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惊风乱飐芙蓉水 节二: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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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凌运起十成功力,越斗越是焦急,五灵在这阵中,无论身法、招式、内力瞬间便似提升了数倍,杨凌便如同五个金灵子搏斗般,吃力非常。水灵子戟划八字,金灵子剑平中锋,火灵子棒戳东南,土灵子斧劈四方,木灵子双钩横截,五人如影随形,时分时合,有时接二连三,有时一同出手,纷纷指向杨凌要害。

  官道冗长,山冈风寂,众人看得头晕目眩,都已忘了拍手叫好。

  杨凌力斗崆峒五灵,打到酣处,竟倏遇凶险,全仗武功精纯,这才避过,短剑连连出招,将少林、昆仑等派剑法的精意挥洒得淋漓尽致,却总不能突破五灵阵。五灵虽然仗着五灵阵的精妙,却也始终无法攻破杨凌峨眉剑法所织成的剑网。

  峨眉剑法最是精巧严谨,昆仑剑法则是深奥奇诡,杨凌剑法频变,越使越是巧招频出,内力运使至极,头顶渐渐冒出热气,短剑为内力所激,剑锋上竟隐隐透出一股蓝光,奇妙中透着一丝诡异。

  其时天色已暗,那道蓝光显得更加夺目,不仅群盗大为震惊,即令铸剑山庄诸人也是惊异非常。

  公孙烨叹道:“我铸剑三十余年,竟从未见过这般奇景。神兵显芒,宝剑得主,莫非鱼肠的宿主,竟是这个青年?”

  司徒震捻须点头:“这白衣青年不仅武功高绝,而且为人正直,鱼肠若能奉他为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可惜鱼肠之意……”他蓦然叹气:“这青年已将功力运至极点,若仍是这不胜不败之局,再斗下去,只恐内力不济时为之反制啊。”

  司徒毓秀急道:“爷爷,怎么办,快帮帮他吧!”

  司徒震摇了摇头,叹道:“崆峒派这套五灵阵依五行相生之法,运转无休,生生不息,着实厉害。我想这破阵之妙,就在捣乱五行。”

  此刻黑虎沟等盗匪均点起火把,将大道左右照亮,虽无白昼时明亮,却自有熠熠之处。火光中一道蓝色闪电光耀四射,就如一条长龙,奔腾飞舞。

  六人来来去去又斗了百招,宛似旋风一般在道上横扫,杨凌便似风眼,无论他如何腾挪攻击,五行大阵总是紧紧跟随。杨凌长啸一声,短剑越舞越急。司徒震方才所言,他并非不知,奈何人力有时穷,以一敌五,守御尚且吃力,却要捣乱对方的生克之道,谈何容易。

  又听司徒震缓缓沉吟:“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守御时亦是各自相互,金护水、水护木……攻时则依相克之道,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老朽在这外头看了良久,思想这五灵中以金灵子武功最高,此阵攻守奥妙,或皆在此人。他攻,四灵则攻,他守,四灵亦守,若能……”他铸剑山庄本是春秋墨门之后,机关、铸剑一技天下无双,但以武功而论,却非大家。但这司徒震壮年之时曾得遇高人指点,虽止三月,却自此功力大进,武学见识也是一日千里,就这番言语,说得那是半分也不错。

  杨凌听罢恍然大悟:“是啦,我好糊涂!先时认为只需击败五灵之一便能攻破此阵,却忘了此阵之枢纽却是金灵,金灵不败,五灵阵便不破,真是舍本逐末,缘木求鱼了!”

  金、木二灵大惊:“这老儿好见识,竟瞧出了我阵法的精奥之处!”木灵子怒道:“司徒老儿,要你多言!”

  “哈哈哈,老朽只是与秀儿多说了几句,五灵莫怪。”司徒震见杨凌目露喜色,知他已然明了,随即打个哈哈住了口。

  杨凌既知破阵之秘,立时运足浑身内力,剑上的光芒益发旺盛,竟而由蓝变紫,一招“寒龙见愁”直劈金灵子。金灵子退了两步,土灵急忙举斧相架,只听“锵!”的一声,斧头已被削去,土灵有难本是火灵来护,杨凌既知生克之法,当即以绝妙步法避开铁棒,转攻木、水二灵。四灵不得已,各自退开半步,竟将金灵子让在了阵心。

  司徒震、公孙烨齐道:“胜负之数,在此一举了!”

  杨凌接连三五招,逼得金灵子连连后退,主将既危,四灵不敢不救,杨凌大喝声:“着!”一声金戈铁鸣,那道蓝紫闪电立时劈断了双钩、短戟、狼牙棒以及没有斧头的铁棍。接着它又划出了一丝血沫,金灵子长剑飞上了天。

  众人呆怔,一时间竟忘了喝彩。金灵子拾起长剑朝杨凌拱了拱手,只简洁地说了四个字:“愿赌服输。”引着四个师弟隐入林中。司徒震笑道:“崆峒五灵,言而有信,亦不愧是真小人了。”接着转向熊战:“熊寨主,轮到咱们了!”

  熊战心知不敌,冷哼一声:“司徒兄果然福星高照,总得贵人相助。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件事:“那木灵子传讯让我等前来夺宝,怎会没有私心?只是临到头来,却自己出手,大违常理,断然不仅是这白衣青年的横加干预,这其中究竟还有什么缘故呢?”其余八寨见他走了,自没有再敢出头之人,亦纷纷退去。转瞬之间,百余人簇拥的官道之上,便只剩下了杨凌五人。

  司徒震上前谢道:“多谢杨少侠相救之德,请受司徒震一拜!”杨凌急忙扶起,诸人各自谦虚几句后即行,杨凌亦问了四人被困因由。

  司徒震道:“请少侠莫要见笑,我铸剑山庄本无甚宝贝,无非是那老本行,神兵利器。虽然如此,但群盗所求,总不至于是抓老头儿回山帮他们铸剑吧,哈哈,开个玩笑。群盗逐利而来,爱的是黄白之物,故他们想要的,却是老朽偶然得到的一幅藏宝图。”

  杨凌一悚,脑海中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只是还不甚清晰。司徒震续道:“嘿嘿,叹这藏宝图虽是真的,可图中所指的宝藏,却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杨凌忙问:“愿闻其详。”

  “少侠既然好奇,老朽便慢慢说来。少侠应知,陕西、河南一带,自古便是绿林盛出之地。东汉张角发于许,唐有王仙芝起于长垣,即令是本朝太祖力抗蒙元之时,亦于此地。大明自嘉靖时王卿起义以来,二省沿线及山东等均多草寇马匪,劫掠成风,自称绿林道。”

  司徒震捻须道:“这绿林道上自有一番规矩,似江湖武林一脉。自陕西、山西、河南、山东以下,至四川、云贵、两广一线省府匪寇曾有约定,十年一会推选位绿林盟主,一旦盟主择定,奉其号令,每年朝奉黄金白银,不得有违。”他笑了笑,续道:“这幅藏宝图嘛,嘿嘿,便是上届绿林盟主‘尸王’范冷所绘,指向他十余年间搜刮珍宝所藏之地。”

  “这范冷生于隆庆五年,万历时名动江湖,原是绿林道上一条杰出的豪杰,只可惜此人自幼痛失双亲,变得心性阴黠,绿林豪杰在他的统领下,杀官放火自不消说,即便孤苦贫弱也自不放过。这位范大盟主武功既强,心机也缜密,官府是丝毫奈他不得,哪知竟然祸起萧墙,为自己的副手所暗害身亡,料来也是阴损的事儿做得多了,老天不容啊。”

  “只是那副手虽夺下了范冷基业,却始终找不到积屯的财物,且其余各寨亦不奉其号令,这绿林至此就成了一盘散沙,十年一会之说,亦是石沉大海。天假其缘,老朽却于无意间得了这藏宝图,询问之余方知便是范氏之图。”司徒震忽然叹了口气:“世人总是求着宝藏,期盼一夜暴富,一朝成名,可笑的是,虚假一场,无非水中月镜中花,可看而不可得。司徒震虽有薄名,却也脱不了俗人之心,得图当日,便与师弟公孙烨一同挖宝去了。”

  杨凌愈听愈惊,心想:“莫非这宝藏已然不在了!?”

  司徒震看了杨凌惊异的面孔,料他已经猜到,微笑道:“少侠所料不假,我二人入险地寻宝,九死一生,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图中所载宝藏,早已被人取尽,宝洞之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留下。”

  公孙烨道:“可笑这群土匪,也与我二人一般痴傻,费尽人力来夺这藏宝图,却不知这图早已是一纸废卷,毫无用途。”

  杨凌后退了两步,心思数转:“苍南派勾结魏忠贤所下礼金足有二十万两,严松立业未久,绝没有这么多金银财宝,莫非,钱银的来路竟是这绿林之宝藏!?”

  “爷爷、叔祖,我们得快些走啦,不然可赶不上投店,秀儿可不想在野外露宿。”司徒毓秀走了过来,偷眼瞥了杨凌一眼。

  杨凌心头沉思,却未看见,对司徒震道:“杨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前辈成全。”

  司徒震知他与己方四人并无交情,却甘冒奇险,出手相救,必有所图。藏宝图已言明无用,必非为此,又见他英俊潇洒,想是看上了孙女的美貌,此刻行大礼相求,当是求亲,心头暗笑:“年轻人究竟是心急。”而司徒毓秀眉目含情,早被他尽收眼底,即令杨凌不求,他也有意将孙女许配于他,以谢相救之德。

  “少侠快快请起。这事儿,只消秀儿点头,老朽立时便应允了。这女孩儿年方十七,样貌也还算过得去,只是父亲早逝,被我骄纵惯了,你以后可得多担待啊。”司徒震与公孙烨相顾一笑,司徒毓秀却早已红透面庞,大叫道:“爷爷!你在胡说什么啊!人家、人家哪里就被你骄纵惯了?”

  杨凌一愣未解,再看众人神色,随即恍然。“不不不,老前辈误会了!”

  司徒震白眉一皱:“莫非少侠已有了妻室?”杨凌哭笑不得:“非也非也,老前辈误会了,杨凌并无妻室。”

  “哈哈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秀儿早已钟情于你,杨兄弟就不必害臊了。”公孙烨也劝道。楚宏面色难看,真可谓咬牙切齿,却又丝毫插不上嘴。

  杨凌摇摇头,叹道:“老前辈会错意了,杨凌所求,并非令孙。”司徒震等人微微错愕,即令司徒毓秀也由一脸羞涩变成了惊诧。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杨凌身负血海深仇,大仇未报,无意结缡,还请司徒前辈恕罪,司徒姑娘海涵。”杨凌长袖一揖到地,司徒毓秀双眼泛红,珠泪欲滴。她自负美貌,追求爱慕者无数,芳心却从未轻许,即令师兄楚宏一表人才,又青梅竹马,也未能令她倾心。这般人是求着她点头,她不屑一顾,哪知眼前她所倾慕者,却一口回绝了。

  司徒毓秀带着哭腔道:“爷爷,你看你又自作主张了!你让我,你让我还怎么……怎么见人……呜呜呜。”她一甩袖,掩面而去。楚宏心头大喜:“这小子真不识抬举。”连忙追了上去:“师妹!师妹!”

  司徒、公孙二人面面相觑,均是“唉”了一声。“少侠既不为求亲,那又为的什么?”司徒震神色尴尬。杨凌不敢抬头,只徐徐道:“杨某的这个不情之请,便是想借司徒老前辈的藏宝图一用……”

  “杨兄弟!适才我两已经说了,这藏宝图中所藏宝物早已被人挖尽,莫非你信不过我两个老头!?”公孙烨微微有气,司徒震一把拦过道:“师弟稍安勿躁,杨少侠不是那种人。”

  杨凌这才抬头,抱拳道:“杨凌并非觊觎图中宝藏,而是这宝藏似乎涉及了一件大阴谋,杨凌务必要查个清楚,还请前辈们成全。”

  司徒二人见他说得郑重,心中信了七八分。司徒震点了点头,公孙烨随即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泛黄薄绢,瞧来有些年岁了。他把薄绢交给了司徒震,司徒震转而交给了杨凌道:“这宝藏便藏在陕西临潼以东,杨少侠可按图索骥,只是洞中尚余有不少机关暗器未除,少侠须要小心。”

  杨凌连忙拜谢。“少侠相救大德,终身不敢忘,区区废图,何敢劳谢?”司徒震莞尔一笑,取出了方才司徒毓秀与木灵拼斗的短剑神兵道:“此剑名为鱼肠,乃古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五剑之一,以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洒雷击,采天地精华所成,乃天下神兵也。”公孙烨补充道:“欧冶子所铸五剑,分别为‘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均是天下名剑。其中湛卢为南宋名将岳飞所得,曾指挥朱仙镇大捷,岳飞死后不知所踪;纯钧、胜邪自越国灭后,便无人见过,我等亦只在古籍中知此二剑;巨阙乃大剑,据说已毁,不知真假,唯鱼肠为我师兄所得。”司徒震点了点头,续道:“现今将此剑赠予少侠,还望万勿推却。”

  杨凌一惊,待要推辞,司徒震已将鱼肠塞入他手中。他只觉剑身之上传来一股炙热之感,与自己心意交融,竟似千年的邂逅般,剑不欲放手,手不愿弃剑。

  他尚未回神,就听司徒震续道:“相传鱼肠剑成之日,相剑大师薛烛言此剑道:‘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司徒震看了杨凌一眼,满含深意地叹道:“少侠切记,不可忘也。”

  杨凌持剑拱手道:“杨凌谨记。”

  公孙烨道:“杨兄弟,你去临潼,却需向西,我等南下,兄弟等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

  杨凌垂首相送,手中不断地抚摸着鱼肠剑身。他喃喃自语,重复着那句:“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司徒毓秀的倩影也不时闪现眼前。“杨凌啊杨凌,她是个好姑娘,你是逆世之人,可别误了人家。”

  杨凌狠狠地摇了摇头,脑海中却又忽然出现了另外一个影子:那人身披白衣、手持白绫,巧姿曼笑,正翩翩起舞着……

  所谓的“误”,又何尝不是一个借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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