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正事儿商议完了,可何昭和金钰心里还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天气越发冷起来,金钰用炉钩子把火盆挪的近了些,可还是不暖和,索性把棉被裹在身上,只露出个脑袋来。天气冷,思维就比较活跃,金钰盘算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次日天刚放亮,金钰便揣了银票,拉着两个伙计出门了。碾子沟原本不是座城,也就没有城墙,顺着胡同一直往北,便到了碾子沟的最北边。这里地势最高,几户大料场都在附近。

  今年年景不好,眼见着蒙古人已经打到黑玉口,几个料场的掌柜的也是惴惴不安。蒙古人到底会不会打到碾子沟来,打到碾子沟会不会放上一把火?料场的伙计私下里已经传开了,就连家里的妻妾孩子都在说这事。入秋之后又有不少南方人来,拼命的压低料价,若是拿捏不好这个分寸,不但今年没有赚饷,弄不好来年的生意也会被抢走,或者干脆来一把火烧个精光,血本无归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着料场不忙,料场里的伙计也都乐得清闲,三三两两的凑到门下朝阳处晒日头,听有马蹄声过来,本未在意,却有伙计定睛瞧着,马上分明端坐着个姑娘,穿着洋红平金绣芙蓉的锦袄,外面罩着件水红地彩织如意团花的开氅。再往细看,头上戴着的攒珠勒子露出一圈海獭毛来,衬着一张脸白里透着粉。三道线儿的金珠连环花簪稳稳的插在发髻上,随着马蹄踏地一颤一颤的泛着黄橙橙的光。

  碾子沟是木料集散之地,来来往往多是些木店掌柜,料场的伙计,这些男人有些银子,在家许是三妻四妾的,可出门办事却不能带着家眷。所以街上鲜有姑娘,即便是有女儿家出出进进,也都是当地山户匠人的姑娘丫头,哪里会如此穿绸裹缎,披金戴银。众人不禁看得愣了神,待到金钰提马到了近前,开口问:“请问这里是袁家料场吗?”伙计这才回过神来,面皮薄的早已红了脸,躲到后面不敢抬头。几个上了几岁年纪的伙计见过些市面,收了神,才回:“是哩,是哩。”

  “麻烦您往里跑一趟,通禀一声,就说门外有岳城金家木场的人求见。”金钰下了马,颔首道。

  “哦,哦。”伙计只顾点头,站在原地不动,还是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才咧嘴笑着,三步一回头的跑进院子里去了。

  不多时便有个四十岁上下的人迎了出来,绕出影壁见了金钰也是一愣,随即提袍跨出院子,冷眼打量了半晌,蹙眉道:“你是金家的人?”

  金钰见来人穿着黑狗皮的酱色绸马褂,里面套着老蓝色团呢长袍,头上也没带帽子,只扎了一方青灰滚边儿的方巾,料想这样的穿戴并非袁家料场的掌事,便轻轻一笑转过身去,只将背影对着他。

  来人见金钰这般举动,不免有些恼火,指着金钰提声道:“问你呢。”

  金家带来的伙计见这人并不客气,便抢前一步道:“敢问您是哪位?”

  “我是袁家料场的管事,你们谁岳城金家的人?”

  金家伙计听了也不回话,只瞧着金钰,只听金钰缓缓回身,对方才那传话的伙计道:“麻烦师傅再去通传一声,岳城金家求见袁家料场掌柜,并不是要见管事。”说完又回过身去,不再打理。

  袁家管事方才听伙计传话说门口有个小姑娘说是金家的人,要求见掌柜,心下并未在意,想着金家如今败落,来的又是个姑娘家,必不是什么正经大事,便未通禀掌柜,自作主张出来瞧瞧。出来一见,面前这个姑娘穿戴不凡,也是一愣,可女人毕竟是女人,管事自然不放在眼里,不由怠慢。谁知这姑娘瞧着年纪不大,举手投足却是一派威严,方才一句话说得自己竟是矮了几分。管事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些阵仗的,想这女人并不是寻常家的丫头,怕是有些来头,便缓和了脸色说:“敢问这位姑娘,是岳城金家什么人?”

  既然人家态度转变好了,自己也没必要一直的端着架子装高逼格,金钰回:“我是金家二姑娘,这才来是先和掌柜的商量办料的事儿,还请管事的替我通传。”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生意人的基础技能,管事的没料到自己态度变了,金家二姑娘的态度也跟着来了个大转弯,和颜悦色的和自己说话,半点姑娘家的矫情气儿都没有,心里暗想这丫头可是不一般。想到此处,便谦逊一笑说:“姑娘里面请,我这就去请我家老爷。”

  金钰并不客气,带着两个伙计,跨步进来院子。

  碾子沟地势宽敞,人烟并不稠密,院子建的也比平常的院落大上许多。管家引着金钰,约莫走了一箭之地,便到了一处侧堂,叫人上了热茶,说:“姑娘稍后,我们老爷这就来。”

  金钰颔首说了句:“有劳了。”便稳稳的坐在圈椅上等着。

  片刻便听门前脚步声响起,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玄青色的软缎长袍,外面没穿氅衣,只肩膀上披了件黑貂皮的短袄匆匆进了屋。一面往里走一面拱手道:“岳城金家可以有些年没来碾子沟了,失迎失迎。”

  金钰听了,忙起身回礼:“给袁掌柜的见礼了。”

  袁掌柜已听家中管事的说了,见了金钰也不免上下打量,见她眉宇间确实有些当年金家二爷的相貌,说起话来也是透着利落,并没有平常女子的扭捏,便将金钰让到上座。

  两人客气了几句,金钰便说了这次来的目的。顶风冒雪,大老远的从岳城跑到碾子沟来,就是为了办木料。可谁都知道今年的年景不好,木价飞涨,金钰向袁掌柜的提了降价,可袁掌柜一句三摇头,说什么都不肯。没辙的金钰只好和他说,都传达子要打到碾子沟,这些个料卖了省心。

  可谁知袁掌柜听了仰面大笑:“那都是些娘们传的笑话,我是不会相信的,若是想要木料降价,就等达子真的打到我家门口来吧!”

  金钰恨的直咬牙,可也没有办法,忍着一口气吞进肚子里,说:“就算我不说,袁掌柜的也知道,我们开木店的离不开木料,就算您涨价,我也得买,这一趟出来人吃马嚼也是不小的一笔开销,既然您不肯让步,我也不能空手而回。”金钰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说,“我身上只带了五百两,按着您说的数儿,还差一半,若您信得过我,我就先将定银付了,余下的明儿一早我叫人送来。”

  袁掌柜瞄了一眼银票,心里乐开了花,盘算着往年这些木料也就只能卖上个四百多两,今年这一闹腾竟然多赚了一倍还多。他忙起身说:“既然二姑娘这么说,袁某岂有不信的道理,姑娘尽管回去取,这些料给你留着。”

  金钰听了,笑着点头,却身后将银票又揣回怀中,说:“既然如此,我便先付五十两定银,等明天余下的银子取来了,再一并付给袁掌柜。”

  袁掌柜见要到手的银票又被揣了回去,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只好说:“不急,不急。”

  “木价定下来了,这价可是不低,木料您也别给我含糊了。”金钰揣好了银票说。

  “那是自然。”袁掌柜忙道

  金钰付了五十两的现银,就要求先验货。木料好不好,眼见为实。

  袁掌柜高价卖了木料,可银子还没到手,自然把最好的料拿出来给金钰看。金钰对木料不甚了解,特意带了两个木场的伙计。主仆三人随着袁掌柜和袁家管事,一路往院子后面的料场去。

  已是初冬,寸来厚的雪盖着如山的木料。远远看去,好像绵延的雪丘横亘在万顷山林之间。

  袁家的料是极好的,隔年的老榆木,性燥且韧性好,伙计细细查验了一番,回了金钰。金钰也十分满意,除了价格贵的离谱,其他都十分称心。

  眼见着时候不早,日已西沉,金钰一行人正准备回去,却刮起了大风,雪片子也紧跟着落了下来。碾子沟的风雪不比其他地方。风卷着雪,雪缠着风,风和雪打着旋儿,一霎时便刮得天昏地暗,分不清个天地来。

  这样的天气,便是想走也走不了。袁掌柜客气的挽留:“我家有个西侧院,这风雪天回去怕是要出事,姑娘若是不嫌……”这年头,留姑娘住宿颇有些耍流氓的嫌疑。袁掌柜是个正经买卖人,随行就市,哄抬物价神马的他在行,可调戏妇女这样违法乱纪行为他是不干的,所以话说到一半又咽回去了。

  金钰倒是不客气,抻着脖子看了看窗外――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雪下的这个大啊!真是碾子沟雪花大如席!与恶劣的自然环境相比,姑娘在外借宿实在算不得什么。留下就留下呗。借宿一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袁掌柜头一回遇见这么开放的笑姑娘,还是有些吃惊的。可转念一想,金家如今落到这个境地,能有个人出来撑起那么一大家子就算是很不容易了,若是和寻常女儿家一样娇羞扭捏,怕是早被人家欺负死了。

  想到这儿,便着人将西侧园儿拾掇出来。

  金钰道了谢,带着两个伙计,主仆三人住进了测园子。<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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