂人的边缘,敬岚赶紧开口:“我虽然还不太明白你想问什么,不过我想这个说法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并没有问题。”

  听得此话,珞琅双眼里顿时浮现一抹光彩,然而,刚刚流露的笑容,却因余桐下一句话而骤然顿住。

  “不过还有一点必须要说。”余桐微微转头,一对桃花眼中,罕见地严肃:

  “无论法律存不存在,这世间的正邪两分之道,却永远,都不会垮塌!”<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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