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尸鲎

  “小子,你慢慢学着,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哪!”老憨头摇头晃脑还吹起来了。

  别管怎么说,我算是入了烧尸人这一行了。没事我还得叫老憨头一声师傅。大豁牙子不服气。

  “你那烧尸的水准,有我这祖传的手艺高吗?”大豁牙子说道。

  我也懒得搭理他,因为我太饿了。如今我和大豁牙子是穷上加穷,恨不得到垃圾桶翻食物。现在就靠着大豁牙子每天打扮成破烂花子出去讨点,我俩好度日。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这天又来生意了。我和大豁牙子算是长记性了,翻了翻死者的眼皮,看了看手续,确认死者彻底死了,这才放心。

  死者是万家镇富户周顺昌的老爹。听了别人讲周顺昌老爹的死法,我和大豁牙子差点没笑死。周老爹身体健康,体格倍棒。就是偶得了一点小感冒,躺在床上几天。就这几天可受了大折磨了,周顺昌的几个秘书,带着人参鹿茸给老头来回补身体。老头本来就不气虚,大补过多,导致老头气火旺盛,体脉闭气,胸闷腹胀而死。再说就那几个小秘书,大长腿,黑丝袜,天天在老头身边晃悠,老头能不上火吗?

  也不知道这传言是不是真的,总之无风不起浪。别管怎么样,主家拿了钱,我们就要负责到底。

  今晚又不是个寂寞的夜。除了我,大豁牙子和老憨头。停尸房里还放着周老爹。老憨头守着周老爹,万一夜里老鼠,草虫,黄鼠狼之类的啃了死者尸体,那我们可就吃罪不起了。明天黄道吉日,起个大早赶紧把周老爹烧了。

  晚上阴风阵阵,庄稼地里“搜搜”的怪声,不知名的小动物窜来窜去。大豁牙子非要去庄稼地里抓只野兔子。

  “张总,您都啥身份了,您老还和这一野兔计较。踩坏了庄稼,这可是在农民伯伯心里头撒盐。”我说道。

  “李董,您可是诬陷好人哈!野兔子吃庄稼,我抓它,那是为民除害。警察叔叔知道了,还得赏我一大奖状,到时候您可别嫉妒。”大豁牙子笑嘻嘻的说道。

  别看大豁牙子笑的挺欢实,我这心里直打鼓。上半夜是老憨头守夜,半夜可就到我了。下半夜属于大豁牙子守夜。上半夜老憨头要看看情况打前站。下半夜到了凌晨,大豁牙子还要给死者化妆。我和大豁牙子实在是太穷了,穷的都请不起入殓师。看看手上这破钢表,都快一点了。夜里一点到三点是我守夜的时间。算了也不管大豁牙子了,他爱抓什么就抓什么吧!

  到了停尸房,正看到老憨头给死者掸掸灰尘。这老憨头就是不能闲着,主家又没要求,你干嘛费那力气。说实在的,老憨头对我可挺好,自从我拜他为师,老憨头拿我当亲儿子。老憨头嘱咐了我几句,就到大门口的传达室睡觉去了。

  和死人单处一室,这还是头一次。要给我一个美女,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这多好。弄半天,我要单独和这死尸在一起。老憨头临死还交代,让我在棺材周围多撒点生石灰面。不仅干燥尸体,还能防虫。说实在的,我都不敢靠近那棺材,一靠近棺材就看到周老爹那张死脸。我也懒得去撒石灰面。为了通风,老憨头还要打开棺材盖,他也不怕诈尸。不过这都是纸棺,专门火化用的。木头棺材专门给骨灰准备的。算了,还是看看周老爹,只要他不缺胳膊少腿我就安心的睡觉。

  走近一看,周老爹身穿蓝色中山装,脚蹬老布鞋。神情木然,微微发福,死的挺安详。再一看,压口钱没了。大豁牙子哪都好,就是贪财。连死人嘴里的压口钱都偷。怪不得下午一直给我说,死人嘴里压口钱也没用,反正都要火化了,烧了怪可惜。古代的压口钱都是铜钱,现在哪还有铜钱。没钱人家,一块钱硬币塞嘴里。有钱人家,塞几十块,一百块的也有。听说还有塞美元的,塞银元宝的,塞金元宝的。不过最好还是古代的铜钱。据说这是给小鬼的买命钱,让自己晚死几天,好给家里交代事情。也有说到下面通路,也有说捐给那些路边的鼠仙,蛇仙,猫仙之类,别糟蹋自己的尸体。总之一句话,神仙也贪财。自从跟了老憨头知识长了不少。周顺昌这暴发户确实有钱,老爹嘴里塞了七八张美金,现在都到了大豁牙子的手里了。

  别看周顺昌有钱,他净想祖宗庇佑,但他还什么都不懂。开始的时候还给自己的死老爹戴上了皮獭帽。幸亏我给拿下去了。死人寿衣可以是中山装,可以是西装,或者唐装。但就是不能带有皮质,毛类,绸缎的服饰。万一来生变成兽类断子绝孙可就麻烦了。总之这方面的讲究太多了。大豁牙子还想再火葬场开个殡仪用品店,他哪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多得很。

  反正周老爹也不是我害死的,也不会找我索命。我心里一直在安慰自己,胡思乱想着,上下眼皮直打架,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着睡着听着有动静,醒来一看表,都三点多了。大豁牙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也不来和我换班。这动静好像是从棺材底下传过来的。

  再仔细一听,好像有“嗞嗞”吸管吸水的声音。

  人生第一次遇到鬼,这也太倒霉了吧!好歹烧个尸体在遇到鬼,尸体都没烧,先被鬼缠上了。我小心翼翼,壮起十二分胆子靠近棺材。心里七上八下,怀揣着十二个小兔子直打鼓。

  别看周老爹都成死尸了。但还是胖胖哒哒,腮帮子肉嘟嘟着,大肚子赘肉鼓鼓着。也难怪,周老爹生前营养太好了,人参鹿茸燕窝粥,天天都补成大力丸了。有饿死的饿死鬼,有上吊的缢死鬼,有得痨病的痨死鬼等等,这些死尸生前心里和生理方面倍加痛苦而死,死相不是狰狞恐怖,就是含冤带气,总之没个好死相。周老爹是补药吃多了,气血过盛,火急攻心而死。这也算是一种比较安乐的死法。最好的死法是笑死。据说岳飞传里面的牛皋,牛皋大战金兀术,骑在金兀术的背上,活活把金兀术掐死了。牛皋一时高兴,大笑而死。

  但是我猛的一看,这周老爹和昨天变成俩人了,应该是俩尸。现在的周老爹,眼窝深陷,深红,红似殷红的鲜血。难道周老爹面部的鲜血都流进了眼眶子里?昨天看到的周老爹眼睛闭上,就像熟睡的老人。现在周老爹的眼睛莫名其妙的睁开了,根本看不到眼白,也看不到瞳孔,就是一个布满血丝的血球。这哪是正常人的眼睛,明明是血眼。但是俩眼皮又好像不是睁开的,貌似是上下眼睑,眼皮因为极度缺血,变得干瘪萎缩,上下卷了起来露出的眼睛。

  周老爹面皮就像一张缩水的枯树皮,干巴巴,皱瘪瘪,毫无血色,颧骨突出。活脱脱一副骷髅像。全身枯干,皮包骨头,显露出寿衣大了三圈。脖子上脸上皱纹堆累,皮肤褶皱的厉害,就像一条沙皮狗。

  要说我吓傻了也差不多少。就感觉纸棺下面好像有一个东西在紧紧的抓住棺材,又感觉下面这个东西在背后吸允周老爹的骨髓和鲜血。我想高声的叫喊,不管大豁牙子还是老憨头,哪怕来一个也行啊!但是又怕惊走这个东西。我悄无声息的在旁边拿了一根铁钎条,别管你什么东西,只要伤害我,我一个铁钎条把你抽死。这铁钎条专门捡煤渣用的。还是那句话,我和大豁牙子太穷,好煤放在炼化炉里焚尸。这些没用的煤渣也不能丢,捡起来留着冬天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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