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文作武时武作文

  怒视着桌案上的谏书,杨国忠怒不可遏。这剑南留后李宓也太过大胆,自己不过是换了几名心腹爱将,他用得着这般义愤填膺,将矛头直指自己吗?想来这书生真是一身的酸气,这么多年混迹官场,竟然还是没能学会怎么做官。

  从前有邓闻在他身边时时“教导”,一切也算平安无事。可如今才将他升为他用,不过一月功夫,他却痼疾又犯,真是不知好歹。

  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杨国忠提起了朱笔,在那谏书落款之处疾书几字,挥手扔给了一旁边的官员,大声地笑道:“这厮可真是国之栋梁啊!看他一纸文书,连本相都为之热血沸腾。此行南征大计,看来还真是非他莫属。圣上有此贤臣,还怕不能旗开得胜?”

  那官员一脸赔笑,望着谏书上的朱批,即便数九寒天也已汗流浃背。\连连点头称是,心中却在庆幸自己作出的“正确”选择。

  谁都知晓,南诏地处南疆,其境内大山环绕,山间云屯雾集,瘴气迷漫,所过之处更有咆哮如沸汤的大河。如此险滩恶境,去者九死一生,朝中众将无一敢往。而之前一直担任剑南节度使的鲜于向(鲜于仲通),此刻更是谈虎色变,称病不起。也不知之前那战是如何“取胜”,着实让人顿口拙腮。

  杨国忠似乎也看透了他的心思,却只是淡淡一笑,“怎么了?李大人,是否你也有这一腔热血,想要为国出力呢?”

  那姓李的官员,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急忙跪倒相国脚边,叩头如同捣蒜,“不敢不敢!下官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就连那刀剑都握之不住,若是相国真要让下官去那南疆,只怕下官连那站马都爬不上去,又如何能上得战场,杀得敌人啊?”

  杨国忠听罢,大笑不止,“哈哈……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焉能上得战场?可咱们这剑南留后的李宓都能上得,你又如何上不得呢?”

  李大人顿时吓得面若纸白,瘫软地跌坐在了地上,半张着嘴巴呆愣地注视着杨相国。\老泪纵横,仿佛赴死一般。

  见他如此绝望,杨国忠笑得更欢了,负手踱步走到他的跟前,伸出手去,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拍,“李大人哪!本相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呢?不过那李宓却实为国之栋梁,如今满朝文武,如他那文武双全,且又对朝廷赤胆忠心之人已是不多见了,所以本相思前想后,这南征主将人选那是非他不可呀!不知大人对于本相如此决定,是否还有更好的提意呢?不妨咱们开诚布公的细细思量,看看本相这决定到底合不合理。\”

  那李大人哪里还敢说上半个不字,早已吓得屁滚尿流,甚至连头都已经抬不起了。原本李宓将此谏言交托自己,想要将此文书交于圣上,可惜他真是高估了自己。如今相国权倾朝野,又有谁能够撼动他的地位呢?如此行为不过是螳臂挡车,完全的不自量力。

  数日之后,一纸文书自朝中传来,李宓阅过之后,顿时气得面色铁青。\这哪里是圣上的御笔亲批,明明是奸相的一道催命符旨。虽然文书表面写得义愤填膺,对于之前的谏言更是大加赞赏,但之后的“委以重任”,却让李宓愤概不已。

  待传令官员离开之后,他紧拽文书,狠狠将其拍了案几之下,怒视着文书封面那流金的字体,心中的愤恨,让他忍不住的咬牙切齿。这奸相果然神通广大,就连那御史李大人,都已惧怕于他。如此下去,这国家的社稷将如何发展,难道圣上真的昏庸到了这份田地?

  他难以相信,这便是当年一手开创了开元盛世的皇上,如今他的所作所为,与那无道昏君有何两样?整日只知饮酒作乐,与那妖妃沐浴甘泉,而将此朝中大事,却全然交与那弄权的小人。\如此以往国将不国,难怪那边陲小国也敢作乱。

  “圣上啊!您快醒醒吧!”对天长叹,浊泪无声的涌出,然而一切又有何用?就连这朝中重臣,都已全然臣服,自己这一小小的地方官员,又有何德何能,能够撼动头顶的泰山?

  然而就在此时,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名丫环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急切禀报,“老爷!老爷不好了老爷,小姐……小姐离家出走了!夫人……”

  霎时一震,李宓蓦然抬头,“啪”一声跌座椅上,长长一声叹息:“哎!天要亡我啊!天要亡我啊!”

  南诏王宫之中,紫陌一脸黯然,扔下手中毫笔,搓着冻僵的手指,扰到嘴边呵着热气。\虽然说过不想再管军务,但每日见他蹙眉,却又于心不忍。写写画画若能助他舒展愁云,那也算是为他分忧吧!

  然而此刻,冰冷的天气,却忽然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曾为了她甚至放弃唾手可得的王位,一个曾为了她甚至想要亲手毁灭她的男人。这蓦然浮现的思绪,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明知这样不对,但那一瞬间的冲动,却又让她悸动不已。

  推开书房,让自己沐浴着冬日的阳光,那感觉如此遐意,让她忍不住的微笑。七年前,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倒霉的自己无奈的回到了南诏古国,与他相遇只是一场意外,却换来了一生的相守。不知道应该怪他还是谢他,但至少他已用真心作为弥补。\

  沿着宫外蜿蜒的小道,带着侍者鱼贯而行。收拾了些闲置的衣服,听说那人生活十分拮据,或许这些对他有些帮助。

  郡王府第如今已另做他用,王爷一家已被遣散得只剩下了宗室之人。如今全家都挤在一处破败的厢房之内,生活也变得无比的凄惨。

  当紫陌踏入院中之时,一眼便看到了他正背对着大门,挥动着手中的柴刀,一下又一下地砍着成堆的木柴,背上结实的肌肉,透过被汗水打湿的背襟,蓦然显现于眼前。

  抬起手来,紫陌欲言又止,柳眉轻收垂目轻叹:这难道就是当年那风流倜傥的通海郡王蒙崇峻吗?半年不见已然宛如隔世。\

  踩着由青石板所铺成的路面,紫陌悠然走到了他的跟前,将一块锦帕悄无声息地递了过去,他却看也不看继续奋力的劈着硬柴。

  “小的只是阶下之囚,当不起太子妃殿下的一番好意。若是弄脏了殿下的香巾,那可如何担待得起?”

  紫陌心头一紧,伸出的手臂缓缓垂了下来,“你还地怪我吗?”

  他冷笑一声,带着尖锐的讽刺,“怪你?我哪敢呀!你是如今已是南诏的太子妃,更是太子殿下痴心迷恋的专宠,你认为我这小小的囚犯敢不臣服吗?我又不是活得腻味了!”

  言过之后他继续奋力地劈着硬木,连头都懒得抬起看她一眼。\或许他也明白,此刻的相见,只能让自己更加难过,与其难过,不如不见的好。

  “是吗?”紫陌冷笑一声,示意着随从将那带来物什,抬入了院中的厢房。

  他窥视一眼,却并没有起身阻拦,“难得这严冬时刻还能有人雪中送炭,谢谢太子妃殿下的赏赐,内人也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紫陌莫名的心中一紧,蓦然回首,惊诧地凝视着他,“李家小姐何时来的?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呀?”

  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将地上的柴草拾起来,堆放一旁,随后扯起衣襟擦了擦满头的汗水。

  “谁说她来了?她与我毫无关系。那般不守妇道的女子,怎么能配做在下的妻子?”说着,他有意注意着紫陌脸上的变化,她曾经的犹豫,让他记忆犹新。\“不过太子妃殿下可就不同了,三千宠溺集于一身,她又怎能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呢?”

  “蒙崇峻,说话不要太是过分……”

  “有吗?”他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她。兀自从井中提上满桶水来,倒入石盆,就着冷水清洗着满身的灰尘。“真是士别三日该要刮目相看了,堂堂的‘飞龙将军’,如今也变得小鸟依人啰!出入也会带着护卫,从前的飒爽英姿,已经只能让人追忆了!哈哈!”

  “蒙崇峻……”望着他忽然逼近自己,她却出于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在蓦然增加。凝视着他那英俊中带着刚毅的脸颊,或许这王室之中的确暗藏着龙族的血统。如此俊秀,与他堂弟不相上下,难怪自己会在无意之间被他们所迷。

  众随从见主子受惊,急忙奔入院中,而他却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经过了她的身旁,“太子妃殿下还是请回的好,这儿又脏又乱,并不适宜接待你这样的贵客!”

  “退下!”紫陌厉喝一声,眼中已然充满了愤怒。为何他们都喜欢嘲弄于自己,难道自己就真的像那跳梁小丑吗?

  “殿下……”众随从霎时不知所措,紫陌却骤然挥手,龙牙长剑瞬间迸射而出,“我要杀人!你们出去给我看好大门,无论是谁都一律放他进来!上次那一箭之仇,今日终于可以亲手所报,谁也不许阻拦,不听令者,杀无赦!”

  随从惶恐,急忙回应:“殿下,他是皇上吩咐留下的人质呀!您若把他杀了,这可如何向得皇上交代呀!”

  “我不管那么多,全都给我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来!听到了没有?”紫陌真的怒了,一剑斩向柴堆,单是剑气就将那柴堆整堆劈成了两半。众随从哪里还敢滞留,纷纷退出院去,再也不敢过问半分。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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