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出关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老族长睁着浑浊的双眼,时不时往祖地那里看过去,嘴里头喃喃着‘十八次了’,这里头把安荞的那一次也给算上了。

  前几年身体还算硬朗的老族长,如今行将就木,已没有多少时日可活。

  不知想到了什么,老族长竟想到梅庄那边看看,就对孙子说道:“去小谷家要个车,爷爷想到梅庄那里走走。”

  孙子安国赶紧应声:“哎,孙子这就去。”

  老族长挥了挥手,安国赶紧跑了出去,老族长那浑浊的双眼一直追随着安国离去,双手扶着棍子,每呼吸一下都跟拉风箱似的,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突然间就断气。

  而老族长的儿子安大明的岁数也不小了,今年刚过六十大寿,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老族长:“爹你要不躺着歇会?”

  “咱这一支,要断了啊。”老族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这一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闺女倒生了七八个,儿子倒也争气,生的第一个就是小子,只是后头生的都是丫头片子。

  孙子安国今年四十二,丫头片子生了一溜儿九个,一个小子都没有。

  都到了这个岁数了,估计也没指望了。

  日子倒是过得不错,这一个个丫头片子都算孝顺,时不时往家里头捎带点,再加上儿孙都挺勤快,哪怕是闹天灾的时候,也过得比一般人家都好。

  安大明一脸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心里头也为着这件事而愁,可再愁又有个啥用。生不了男娃跟娘们没多大的关系,是他们这一支的遗传,男丁世代单传,都传了好几辈了。

  “实在不行,就让玲丫头找个上门的。”安大明小声说道。

  老族长挥了挥手,叹声道:“这上门女婿哪是那么好找的,好的小伙子人家不肯给,赖的咱们也不能要,买来的寒碜了孩子。你自个瞅着点,要是村里头有合适的,就给玲丫头在村里头找个,没有就罢了,这是命啊。”

  安大明低下了头,说道:“听爹的,到时候让爹掌掌眼。”

  老族长拄棍往地上敲了敲,说道:“我啊,活不到那个时候咯。你跟我倒好,死了还有个摔盆子的,国小子却是……”

  安大明的头更低了,小声说道:“国小子还年轻,前头老王媳妇都四十好几了,还生了个闺女,听说这会又怀上了。国小子的媳妇才四十出头,说不准还能生。”

  一个老爷们说这事,安大明感觉有些臊得慌,老脸都是红的。

  老族长活了一大把岁数,基本两脚都进了棺材,差不多到了盖棺的时候,说起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都生了九个了,还生啥啊生,不要命了这是。”老族长说道。

  安大明又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样子有些憨傻。

  其实老族长私心里是想要把族长这位置传给安大明,又或者是孙子安国,可偏生生的丫头一个个都是精的,儿子跟孙子却是个憨的,脑子不太灵活,若是把族长这位置交上去,不定得出点什么事。

  自己精明了一辈子,到老了都还在算计着,偏偏生了这么个儿子跟孙子。

  “你去把安禄家那小子叫来,一会跟咱一块去梅庄走走。”老族长不打算跟儿子多说,虽说儿子再大在自己的眼里也是个孩子,可那也是六十岁了啊,都到了这个岁数了,难不成还手把手地教?

  不管了,活成咋样就咋样。

  安大明问道:“爹说的是晋斌那小子?”

  老族长点头‘嗯’了一声,安大明顿时就有些不痛快,明明这族长的位置就能传给儿子安国,偏偏老头子相中了晋斌那小子。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头子这是老糊涂了。

  “大明啊,你在想啥我知道,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老了是老了,可没糊涂。”老族长说完这一句话,大喘气了一阵,才接着说道:“我倒是想把这位置传给国小子,可你自个用脑子想想,就国小子那性子,把位置传给他,他能顶得住?收了好处可是要办事的啊。”

  安大明心里头嘀咕,也没觉得有多难,可想到老头子那么精明,有时候也会愁得要命,就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那行,儿子这就去找晋斌那小子。”安大明心里头不痛快,可也是个孝顺的,基本老族长说什么就是什么,活了大半辈子一点主见都没有。

  老族长有意让安晋斌当族长这事,村里头早就在传了,倒也没有多少人有意见,毕竟安晋斌是个认识字的,儿子安子轩还考上童生,明年秋天开科就能去考试,听说学问不错,有很大的机会考上。

  若考上,那就是十八岁的秀才,可是比安老头安福要金贵。

  上门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可人家现在并没有成亲的想法,等明年考了试再考虑这终身大事。

  安大明一路上琢磨,尽管脑子不太好使,可到底也想通了一点,那就是选晋斌小子当族长比安国当族长要有前途一点,至少对族里头来说是件最好不过的事情。

  心底下不免嘀咕,觉得老族长忒傻了点,都快死了也在为族里着想。

  安禄家的黄豆酱做得不错,再加上有雪管家的牵线,这两年卖得不错,今年刚过正月就去开了一片山地出来,打算多种点黄豆出来。这黄豆多了,能做的豆酱也就多了,日子自然也就好过。

  家里头一对龙凤胎快要三岁,长得挺漂亮的,挺招人喜欢。

  安禄每每看到这对孩子,都一脸笑眯眯的,再苦再累也值了,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强。

  大的是个小子,叫安子阳;小的是个丫头,叫安子琴。

  得知安大明的来意,安禄眯了眯眼睛,其实不太同意儿子去当这族长,可儿子一头热,显然动了这心思,安禄也就没说些什么。

  这会安晋斌正要出门到山地锄草去,一听到安大明的来意,立马就把锄头给放下,跟着一块出了门。

  安禄逗弄着小孙子小孙女,只当没有看到。

  老族长看到安晋斌,满意地点了点头,借来的牛车也早就等在门口那里,就由安国扶着,朝外走了出去。

  “晋斌啊,梅庄那块地你见过没?”老族长问道。

  安晋斌赶紧点头:“见过呢,前两年我也去帮忙了。那片地忒肥,又好久没种过,特爱长草,费了老大的劲才没让草长过庄家。”

  老族长笑眯眯道:“那就好,那就好,小谷是个有出息的。”

  安晋斌忍不住心头嘀咕,这小谷的确是个有出息的,不过才十岁,木工活就做得有模有样的,不比那些干了十年的老师傅差。

  可再有出息也比不上胖丫,这梅庄以前没人敢去,连官府都不敢动,偏生让胖丫给收拾出来,才给了小谷的。

  可瞅老族长那样,分明就是把功劳放在了小谷的身上。

  “晋斌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不对?”老族长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整张老脸都皱成了菊花样。

  安晋斌瞅着老族长,说道:“这梅庄是胖丫给买下来的。”

  老族长就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啊,看一个人有没有出息,不能光看他自身,还得看他周围的人。要是他周围的人有大出息,跟他关系又很好,哪怕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傻子,也是个有出息的啊。”

  “换句话来说,哪怕这个人再有出息,有着一群拖后腿的家人,那也被拖累成没出息的了,懂不?”

  “胖丫的确是个有出息的,要不然不能给家里头划拉这老些东西。可再怎么出息也是个姑娘家,终归是要嫁出去,当不起咱们老安家那头家。最后当家的还是小谷,咱只要看好小谷就行,对胖丫则是能敬就敬。”

  “这么有出息的姑娘家,真是少见啊。”

  说完这一番话老族长又开始大喘气,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那拉风箱般的声音,瞅着实在令人担心。

  安晋斌一边在担忧老族长,一边在心里头琢磨老族长的话。

  对于胖丫,安晋斌肯定是尊敬的,光那医术就够人敬佩的,更别说还那么大能耐把梅庄给划拉下来了。

  这年头谁不敬畏官府的?可就那梅庄,可是连官府都不敢动。

  这两年多也不知道胖丫去了哪里,听说是到远处学医去了。不过倒是找了个好夫婿,赚了钱也没忘记村头,花钱铺了路,从村路到梅庄再到镇上那一段路底下铺了厚厚一层石子,又用石撵来回碾过,哪怕是下大雨路也不会太难走。

  还趁着冬季水浅的时候,把河床挖深挖宽了许多。往后就算是再下那么大的雨,也不会把路给淹了。

  只不过下河村经过那一次灾怕了,很多人家都搬到山坡上住去了。

  等到了通往梅庄那座桥,老族长执意要从牛车上下来,由安晋斌扶着朝桥对岸走去。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地里头的庄稼也长得老高了,老族长站在桥头看看着这一大片绿油油的庄稼,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真好真好。”老族长这吊起来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对安晋斌说道:“小谷也十岁了,是个有出息的,也差不多能把这门户给立起来了。”

  安晋斌动了动嘴片子,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点啥。

  安大明一阵眼热,说道:“小谷这孩子有个好姐姐,命好。”

  老族长摇头,一脸意味深长地笑着,有胖丫在撑着,何止是命好?只不过儿子跟孙子不是下一任族长,有些事情不能说出来,只能让下一任族长一个人知道。

  “晋斌啊,杨氏那里,她要是想改嫁的话,就让她嫁了吧,没必要拦着。”老族长突然说道。

  安晋斌一脸讶然,显然有些转不回来,毕竟这话题转得太快了点。

  老族长又喘了一阵子,说道:“她跟县城木坊那少东家老这样也不行,瞧那少东家也是个不错的,对杨氏跟小谷也还算可以,也不是娶杨氏做小,想必不会委屈了杨氏。”

  又叹了一口气:“杨氏都等了十年了啊,柱子要回来的话,早就回来了。杨氏这么好个闺女,不能总这么耽搁人家啊。”

  安晋斌愣了愣,并没有接话,这种事情哪是他这大伯哥能决定的。

  大伯家要杨氏守三年,杨氏也守了差不多三年了,等这三年一过是嫁是啥的,那不得看杨氏自己的意思?

  “这事你得管!”老族长一锤定音。

  “……”安晋斌。

  “让我坐坐。”老族长艰难地往桥头那石墩子坐了下去,浑浊的双眼一直往绿油油的庄稼上看,双手拄着棍子,却再也直不起腰来。

  看了良久,才终于不舍地把视线收了回来,说回去。

  往后的一段时间,安晋斌只要有空就会到老族长家去,跟老族长学习,最常去的地方是村里祠堂。

  几乎老族长每隔两天都会在祠堂那里等安晋斌,其他人则不让进祠堂了。

  有关于杨氏这事,安晋斌觉得自己一个大好爷们,不好跟杨氏一个女人讲,就跟自个娘,还有媳妇余氏说了一下,让她们去跟杨氏说。

  杨氏这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就算是石头做的,这三年的时间也足够被捂热了。

  对关棚算是动了心,只是一直在摇摆不定,担心会有人说闲话。

  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儿女会受到影响。

  老吕氏跟余氏倒是赞成杨氏改嫁,在她们看来,那木坊少东家是真心不错,对杨氏又是挺不错的,年岁方面又正好合适。

  乍说这事的时候,杨氏很是难为情,急急地想要解释点什么。

  姜到底是老的辣,老吕氏挥手直接打断了杨氏的说话,道:“我知道你心里头在顾虑点什么,不如你自己好好想想,要么跟关少东家断个彻底,要么就嫁给他,总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咱蓝月国可是赞成寡妇改嫁,真要嫁了也没人说你闲话,你这不改嫁又跟人断不了关系,反而让人看着不好。”

  “要我说那关少东家还不错,你不如就嫁了,反正你也跟他断不了这关系,毕竟是他救了小谷,又认小谷作干儿子。这种关系不是你想断就能够断得了的,日后还是得有所来往,不然别人又得说小谷闲话。”

  杨氏被说得哑口无言,只想到自己一寡妇再嫁,会遭人闲话,却没有想到这么拖下去会更遭人闲话。

  又或者是知道,只是心中迷茫,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若是安荞没有闭关的话,杨氏很有可能会找安荞说说,可偏偏安荞闭关了,杨氏就是想找个说话的人,那也找不到。

  余氏也很赞同,说道:“以前你在大伯他们家日子不好说,不能替自己作主,现在能自己替自己作主,也该好好替自己着想一下。”

  “你还年轻,已经守了十年的寡了,难不成还要守下去?一个人过日子,连个商量的都没有,多难过?要是那关少东家不是个好人,咱也不劝你,可你大伯哥看过了,那人还不赖,嫁过去不见得会受苦受累,你不如就考虑一下。”

  “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咱们支持你就行了。”

  杨氏再一次被说得无言,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婆媳俩也没想着一次就能劝服杨氏,已经打算好时不时来一趟,多劝几次总能把杨氏给劝服了。

  说实在的,老吕氏也纳了闷,老族长这是几个意思,非得给儿子派了这么个任务,感觉怪怪的。

  可怜小谷才十岁,就得撑起一头家来,也忒不容易了点。

  不过再说句话在的,老吕氏是赞成杨氏改嫁,要不然也不能接了这活。

  等这婆媳俩走后,杨氏就一直愣愣地坐在小楼客厅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黑丫头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头拿了根削好的甘蔗,十三岁的她身量已经差不多有杨氏那么高,整个人还是很黑很瘦。不过练的次数多了,力气比一般的女子要大,虽没有练成金刚芭比,但胳膊上还是有了点肌肉,看起来很是结实。

  “娘你在干啥?大牛刚砍了甘蔗回来,你要不?我给你掰一截。”黑丫头好奇地看着杨氏,最近杨氏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杨氏回过神来,看向黑丫头,可看着看着又走了神。

  还记得胖丫跟黑丫这么大的时候,那是啥都懂了,跟个大人似的,有点啥事都能找胖丫商量。可瞅着黑丫头,杨氏嘴片子动了动,实在不知该不该找黑丫头商量。

  平日里这丫头大大咧咧的,跟个假小子似的,那没心没肺的是个好商量的?

  黑丫头见杨氏不说话,直接把甘蔗掰断,往杨氏那里递了过去,道:“给,这甘蔗挺凉的,大热天吃着舒服。”

  杨氏再次回神,并没有伸手去接,说道:“你吃吧,娘不要。”

  黑丫头哦了一声,没太在意,蹲到地上吧唧吃了起来。

  杨氏拧起了眉头,这孩子咋就没一点姑娘的样子呢?伸脚踢了踢:“没凳子坐不成?你坐凳子吃去,蹲在地上像啥样?”

  黑丫头又哦了一声,解释道:“这样离垃圾筒近一点,省得吐得到处都是。”

  杨氏:“吃完了扫不就得了?”

  黑丫头:“才懒得扫!”

  杨氏:“……”

  其实家里头有仆人的,这个熊孩子没必要这样的,可话到嘴边溜了一圈还是咽了回去,没好气地瞪了黑丫头一眼。

  只是看着看着,又忍不住想要问一下话,与之商量一下。

  黑丫头被看得久了,就忍不住说道:“娘你要是有话那就赶紧说出来,老这样憋着你也不嫌难受。”

  杨氏:“……没,没事。”

  黑丫头:→_→

  口是心非!

  咔嚓咔嚓……

  黑丫头一边嚼着甘蔗一边时不时瞅杨氏一眼,明明就一脸欲言又止的便秘样,还说没有话说。

  可杨氏不说,黑丫头也不能掐着她脖子让说。

  一截甘蔗吃完,黑丫头再问:“娘你真没话跟我说?”

  杨氏顿了一下,眼神躲闪道:“没,没事。”

  又一截甘蔗吃完,黑丫头又问:“娘你真没事?”

  杨氏犹豫再三,还是道:“没,没事。”

  总共才两截,都已经吃完了,黑丫头整理了一地的甘蔗渣,又看了看自己有些黏糊的手,再一次说道:“娘我跟你讲,你要真没事的话,我可就出去了。”

  杨氏这回没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黑丫头原地等了一会儿,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爪子,干脆就懒得等,赶紧把甘蔗渣拿去扔了,然后洗手。

  “等等。”

  刚转身,就听到杨氏叫了一声,黑丫头立马扭头:“咋地,想说了?”

  杨氏又迟疑了,仍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嘴片子抖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黑丫头看得一脸抽搐,果断扭头走人。

  “哎,你……等等。”杨氏伸长手,一副要将黑丫头抓回来的样子。

  黑丫头已经跑开了,走到院子的时候见到粗使丫头,顺手就把垃圾递了过去,然后洗手去了。

  洗完手又跑了回去,坐到杨氏身旁,胳膊肘轻轻顶了几下,问道:“娘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我跟你讲,你要不说的话,我可就出去了,不陪你了。”

  杨氏面色微红,换成是安荞的话,还有可能会大方一点,可身旁的这个是黑丫头,杨氏就有些无措,毕竟黑丫头一直相信安铁柱会回来。

  “黑丫头,娘,娘要是改嫁,你答应不?”杨氏终究是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就一忐忑地看着黑丫头,生怕黑丫头有过激的反应。

  黑丫头闻言先是怔了一下,之后一脸的沉默,并没有立马就回答杨氏的问题。

  在黑丫头的记忆里,有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陪着她度过了无数个难熬的日子。心中坚信着那个高大的身影终有一天会回来,才咬牙坚持了下来。结果等了十年都没有等到,反而在三年前等到了衣冠冢。

  其实在黑丫头的心里面,安铁柱还是活着的,正在某个地方待着。

  只是心中已没有了过去的期盼,就如安荞说的那样,若然还活着,只要心中有这个家,就是双腿都瘸了,哪怕是用爬的,也会爬回来。

  可惜没有,整整十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黑丫头沉默了许久,突然间就觉得,把记忆中那高大的身影换成关棚,似乎也不是那么难接受,只是有些不舍娘亲。

  “你要是改嫁了,是不是就不回来了?”黑丫头将自己的担心问了出来。

  杨氏怔了一下,说道:“怎么可能,没有看到你出嫁,娘怎么能放心得下。”

  黑丫头听后点头:“那你要是真稀罕关叔的话,那你就嫁吧。”

  杨氏:“……”

  本已经做好了黑丫头不同意的准备,心里头也想好了,倘若黑丫头不同意的话,自己就不嫁了。

  不想黑丫头只是沉默了一阵,然后就同意了。

  杨氏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犹豫了一下,将黑丫头抱进怀里,下意识想要安慰黑丫头一下,想说自己不是想要抛下她不管。

  黑丫头顿了一下,满头黑线:“娘你干啥呢?快松开,热死了!”

  杨氏:这熊孩子→_→。

  刚一松手,黑丫头就躲远了点,防止杨氏又要熊抱。

  “娘你知道我胖姐啥时候回来不?”黑丫头本想扭头跑路的,突然间就想到这事,赶紧开口问了一下。

  杨氏被问得愣了一下,心想这事估计只有胖丫自己知道,别人想必不太清楚。

  “她这是出远门学医去,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回,谁也说不清啥时候回来。”杨氏就说道。

  黑丫头想了想,道:“既然这样的话,你就甭等胖姐回来了,想早点嫁人的话就早点吧。都一大把年纪了,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杨氏:“……”

  黑丫头又道:“反正胖姐最赞同你改嫁,想必她知道这个消息会很高兴,不会想着让你等她。”

  杨氏:“……”

  突然就很无语,不知该说什么什么才好。

  “族长太爷爷最会算日子,你要不要找他给你算算?”黑丫头想起老族长,不免有些嫌弃,可还是说了出来。

  杨氏低下头,默默地找着地洞,好让自己钻进去。

  ……

  眨眼六月也过去了,七月才开始就一直下雨,几乎每天都会下一场雨,到了七月末的时候,还连续下了三天,地面也变得有些滑。

  老族长拄着棍子往外走,想要出去看看庄稼,刚出了门口就滑了一跤,然后就躺在那里起不来了。

  家里头急得去找了大夫来看,刘老大夫给看过,没说老族长啥样,只叹气说让老族长吃得好点穿好点。

  这话的意思,大伙都听明白了。

  老族长自己倒看得开,躺在炕上,只要是醒着的时候,都是乐呵呵的。

  全村的人都去看老族长了,都知道老族长熬不了几天了,说不准哪天一早醒来就没了气。

  老族长憋了一口气,时不时往安荞家看去,也不知在盼望点啥。

  开始的时候老族长还能说话,到了后来连说话也不利索了,浊眼涣散,已经看不清东西,但有人来还是会笑。

  有人看出老族长憋了一口气,还有心愿未了,所以才没咽下去。

  只是谁也不知道老族长还有什么心愿,问老族长,老族长这会也说不话来。

  顾惜之每天都会到地下仓库那里看一眼,这天夜里仍旧是如此,抬手往石门手印那里放了放,以往只是伸手去推,并没有想过要凝聚灵力去推,今夜突发其想,想要用灵力推一下看看。

  不料刚要凝聚灵力,石门忽地震了一下,紧接着缓缓转开。

  “媳妇儿!”顾惜之惊呼一声,满心喜悦,不等石门全开就想要挤进去,果然在石门的后面看到了安荞,一脸欢喜地抱住。

  终于等到你出来了!

  安荞愣了愣,犹豫着伸出手,最终还是没回抱,而是拍了拍顾惜之的后背,小小安慰一下:“别激动啊,好好说话。”

  这算什么安慰?

  “你个没良心的,说三年你还真满三年才出来,都四个年头了。”顾惜之张口就咬了下去,然而一股怪味扑鼻而来,一下子就僵住了。

  “媳妇儿,你怎么那么臭?”

  “三年没洗澡了,能不臭么?”

  “……没事,咱上去,我给你打水洗澡。”

  “那还不松开?”

  “再抱一会。”

  “……不嫌臭了?”

  “不嫌。”

  安荞声音有些沙哑,这是太久没说话的缘故,本想说让顾惜之再咬一口的,可自己身上臭的,连自己都有些嫌弃,就没好意思说出来。

  而顾惜之不嫌弃,她自己却嫌弃得不成,一把推开了顾惜之。

  赶紧洗澡,洗完澡好吃饭,三年没吃食了。

  安荞觉得自己的胃都饿小了,一直闭眼修炼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睁开眼睛了,就能感觉到腹中空空,饿到仿佛整个位都扭曲变型,再这么下去非得得毛病不可。

  顾惜之还想伸手去抱,安荞赶紧躲了开来,往外头冲了出去,

  “你快去帮我看看有没有吃的,有的话来点稀的,我先去洗个澡。”安荞说完连石门都顾不上关,直接出了地下仓库,离开石屋后直奔澡间。

  顾惜之到底是心疼安荞,劝自己再想抱也不是现在,看了一眼那石门,伸手碰了碰,仍旧纹丝不动,想到它会自动关上,就抛开不管了,赶紧回到地上面去,出了石屋就往厨房跑去。

  不知厨房里还有没有吃的,要是没有的话,还得给煮点粥。

  结果厨房里没吃的,顾惜之只好自己动手煮了点面条,打了两鸡蛋,等煮好了就端到石屋里去。

  刚放下安荞就洗完澡回来,整个人看着干净利索了不少。

  顾惜之把面条推到安荞跟前,然后坐到桌子的另一头,怔怔地看着安荞狼吞虎咽,尽管安荞那样子不好看,可顾惜之还是看入了迷。

  瘦了瘦了,媳妇瘦了!

  三年不吃不喝的,脸都饿瘦了,光看脸的话都感觉不出来人有多胖。

  “你别光看着我,说说这两三年来的事情。”安荞猛吃了半碗,这才放慢了速度,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以防胃不舒服。

  顾惜之听罢就说了起来,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一下,不过这两三年来发生的事情不少,一时间可能还有不少遗漏的。

  “还有一些事情,我一时间也没想起来,不过最近倒是有些事。”顾惜之说道。

  安荞顿了一下,问:“什么事?”

  顾惜之说道:“老族长摔了一跤,然后起不来了,到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吊了一口气,只是不知是心里头还有啥事未了,这口气吊了好久都没咽下去。”

  那老狐狸要死了?安荞再次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

  明明三年前的时候看着还挺硬朗的,感觉就眨眼的功夫,就听说人不行了,听着就跟开玩笑似的。

  “明天一早我看看他去。”安荞想着的是自己现在变得更厉害了点,说不定能把老狐狸救回来,让老狐狸多活几天。

  顾惜之哦了一声,有一件事却迟疑了,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安荞一直盯着顾惜之看,见顾惜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问道:“你是不是又想起啥了?”

  顾惜之嗯了一声,说道:“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毕竟没有确定。”

  安荞就道:“你先说说啥事。”

  顾惜之见安荞吃得差不多了,就将碗拿到了一边去,这才说道:“之前我看到个人眼熟,一时有些好奇,就让阿旭查了一下,结果不查还好,这一查就查出来事了。”

  安荞挑眉,感觉这人应该与自己有关系,只是那人是谁?

  顾惜之接着说道:“那人叫安铁,是容国公的上门女婿,家住宁县,是家中长子,十年前被征了兵役。不过运气很好,遇到了山匪不但没有把命给丢了,还救了容国公的小女儿容月,就跟书上说的那样,容月爱上了救命英雄,说服了容国公,让安铁当了上门女婿。”

  “但要安铁假死,自此不得再理父族之事,作为出了名的孝子,安铁竟然答应了,果然十年不曾回家,而父族都以为他死了。”

  安荞又再挑眉:“好大一盆狗血,还有继续么?”

  顾惜之面色渐渐有些古怪,说道:“那日我看安铁与容月所生之子眼熟,就起了好奇之心,让阿旭再深入调查一下。结果发现此安换非彼安铁,真正的安铁是真的死了。”

  安荞眼皮子一跳,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竟不想再听下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容月跟安铁生的儿子眼熟吗?”

  “不知。”

  “因为那小家伙长得跟小谷很像,要不是岁数不一样,我都以为他是小谷。”

  “他不是小谷。”

  “我知道。”

  “那小家伙是不是长得像他爹安铁。”

  “对。”

  安荞一阵沉默,安谷长得不像杨氏,倒跟记忆中的安铁柱有八成相似,现在有个长得很像小谷的孩子,这孩子又长得跟爹很像,不禁问:“你说这天下,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么?”

  顾惜之道:“这事可难说。”

  安荞又再沉默,不怕这事情凑巧,就怕不是凑巧。

  倘若那是安铁柱,那么安荞宁愿安铁柱是死的,而不是别人的上门女婿。

  其实顾惜之已经确定那就是安铁柱,因为那一队人中就有一个叫安铁柱,结果安铁柱失踪了。

  从时间看来,那是才服兵役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那个所谓的安铁就翻了身,一举成为容国公府的上门女婿。

  由小兵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九品统领,之后一步一个脚印,几乎让人挑不出错来,到现在已经晋升为四品参将。

  而有关于这个安铁的事情,安荞虽然不太想听,但还是忍住听了下去,事无巨细地,将顾惜之知道的,都打听了个清楚。

  最后确定,那个人的确是安铁柱。

  其实顾惜之还有一件事没说,那是关于杨氏的,只是那件事顾惜之是真的没有确定,毕竟太过扯蛋了点,真要形容的话,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顾惜之并不打算说出来,等以后查清楚了再说。

  “我估计你也猜到了,有什么打算不?”顾惜之问道。

  安荞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看起来十分入神的样子。

  不知什么时候起,顾惜之竟挪了过来,伸手环腰抱着安荞。

  等安荞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顿时又愣了一下,再次想起顾惜之那个问题,就道:“还能有什么打算?不说他回不回来,认不认我们。就算是回来,想要把我们认回去,那也不成,我还得在他回来之前,赶紧把我娘给嫁出去。”

  说起这个,安荞又问:“我娘跟关叔怎么样?处得还行不?”

  顾惜之点头:“总算是有点苗头了,只不过丈母娘她估计还是过不去心里头那道坎,不过丈母娘向来听你的,要是你去说说,说不定能行。”

  安荞冷笑:“知道那人还活着,我去就不是说说而已了,直接把她塞花轿里头去,省得夜长梦多。”

  顾惜之:“……”

  媳妇儿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安铁柱再怎么着她也是她爹,她这么帮别人撬自个爹的墙角,真的好吗?

  不知聊了多久,天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很快外头传来杨氏的声音。

  安荞一把推开顾惜之,说道:“我去跟我娘打声招呼,然后去看看老族长那只老狐狸,看看还能不能有救。”

  顾惜之抓住安荞的手,十指紧扣,道:“我陪你一块去。”

  安荞看了看二人交缠在一起的手,不由得怔了怔,抬头看向顾惜之,就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终于看清了顾惜之的脸,顿时眉头拧得能夹死只苍蝇,开口道:“我说你这脸是咋回事?以前瞅着是马蜂窝,现在咋瞅着跟车祸现场似的,我给你的药不管用?”

  “甚么是车祸现场?”顾惜之眨了眨眼睛,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

  “惨不忍睹!”<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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